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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 第 495 章
    第一次听说“天星执命”的时候,纪墨是很感兴趣的,人嘛,总是对神秘而未知的东西抱有更大的热情,就好像是两道数学题,一种是做过的,已知过程和答案的,一种是需要思考的,未知过程和答案的。肯定是后者牵动的心神比前者更多。

    对这方面,因为都是纪家人,也没什么不可知的,纪墨从纪长纬这里听到过一些,这“天星执命”很像是算命一派的说法,类似于天上每一颗星星都能对应一个人,这颗星星所处的位置,几颗星星在的方位和变化规律,会影响到这个人的人生轨迹和运势运程。

    财运、福运、利禄运、地位、疾病、祸福、兄弟、夫妻、子女一生所有都在其中,可以根据这些绘制成一张命盘,根据推演测算,能够把这人一生的变化说一个七七八八,大体不差。

    总之,仿佛是比那些看手相算命之类的方法更为高明,更富有技术含量一些。

    “这些都是小道,你不要在这些事情上分心。”

    纪长纬怕纪墨误入歧途,认真对他教导,让他更听爷爷的话,不要也把路子走窄了。

    “我听着这样也很厉害,为什么是小道呢”

    朝廷之中,皇室成员的婚丧嫁娶,都是要让司天监测算一个吉时的,这种测算大体上还是归为“天星执命”一类的,刨除已经近乎固化的历法测时,司天监在这些方面才更有存在感,怎么就如此被纪家人小觑呢

    纪墨是真的不太理解这方面的事情,这种价值观念,是怎么形成的呢又有什么理由吗

    “星象变化影响最大的还是大的方面,一个人,何其渺小,哪里用得着天星执命”

    纪长纬这话有些犯忌讳,皇室成员都“渺小”了,可见“轻王侯”,这种态度之下,连带着这种可为了皇室成员服务的“天星执命”都成了“小道”。

    “哦。”

    纪墨拖着长音,试图放在纪长纬这个角度来理解一下,纪家人都知道纪长纬不成器,可纪长纬却从无自卑等情绪,反而傲气得很,或者说纪家人,呃,司天监的人,都挺傲气的。

    宛若“真理在我手中,说不说随我的意”,供职于司天监,名为服务于朝廷,服务于皇家,可他们对皇家的敬意,只要想想纪氏从古至今未曾断绝的传承,再想想这两百余年的朝廷,哪个历史更悠久似乎不用多说,而这种历史悠久,如同人的辈分一样,老了就有理。

    更何况,纪家的本事也真的是很厉害的,那些皇室成员,在这方面,是绝对比不过纪家的。

    好吧,我的家族历史悠久,我骄傲,我自豪,我就是看不起那些草根出身的皇室成员

    纪墨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第二日就正式跟纪寰学习,他获得的那一匣子的“课本”和“作业”,可以理解为是要用他的闲暇时间来学的,而他,则要跟着纪寰身前身后,开始做一个不在编的童子。

    司天监每天的工作,晚上观星,白天记录总结并汇编测算,一级一级的星官把自己观察到的星象绘图并向上一级汇总,上一级星官总结所属星区内所有的星图融为一张图,确定无误之后再向上上一级汇总,如此,最后交到纪寰手中的就是一张张大的星图,他会把这些星图按照所属星区进行排列汇总,对比跟前一天的星图是否有所变化,跟去年今天的星图是否有所变化,有哪些星星消失了,哪些星星出现了,哪些星宿的位置发生了偏转,指向的原因是什么。

    为此,偶尔还需要查史,查找一些史料来寻找星图变化这天有什么大事情发生,作为参考。

    这类用作参考的大事可以是地质灾害,如山崩,地裂,泥石流,塌陷,裂缝等,还可以是一些天灾,比如说多少时日降雨不停,多少时日干旱,多少时日洪涝,更甚者有蝗灾发生的日期,对比这些记录,再以某些数据为根基,进行测算,最后确定今年的变化是否导向同样的灾难,大概又在什么时候发生。

    其中最细节的地方还在于水文,于某河某深度取水多少,记录其浑浊程度为基础数据,以此佐证可能会发生的洪涝泥石流等灾难的可能性是多少。

    纪墨第一次看到那些排列几乎不亚于现代图表的数据的时候,只有翘大拇指的份儿,好多穿越者一到古代就能大发神威,弄什么图表,弄什么统计,搞得好像古代人啥都不知道一样,他们若是看看司天监这里的资料,就会知道科学什么的,从来不是先有了这个词才有了那些东西的。

