“可是也有一个词,叫做,法不责众。”董倚岚平静的说着,“更何况现在铸剑炉的重要性显而易见,皇上也不可能因为后宫里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就将这里所有的工匠都杀了,不是吗?”
听到董倚岚分析的这样透彻,那人刚才还笑嘻嘻的脸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他叹了口气,然后看向董倚岚,“娘娘猜的没有错,昨夜,的确是有人这样挑唆大家的。”
董倚岚了然的点点头,“这种说法也没错,那你为什么要打乱大家的计划呢?”
那人看着董倚岚,“娘娘既然敢跟信王殿下孤身入工棚,那定然是有保住自己的万全的办法。如果大家一击不中,娘娘事后会对大家做些什么,这可就难猜了。”
听到那人这样说,董倚岚脸上的笑容更盛,“那你现在倒是不怕本宫对你做些什么吗?倒是没有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为了大家牺牲自己一个。”
那人看着董倚岚,脸上也是笑了开来,“事实证明,娘娘也并未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不是吗?”
董倚岚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么说来,好像还真是这样。”她说着,又将眼睛看向那人,“你说的有一半是对的,有一半是错的。”
那人似乎又恢复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笑的一脸痞气,“哦?不知道我说的哪些是错的,还请娘娘明示。”
“我与信王孤身前去,并非是有十足的把握,而是这种情况下,不得不去。”董倚岚认真的说着。
那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么说来,倒是我搞砸了。”
“你就这么想本宫死在铸剑炉吗?”董倚岚开口问着,脸上却是笑。
那人伸手做出了一个无奈的样子,“我知道,你死了,我们这些人也活不了,不过是早死晚死的事,不过有贵人陪着上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站在一旁的信王听到他这么说,大惊失色,马上皱起眉头瞪向那人,“放肆!竟然敢有这样的想法,真是不怕娘娘怪罪吗!”
那人似乎总是看不惯信王,听到信王的威胁,也是满脸的无所谓,“我也不过是想想而已,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没有真的做出什么危害娘娘的事情。”
信王还想说些什么,董倚岚却是伸手拉住了他,然后对他摇了摇头。
再次看向那人,董倚岚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娘娘这是问我第二次了吧?”他回答道。
董倚岚看着面前茶盏里漂浮的茶叶,也不回答那人的问话,而是抬起头看着他,“你可愿为我所用,替我做事?”
“皇后娘娘,你怎么想要我为你做事?”那人似乎也没有想到,好奇的开口问道,“毕竟我不是那么听话的人,不会说那些奉承的话,娘娘确定要这么一个手下吗?”
信王也在一旁跟着说道,“是啊,皇后娘娘,这个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牢靠之人,你真要用他?”
在她看来,这人吊儿郎当的,谁知道会捅出什么篓子来。而现在他和董倚岚都处在危险之中,自己都且顾不全,又哪有功夫来管这人呢?
董倚岚却似乎是没有听见他们的质疑,只顾自己看着那人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可愿为我所用?”
看到那人有些动摇的神色,她再度开口道,“我们目前所处的环境你也看到了,以你的才智,我们的请款给你也是能分析的清楚的,愿不愿意,就看你自己了。”
一时间,整个场面都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信王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他忍不住的转头看向董倚岚,却见董倚岚一脸闲适的品着茶,似乎并没有一点着急的意思。
再看向那斜靠在床边的人,他眼睛定定的看着董倚岚,似乎也在思考,董倚岚能为他带来什么。
外面的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房间里的人却是来回都没有一点动静。
门外的红绸敲了敲门,这才走进来,恭敬的看向董倚岚,开口道,“娘娘,奴婢要去准备晚膳了,不知道这位公子,是否要留下用膳?”
董倚岚看着那人,“留下的用膳的,你多准备些,一会儿过来一起吃吧。”
听到董倚岚说这话,红绸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人,然后笑了笑,“好的小姐。”说完便退了出去。
“她叫你小姐?”那人有些奇怪红绸的称呼。
董倚岚笑了笑,“我让她给你也准备一份饭,一会儿一起吃,就是默认你是自己人了。”她说着,认真的看着那人,“不管你会不会为我所用,我都相信你是个懂是非明事理的。”
那人神色变幻不定,过了许久,才看向董倚岚,缓缓开口道,“我答应你。”
董倚岚抬起头看着那人的脸,“你可是想清楚了?我虽然贵为皇后,你也知道,我是南兴人,在北宇并没有什么势力可以依靠。做我的人,自然也要比旁人更辛苦些。”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们这些身处高位的人,不是都说要少说话么,你怎么还这么啰嗦。”他似乎有些不耐烦的开口说着。
这人又恢复了之前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信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真是不知道董倚岚看上他哪一点,非要让他做自己的人。
董倚岚倒是笑了开来,“你倒还真是口无遮拦,真以为我不会生气么?”
