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的预感总会成真。
变乱发生的时候, 玄天宗内一片混乱,能够看得出来抵抗还算有效,只是万万没想到盗门的人会背刺。
“我玄天宗与盗门交好非止一天, 盗门真要如此”
欧阳晔第一时间制住了盗门之人,如今的盗门门主并非当年的那个, 总之,他的模样很陌生, 纪墨并不认得。
盗门一向自诩风流, 下层的或有偷鸡摸狗之类的丑恶, 长得也是普普通通, 再不然歪瓜裂枣。上层的, 尤其是门主之流的人物已经更像是富家公子,相貌气度,无一不优,翩翩姿态,足以令怀春少女神往。
如今的盗门门主就是这样一个潇洒青年, 即便被制住了,也颇有风度, 面对欧阳晔的责问,坦然道“南王如今已经是我岳父, 将来如何,只看将来了。”
这一句话说得简单而又明白, 利益相关,怎能不让人奋发而起。
盗门虽隶属正派,却多为江湖上所不齿, 当年的淳于空, 一个普通的小地主, 都瞧不上偷盗做派,其他的正派人士,便是面上不说,又有几个不曾对盗门多有鄙夷防范。
这种局面下,盗门之所以比魔教更好,也是得了朝廷的助力,为了这份助力,他们也付出良多。
“玄天宗当年进献功法得以获得朝廷庇护,却是将我等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外面的打斗声不时传来,堂中,却是一片静好,说话的盗门门主连火气都没有,只语气中多有叹息。“有玄天宗开头,其他宗门的日子,都不好过,我盗门,尤甚。”
纪墨闻言,不由愕然,不应该是牵扯了玄武宗,怎么惹到了盗门头上
不怪他看问题窄,关键很多东西,他只是知道了解,并未深入思考,就好像玄武宗之变的时候,他想到的只有宗内的弟子,没想到外面的堂口是怎样的变化。
献秘籍,掀桌子这件事,他也只想到了对面的玄武宗,没想到受此牵连的不止一个玄武宗。
对朝廷来说,他们或许很久之前就有谋夺其他门派功法的想法,人有不如我有,但没有好的时机,也不好妄言,这世界并不是只有一个国家,不是只有一个朝廷,突然开了这种头,面对的可能不仅是国内若干宗门的不乐意,可能还有他们联合外国而来的反扑。
为了不闹出大的乱子,朝廷一直是吸纳宗门弟子多,自己培养少。
在武道资源上,朝廷拥有大好河山,不至于不如各个宗门,不过是做出了让步罢了。
而玄天宗开了这个头,让朝廷看到还能这样做,此后多年,江湖上的确多了很多“叛宗另立”的故事,或真或假,都于朝廷有益。
盗门门主开了这个头,欧阳晔皱眉,旁边儿的王洵差点儿想要问这跟盗门有何关系
盗门之中讲究师徒传承,却也更重视个人能力,能者上位从不是虚妄,这也是为何盗门门主总是显得年轻的缘故。
“我盗门多年一直供职军中,斥候探子,要害拔寨,都是我盗门弟子在拼命,为了得到一个消息,不知要搭上多少人命,这些,凭我等功夫,也还罢了,可,玄天宗此局一开,这般功夫犹若军中利器,又哪里还能为他人所掌 ”
凡是统治者,都有一个心态,今日能为我所用的,他日未必不能为他人所用,又要用,又要防,疑心病重的,自断臂膀也说不定。
盗门不比玄天宗,还可以等一等再看,直接当个“忠臣”,效忠在位的皇帝。
他们若是不能提前讨得新任帝王的好,恐怕以后想要轻松过活就更难了。
军中想要坑死一个人,真是再简单不过了,尤其盗门所从事的工作在别国都没什么好名声,得不到臂助,自己国家派个危险的任务出去,都不必做更多手脚,盗门就已经在悬崖的边缘。
除非真的想要沦落到鸡鸣狗盗,否则,盗门想要登堂入室,着实不易。
如今,南王封地就在附近,近水楼台,再有他肯舍得一个女儿做嫁,这般拉拢之意,足够盗门卖命了。
起码盗门门主准备拼一把。
“所以,对不住了。”
盗门门主这般说着,拱手为礼,明明是处于弱势的,却像是在上风一样。
欧阳晔皱眉,已经意识到不对,等到那大量烟雾霎时腾起,他忙喝令众人速速离开大堂,纷乱中,盗门门主也挣脱束缚,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玄天宗此役,败了。
纪墨愕然,五十年,就五十年 一口气哽在喉间,憋得眼前发黑,怎么就这么