    他们一直在做,并且做得很好,可以说,除非把现代那些更为先进的仪器搬来这里,进行更细致的测算,否则,司天监的这些人所做的真的已经是目力人力的极致了。

    纪墨这个童子,跟随左右,能够做到的就是帮着拉开卷轴,帮着查找某份资料,在纪寰需要的时候帮忙报星宿位置。

    说到这个星宿位置上,还真不是胡乱来的,三垣之外的二十八宿又称四象,所负责的星官被称之为四象星官,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来划分出四大星区,呈现在图标上,这星区的位置可不是全无比例的那种。

    那张巨大的能够挂一面墙的丝帛上每隔固定的一段距离就以不同颜色的丝线穿插,做成一个网格模样,后续添加上去的每一颗星星未必都卡在经纬线交织的节点上,但不得不说,有了这样的经纬线,能够更为准确地确定这些星星的大体位置。

    而每颗星星彼此之间的距离,全凭目测,纪墨见过,一位星官直接站在远处,眯起一只眼,食指和拇指张开,拉出一个长度来,然后朗声报位,表示尺距,在丝帛前的人便调整那颗星星所在的位置。

    每一颗星星按照不同的星区划分,采用不同颜色的宝石为标记,宝石图钉可以穿过丝帛直接钉在墙面上,丝帛前的人并没有踩着遮挡视线,而是举着一根长杆,以此拔除和复钉宝石图钉,那长杆端头是磁铁,图钉则是铁的,拔除很容易,再次钉上的话就需要另外一根长杆辅助,保证位置不变。

    每次移动之后,持长杆者会退到一旁,让出星图位置,容星官校验,确定都没有问题之后,这一次星图更新就算是完成了。

    在一定距离看眼前这片丝帛星图,就好像是把天幕直接搬到了室内一样,等比例缩小,分毫不差。

    同样,能够平铺四张桌子的大纸上,也会留下这样的一张星图,之后卷起算作资料存放,后续有需要的时候会拉出来对比测算。

    呵呵,真当古代人就不知道比例尺了

    纪墨看着那几张星图,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儿,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了,也许会在旁边标注一下这颗星星的名字

    司天监中,倒是有这样一副石刻,同样是星图,是标注了星星名字的,老实说,看着那些犹若繁星的名字,纪墨只有一个想法,这些星象师都是天才啊

    两千来颗星星,每一颗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名字,还根据自身所在的位置,跟周围的星星名字成为一个体系之内的,这也是真不容易。

    不知道最初定名的时候有没有过争吵,现在这个名字,又是怎样定下来的,具体的含义有哪些

    这些都是要纪墨学习的内容。

    这一刻,看着那片星图,纪墨震撼之余,仿佛又回到了第一天面对药柜时候的情形,所有小抽屉上的名字都是要记忆的,还要文字联系实物,再联系实物的特性。

    现在,也没什么差别。

    不知不觉,似乎一项技艺的最开始总是需要记忆一堆相关的知识内容,之后才能继续学习,这种门槛“我的记忆力还是挺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这一条了,否则,恐怕学习的时间会因为记忆力不好而无限延长。

    司天监中,如纪墨这样的童子实在是不少,他们都是星象世家的下一代小辈,被带到这里耳濡目染,先从做童子开始,倒是不用端茶倒水,可伺候笔墨是少不了的,等到渐渐升级,掌握的基础知识丰富一些了,随意提出一个星星的名字,能够知道对方处于哪里,大概是怎样的运行规律的时候,便可以升级成为助手了,开始负责一些测算方面的事情。

    这些理论课的具体内容,都是工作之后再由老师手把手地教,在司天监的时候,他们只要做自己能够做的事情就好,根据各自学习进度的不同,所能做的事情也不同,差不多都是同样的年龄,看着别人能做,自己不能做,心里头就会自然有一个攀比竞争的意识,就会在“课余”时间暗自努力,形成一个良好的学习氛围。

    当然,压力也是有的,有那等茫然无措的,亲人在侧,哭倒是不会哭,可若做错了事,手忙脚乱什么的,少不得被带回家来一顿竹笋炒肉,能者上,弱者汰,哪怕是星象世家,若有实在不堪造就的,也会被排斥在核心圈子之外,逐步沦为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