那人挑了挑眉毛,“难道娘娘不就是看中我这一点,才会想要把我纳入麾下的么?”
“你很聪明。”董倚岚十分满意的点点头,看着那人的脸,“现在总要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了吧?”
看到那人脸上明显的为难之色,董倚岚也不强求,说不定又是一个跟自己相像的人,谁还没有个难以言说的过去呢。
“你不想说,我也不强求,只是,你总要告诉我一个名字吧?不然我以后要怎么叫你呢?”董倚岚说着。
那人抬起头看着董倚岚,真是难得她能这样相信自己,连过去都不再细问,“我……”
“该不是没有名字吧?”董倚岚看她的样子,大概是这名字也不好说,无奈的摇摇头,“算了,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了。”
她说着,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一片片云飘了过来,遮住了几只飞鸟的身影。等到那一片云飘走,也并没有再看到飞鸟的身影。
“就叫云隐吧。”她说着看向那人,“这个名字,你还喜欢吧?”
那人点点头,“还不错,谢谢了。”
看他连道谢都说的这么随意,信王无奈的摇着头,心底不断地祈祷,这人可千万不要给他们捅什么篓子。
等到红绸再次敲门,便是晚膳已经准备好了,看到那端上来的饭菜,云隐咽了咽口水,却是按耐住没有先动。
直到董倚岚让他坐了,这才坐下来。看他那副馋样,董倚岚递过一双筷子,“吃吧。”
他看了看信王那有些嫌弃的表情,又看了看带笑的董倚岚和红绸两人,这才吃了起来。
吃过饭,云隐跟着红绸离开了,信王还是有些担忧,他看着董倚岚,“那个人,你真的放心吗?”
“信王殿下神通广大,能不能帮我去查查云隐的背景?”董倚岚开口问道。
看着董倚岚的表情,信王有些愤愤不平,“皇后娘娘难道不先查清楚此人的背景再决定用不用,却是决定要用了才来查背景,会不会有点后知后觉?”
董倚岚笑了笑,“我决定用他是看中了他的机灵,还有那不可一世的外表。原本我想,推心置腹,他总是会说些什么的,却不想他竟然一个字都不愿意透露。”
信王叹了口气,态度也是软了下来,他看着董倚岚点点头,“我明天去工棚里先打听一下。”
然而让他大失所望的是,工棚里的人都只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从哪里来。
信王想了想,也是,如果能那么轻易的就查到什么,他也不会对着董倚岚一个字都不说了。
这个结果,董倚岚也是想到了的,这个人的背景还是要查,只是,可能没有那么快查得出来罢了。
回到工棚里的云隐还是那个黑黑瘦瘦吊儿郎当的他,当工友门问起他,那日被皇后娘娘带走,受了什么刑,被打的有多惨的时候,他却是笑的不可一世。
哪有什么受刑啊,皇后娘娘对我可是礼遇有加呢,还让我同桌坐下一起吃晚饭呢。
听他这么说,那些工友们全都笑了起来,你开什么玩笑,那可是皇后娘娘,高高挂在天上的人呢,怎么可能跟你一起同桌吃饭呢?
马上有人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我看啊,他多半是让皇后娘娘把脑子给打坏了吧?”话音刚落,工棚里响起一阵笑声来。
云隐也不解释,自顾自的躺回自己的床铺上,翘起了脚,装得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看他不理大家自顾自的傻笑,工友们也都觉得无趣,不再理会他。
然而就在这时,有个人凑到云隐的身边,笑眯眯的看着他,小声的问他,“喂,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云隐的眉毛挑了挑,斜着眼睛看向那人,点了点头,“当然了,我像是那种会说谎的人吗?”
那人看着云隐这吊儿郎当,明显是炫耀的样子,讪讪的笑了笑,“不像不像,兄弟你一看就是实诚的人,怎么可能说谎呢!”
云隐一边笑着一边坐起身来,看着那人笑了笑,“还是大哥你眼神好,不像那些人,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等以后,信王殿下重用我了,哼,他们巴结我都来不及!”
那人看着云隐,陪着笑了笑,“是啊是啊,等小兄弟飞黄腾达了,别忘了带老哥一把就是了。”
“那是自然!”云隐拍着胸脯答应着,说着突然愣了一下,看着那人,“大哥,你姓甚名谁啊,你告诉小弟,等有朝一日小弟去了京城,一定接大哥过来共享荣华富贵!”