然而过程基本都看在眼中,不能说欧阳晔这个宗主有什么错误,决策没错,从龙之功不是那么好拿的,在此之前就要投入不少人命进去,玄天宗本就是后起的门派,没有那么大的家底拼搏,不加入是对的,可
乱世到来的时候,敌人可不会管你是不是想要两不相帮,保持中立,只要在卧榻之侧,没有叩首,就注定是要先铲除的对象。
纪墨本以为考试到此就算结束了,万万没想到,峰回路转,玄天宗竟没有被除名,只是换了王洵当宗主。
虽是个傀儡的意思,免得外界察觉不对,但这般情况
“事已至此,留待有用之身,等待日后清算吧。”
王洵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不止,傀儡宗主的下场,未必就比战死的欧阳晔更好了。
将来若是南王成功还罢了,若是不成功,他们也要跟着倒霉,当真是绑在了一条船上
请选择时间,一百年,两百年,五百年,一千年
“啧,一百年。”
纪墨有些灰心,自己创立的玄天宗如此仓促短暂,实在是,最怄气的莫过于玄天宗这一败,相当于又回到了玄武宗麾下,多年的挣扎,另立门派的“争口气”都成了虚妄。
兜兜转转,竟是还要向玄武宗低头吗
心中存着这些气,再见到那仿佛依旧的宗门时,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吗
“师兄,这就是玄天宗”
脆生生的声音来自一个少女,她穿着男装,很是不走心的装扮,纪墨看出她连耳朵上的耳孔都未掩饰,更不要说那眉宇之间的灵动之感,钟灵毓秀的姑娘家,怎么会来到这里
“是啊,这就是玄天宗,我就说了,没什么好看的,你非要跟来,还要当什么师弟,你这样,以后是嫁不出去的。”
被称作师兄的那位穿着蓝衣,内门弟子的服饰,年龄不大,少年逸秀,一表人才。
“哼,叫你一声师兄,你还真以为能管着我了表哥”少女皱着小鼻子,颇有些不满意地加重了称呼,“有本事你跟我父皇说一说,他的女儿嫁不出去该怎么办”
“ ”少年无奈,看着少女的眼神儿之中有一句话已经明明白白,“只能是嫁给我了呗,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砸手里吧”。
不止纪墨看出来了,少女也看出来了,很是不满地举起了小粉拳,往少年身上招呼,被拦住了手,还要再来两个“哼哼”,很是灵性。
两人间,明显是青梅竹马打情骂俏,纪墨本不想多看,却因为那“父皇”一词而多留意了两眼。
之后才往议事堂飘去。
议事堂中,有人也正在说起这公主来学武之事,“这言传身教,可怎么教公主金枝玉叶 ”
练武之时,必要涉及穴道经脉,其中少不得一些肌肤接触,他们都是男子,如何对一位公主如此,不说男女有别,就是身份上,也多有不合适。
“公主此来,应也不是真的学武,我等不必在意,由着她自去就是了。”
另一长老说着,很是无赖,意思很明白,习武的方法就是这样,我等教了,你这个公主若是没脸没皮,非要我等在你身上指点,那我等拒绝,皇帝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难度摆在面前,便是古代公主多有不同于普通女子的地方,也不至于如此没脸没皮,非要男人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吧。
堂中有人听出来这层意思,虽有些不恭敬,却免不了一笑,本就是强求之事,若是觉得伤了面皮,自去便是,可不要说他们没教。
一时间,堂上气氛缓和多了。
纪墨在一旁听得却没有多少轻松,皇帝是不知道这些吗既然知道,如何还将公主送来是宠爱公主,不怕她坏了名声,还是已经把玄天宗攥在手心里,不怕他们坏了公主名声
两种态度是截然不同的,纪墨不信这些长老看不明白,但他们都像是没看出来一样,隐含的那种无奈,可知玄天宗局面不是太好。
不知道如今的皇帝是不是南王一脉,若是,作为勉强从龙的玄天宗,不说有功劳,至少有苦劳,还如此被拿捏在手中,倒也不意外,就是有些丧气,若是早知道他会当皇帝,当初顺势投靠,想来也能少些波折。
若不是,玄天宗又是怎样从那场困局之中脱困而出的只因为是被逼迫的,所以没有被新帝清算,残喘到了现在不管怎么说,能够有今日这般情景,至少是考试作品尚存,让人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