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墨在外域一待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时间,曾经因为战乱而被迫转移地点,也曾因为改运一事被人追杀, 还曾无意中碰到流落在外的星使,不小心结下仇怨, 一一化解,等到二十年后, 纪墨再返回內域的时候,已经是中年了。
邵南星仿佛没有变过,还是那一片儿的星使,纪墨回去那天,正看到两方找邵南星评理,邵南星不耐烦地甩了一句“爱怎么办怎么办。”
抬头看到纪墨,微怔,似是辨认了一下, 方才认出回来的人是谁,微微点头, 也不说话, 直接离开。
酒楼的规模扩大了许多, 纪四哥已经不在这里做事了,只要在內域之中, 每日还是会在这里吃饭。
“我还以为你死在外域了。”
纪四哥说着自己都不当真的话,每一个死在外域的星使都会被找回来尸体,归葬星煌, 若是真有这样的消息, 他肯定也能知道。
“我也没想到在外域会待这么久。”
有些事情, 是很容易上瘾的, 好像最初接触化学实验的时候,为什么这个加那个就能变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颜色,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的颜色,神奇的烟好像舞台剧的效果 纪墨以前做过很多类似微调比例的事情,这一次,抛开所有,似乎也不例外。
改运是多么奇妙的事情啊,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笔,蘸上喜欢的色彩,在这里多加一点,在那里涂抹掉一点,最后形成一幅不成型的图案,色块儿的堆积,就成了一条全新的命运。
从事这样的事情时,带来的感受是很奇特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一刻,或许是凡人篡夺了属于上帝的神权,从而做出了化腐朽为神奇的事情来。
不知不觉,就这样过了十五年,后面的五年,就是纪墨在整理自己的所学,当年那位星使留下的书籍,对他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现在回来,不是学成归来,而是要继续深造。
在外域观星跟一阶世界差不多,就连那星空,仿佛也都是同样的一片,许多星星,按照一阶世界所学,依旧能够叫出它们的名字,连运行的规律,仿佛都不曾变过。
但,有什么还是不一样的,比如说那种联系。
纪墨能够清楚感觉到自己择定的那颗命星是天上的哪一颗,也能感觉到那仿佛延伸到命星上的模糊视角,从那个高度来看,天地都成了另一番模样,有些不清楚,却又是异样的宽广。
“这次回来,可能很久我都不会再出去了。”
很多东西,闭门造车是不行的,还要再看看星煌,同时,纪墨更加好奇的还是外域和內域的联系,到底是怎样的联系呢同样的星星,不一样的位置和高度,是星煌对星族的厚爱,还是
纪墨有很多没头没尾的联想,没有一点儿根据,只能放下,没有多说。
“好啊,回来也好。”
纪四哥喝了一杯酒,干巴巴的话并未因为酒水而得到润色,二十年的时间,太漫长,很多情谊似乎都随着这漫长的时间而变得索然无味,同样干涩。
纪墨也在喝酒,这二十年,他过得很不一样,掌握着改运的秘法,在外域人眼中,如同神明使者一般,权力富贵,挥手即来,可这些又不是重要的,山珍海味吃过,再品味这酒楼的饭菜,那熟悉的儿时滋味,别有一番感触在心头。
兄弟两个喝了不少酒,却没说多少话,纪四哥给纪墨说內域这些年的变化,越来越多的星族人出去,从外面带回来不少东西,变化自然是有的,可也不是很大,外域那些漂亮的建筑,內域就少有人弄得出来,哪里有那么多人愿意做那些枯燥的泥瓦工呢
又有多少人,愿意去学习木匠的技艺,很多外域的手艺,他们不是不觉得好,而是觉得自己没必要学,有的用用就可以了,于是,在无法让外域的工匠进入內域营造的情况下,內域之中的建筑依旧是原始而质朴的。
没有健全的货币体系,没有一个统帅所有人的政体,星族人的松散制度让他们在內域之中更像是旅居,更多的人都愿意在外域找一个地方安居,夫妻双方都能出去,也没必要非留在內域。