听他越说越离谱,还妄想着去京城,那人赶忙推辞道,“小兄弟不忙,等你以后做了大官了,老哥我再去找你。”
云隐伸手按住那人的肩膀,明显的感觉到那人颤了颤,然后又慢慢的放松下来,眼神闪了闪,开口问道,“小兄弟,你想干嘛?”
“我要好好看看大哥你的脸啊,”云隐说的理所当然,“等以后大哥你来投奔我的时候,才不至于忘记大哥啊!”说着,还有些傻气的笑了笑。
那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么一说,还不知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呢?”
云隐看着那人开口道,“云,隐。”
那人明显的愣住了,他看着云隐道,“啥?云隐?哪个云哪个隐?”
看着他着急的样子,云隐在心里嘲笑着,脸上却还是一副真诚神色,“哎哟,大哥你这个问题可是问到我了,我们这些靠力气吃饭的人,哪里识得几个大字哦。”
“小兄弟你这话说的,不识字,怎么还起了个这么难记的名字呢?”那人脸上是满满的不相信。
云隐也不隐瞒,自豪的开口道,“这个名字么,是皇后娘娘起的。”他说着,又往前凑了凑,“哎?大哥,这是不是要说娘娘赐名?这个赐名又是个啥?”
旁边的人凑过来,嘲笑道,“还皇后娘娘起的名?你咋不说是玉皇大帝给你起的名呢!”说着,看向那正在跟他搭话的人,“他是个傻的,你还跟他说话,真是闲的没事做!”
那人听着,伸手抓住云隐的胳膊,掀开他的袖子,没有看到什么伤口,又是一脸疑惑的看着云隐,却见云隐苍白了脸色,那人着急了起来,“小兄弟,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那驻守在门外的太医马上冲了进来,一番检查,却是安心了下来,“没事没事,他只是胳膊脱臼了而已,不是疫病,大家放心!”
大家是放了心,那刚才跟他搭话的人,却是皱起了眉头,身边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吧,我们就说他是瞎说的,你还真相信皇后娘娘会对他那么好?他可是冲撞了贵人哪!”
他转过头去看,另一个人也跟着搭腔,“就是,你看他也没跟谁打过架动过手,要不是在皇后娘娘哪里受了刑,怎么会好端端的胳膊脱臼呢?”
听到众人这么说,那人叹了口气,也跟着说道,“我看几位兄弟说的也对,亏我还以为他真的攀上了贵人呢!”
那些人又笑了起来,“就他也能攀上贵人?你真是会开玩笑,贵人就算是有心提拔,也不会提拔个傻的不是?”
那胳膊被绑得结实,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的云隐,却是嘴角勾了起来。
那人看着他动也不动的后背,叹了口气,便离开了这里。
又过了两天,几乎整个工棚的人都知道,云隐是个傻的,与他说话,也多半是应付的答应两句,那边董倚岚和信王却是再也没有来过工棚。
或许是皇后娘娘已经回了京城吧,那些工匠这样想着,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董倚岚和信王满面愁容的看着面前同样满面愁容的秦太医。
“秦太医,还是不行吗?”信王开口问道。
秦太医摇摇头,“老臣才疏学浅,还是没能研制出解药。这才想要问问皇后娘娘,可能联系到当初有解药之人?”
有解药之人?董倚岚笑的一脸凄苦,“有解药之人,已经离世了。”
“老臣知道,那南兴的东都王爷和世子都已经身死,不过那郡主和大公子却只是流放,不知道皇后娘娘可能找到他们?”秦太医问道。
董倚岚抬眼看着秦太医,且不论自己还有没有颜面去见大公子和郡主,就是他们手上有没有解药都不知道。
知道董倚岚的为难,信王在一旁开口道,“我听说那郡主和大公子都是不理朝政的人,这种党派之争的事情,他们多半是没有参与过的,又怎么会有解药呢?”
“信王殿下,现如今,生病的工匠是越来越多,老臣这边研制解药却是一直没有进展,即便那郡主与大公子有解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老臣还是希望皇后娘娘能去尝试一下,有一丝希望总比我们在这里等死的好。”秦太医开口说着。
秦太医说的,董倚岚又岂能想不到呢,只是,当年东都败落,王妃身死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即便是世子,也因为救自己而死,可以说她是整个东都王府的仇人,又有何脸面去见郡主和大公子,请他们帮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