于是,內域就像是被遗忘的老房子,只有那些老人和小孩儿还在,年轻人越来越少了。
这样的內域显然也不太谈得上什么发展。
纪四哥也说自己,他也在外域安了家,而孩子,放养在內域之中,如同上一辈的人一样。
星使也越来越少了。
“这一年,咱们这一片都没一个愿意学的。”
纪四哥说着也是一叹,哪怕知道学习星使能够长生,他却错过了那个时机,再也不能择定命星,可若要下一代开始学,何必呢自由的星族人能够约束的就只有自己,其他的人,哪怕是孩子,也只能随他们的意了。
“那孩子不愿意,我也没再说。”
他能够做到的也就是这一步了,说着,纪四哥又是一叹,“你呢怎么样”
“还好,我会继续研究的。”
纪墨对运星的兴趣还在,他的研究课题也可以深入一下了,改别人的运,改自己的运,还能改什么呢
“也许我该去请教一下祭司。”
纪墨随口说着,他早有这样的念头,不知道祭司是那一颗命星,研究的又是什么。
晚间,站在星煌树下,看着那花树夜放般的美景,纪墨的眸中也多了些幻彩,他看到了自己的那颗命星,高居其中,正在绽放着明亮的光,其下的银叶,这些年,又多了几片,这种增长速度不多,远赶不上掉落的速度。
变化还是很大的,愿意当星使的人越来越少了。
银叶越来越少了,那些被遮住的光芒,绽放出来,有些刺目,星煌越来越美了。
“你怎么回来了”
一个星使问着走过来,纪墨一看,是熟悉的人,当年一同去迎尸体回来的两名运星星使之一。
“外面也没什么好的,还是这样观星最舒适。”
不是天地那般高远的距离,能够看得更加清楚一些。纪墨笑着回话,见他一个人,问起那位曾经相伴一路的星使,对方的好友。
“他啊,不当星使了。”
星使独自过来,本就是为了缅怀,上前两步,站在树下,仰头看着,不是在看自己的那颗命星,而是在看那一树星光,感受着这一刻的清冷。
不理会纪墨想不想知道具体,他对着星煌说着有关那位星使的所有,两个自小相伴的朋友,一同当星使,一同择命星,还择定了同一颗命星,这样的友谊,说是死党都不为过,后续的发展,也许他们之中终有落败者,银叶凋零,但,余下的那个,依旧会坚持自己的研究,直到登顶。
“你知道它们的高低是如何定下的吗”
星使问着,没有等纪墨回答就直接告诉他答案,“繁盛者上,凋零者下。”
拱卫星星的银叶越多,越证明繁盛,而这并不能够让它们的位置产生变动,还要另一个条件满足,即研究这颗命星的星使有了更深的发现,更进一步的研究成果问世。
“该换祭司了。”
最顶上的那颗命星,是祭司的命星,没有一片银叶托举,到了祭司那样的高度,他几乎就等于那颗命星本身,无需银叶当做象征,因被祭司独占,其他的人,再想要接触这颗命星都不可能,无形之中的联系根本无法建立起来,如同一个闭环,没有外来者的干扰加入,永远都是封闭自洽的圆。
这个知识点让纪墨精神一振,直接加了五点专业知识点,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他也仰头看去,离那颗星最近的一颗星,其下还有一片银叶,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银叶有些摇摇欲坠,是不是等到这片银叶落下,两颗命星就能够一决高下了
那样近的距离,宛若比肩,是哪一位星使到了这样的高度
精神力顺着跟命星的联系往上看去,从这个视角,透过一层层银叶的间隙,只能触及到些许微光,并不能够观测到那颗命星的全部,可这样的光带着的刺痛感,又让他有种猜测。
凡是这种感觉得,未必是什么好事。
“外域这几年还乱吗”
那一年,他们出去,便是外域战乱的时候,许多国家,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矛盾都在汇聚,爆发,从而让大地之上处处战火,似乎少有安静的时候。
来找纪墨改运的人也特别多,很多人甚至来不及走到他的面前,便已经死在路途之上。
“还乱。”
纪墨诚实回答,二十年的战乱,听起来不可思议,可,每一年死亡的人数都能告诉大家,战争从未结束,甚至越演越烈。大国小国之间的博弈,边境总是不停的争端,包括那些流窜在各国之内的溃兵形成的匪寇 太乱了。他这次回来,未尝没有避一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