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祖清脸色一变,直接冲出了偏堂往牢房里去。且不说牢房里的狱卒万一没长眼不小心得罪了姬渊结下梁子日后难办。单单若是姬渊不小心闯到墨紫幽所在的牢房里去, 坏了事那可就麻烦大了。韩忠看着全祖清急匆匆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带着人紧跟在他后面也出了偏堂往牢房去。
司正司的牢房设有三重铁门, 他们才刚进第三道铁门, 就听见牢房里一片混乱, 吵闹声, 打骂声,哭叫声,还有四处乱窜的脚步声和手铐脚镣声。
全祖清吃惊之下, 张口刚想问怎么回事,就见几个狱卒正鼻青脸肿地往这里逃。一群身穿囚衣蓬头垢面的犯人正追在后面。一看见他,所有的犯人都是一楞,继而又用更疯狂的神态向着他扑了过来,边扑还边喊,“打死他!他是全祖清!就是他天天命人对我们严刑拷打!”
全祖清吓得脸色都白了,幸而身边的手下赶紧将这些犯人拦住,他连忙问牢房里的几个狱卒道, “怎么回事,犯人怎么都跑出来了?!”
“方才姬班主说要逛一逛牢房,我们没敢拦,结果他在经过一间牢房的时候突然被牢房里的犯人伸出手掐住了脖子。”其中一个狱卒捂着自己青黑眼眶急急道,“那犯人威胁我们不开牢门就掐死他,我们怕他有闪失大人你不好对皇上交代,只好开了牢门。结果牢房里的犯人冲出来之后, 抢了我们的钥匙又把其他犯人都给放出来了!”
姬渊可是当着皇上和萧贵妃的面唱《长生殿》都还能活蹦乱跳越来越得宠的主,他若是在司正司里有了闪失,指不定皇上会将整个司正司治罪。
那间牢房里不过关了五个囚犯,这些狱卒原是想着牢房外有三重铁门,这些犯人怎么也逃不出去。先哄骗着他们放了姬渊,再把犯人给制服了,没想到这些犯人平日里受了这么多刑,一个个都是极为虚弱的模样,结果力气居然这么大,一瞬间就将他们给打倒了。最后就演变成了现在这么混乱的局面。
“那姬班主呢?”全祖清惊问道。
“不知道,”那狱卒也吓得不清,“他被犯人不知冲到哪里去了!”
全祖清的脸色更白,开什么玩笑,他监管下的犯人如此穷凶极恶闹出这般大的暴动先不说,倘若姬渊不小心在这场暴动里有个万一,他觉得他一定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他若是再不躲出牢房去,别说明天的太阳,今晚的月亮只怕他都见不到。
司正司是内廷狱,关在司正司的犯人轻罪者会被送去浣衣局里劳作,重罪者直接处死。留下来坐监的大多数是像墨紫幽一般正在受审还未论罪之人,和罪不至死,但要在这里坐监日日受鞭笞之刑之人。
司正司的狱卒和署官全都是内侍,是断了根之人,故而有许多心理扭曲之辈,便会借机虐待犯人取乐。这些犯人平日里受尽了司正司里的酷刑和凌虐,都是满心怨恨不平。而全祖清身为司正司司正,自然是首当其冲积怨恨最深。
这些犯人都知道自己进了这司正司也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出去了,如今能够报复全祖清和司正司里那些虐待欺侮自己的狱卒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他们如何会放过。自然都是拼命全力地试图冲破一众狱卒的防卫,欲扑向全祖清。
眼看犯人数众多又群情激愤,一波接一波地冲撞过来,狱卒们根本就拦不住。全祖清顿时就吓得要下令众人先退出牢房锁上三道铁门,再通知御林军来制服这些疯狂的囚犯。
哪知,他方才张口说了一个“退”字,就听见身后咔嚓一声落锁声。他吃惊地回头,看见韩忠正一脸冷漠地站在第三道铁门外看着他,而铁门上的大铁锁已紧紧锁住,锁匙却在韩忠手上。
“韩总管,你做什么!”全祖清惊怒道。
“难道要让这些犯人冲出来危及皇上么!”韩忠冷冷道,“我去派人通知御林军过来,在御林军来之前,身为司正司司正的你给我想个法子好好安抚住这些囚犯将功折罪!”
语罢,韩忠转身走出第二道铁门,并命人将第二道铁门锁上,又继续向着第一道铁门走。
“不!别这样对我!他们会杀了我的!”全祖清惊恐地抓着第三道铁门的铁栏杆冲着已经走出第一道铁门的韩忠喊道,“韩总管!韩总管!我给你磕头,给你下跪!你放我出去——”
他看见韩忠在第一道铁门外回过头,冲着他很诡异地笑了一下,然后亲自拿过钥匙将第一道铁门锁上,最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韩忠!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不得好死!”全祖清声嘶力竭地冲着韩忠的背影怒喊道。
那些愤怒的犯人已经冲开几名狱卒的阻拦,向着全祖清扑了过来,扯掉他的三山帽,扯着他的头发将他拖倒在地上,对着他拳打脚踢。全祖清不停地发出惨叫和呼救声,被挤到一旁的狱卒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想要上去救人却是反而受到波及也挨了不少拳脚。
眼见这些犯人如此疯狂,简直是要把全祖清生吞活剥了一般,那几个狱卒突然就觉得胆寒,再也不敢上去救人。他们只能瑟缩地躲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曾受到全祖清和他们虐待的囚犯撞开审讯室的门,将全祖清拖了进去——
***
女监的尽头,墨紫幽看着紧逼到面前的装着毒、药的白瓷瓶,忽然就笑了,她抬眼,对李兴道,“我猜猜,你们主子是不是想让你杀了我伪装成自尽,再把我方才写的那张供头留在我的尸体旁边?”
李兴拿着毒、药的手一顿,心惊地想,这个女子竟然猜到了他们的目的。就听她又笑道,“你们主子可看清我所写的供状了?我在那张供状里藏了一句话,你们也不看看清楚就敢如此为之,小心反而害了你们主子。”
李兴心知此时应该迅速了断墨紫幽,可不知为何,他看着她脸上那充满自信和恶意的笑容,就是忍不住问了出口,“什么话?”
“你把供状拿出来,我告诉你。”墨紫幽抬眼看着他笑,“那张供状应该在你们身上吧?”
李兴皱着眉头将怀里的供状拿了出来,展开来看了看,却看不出有何玄机,但他又怕墨紫幽当真在这供状内容里动了手脚,便厉声道,“快说!到底是哪句话!”
“你将这供状的第一列第一个字,第二列第二个字,第三列第三个字,每一列都依此类推连在一起读上一遍就知道了。”墨紫幽淡淡笑道。
李兴按照墨紫幽说的方法读了一遍,“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这是何意?”
他并没读过多少书,只是略识得几个字,不知这是汉乐府《孔雀东南飞》里的一句诗,自然更不知诗意。
“这一句的意思是:我的生命终结就在今日,我的魂魄将会离去,只有尸身长久留下。”墨紫幽淡淡笑答。
“你留这一句话是何意?”李兴还是不解。
“这一句本是一位为了忠于爱情而轻生的妇人留下的一句话。”墨紫幽的目光淡淡落在牢房外的阴影处,那片阴影里露出白衣一角。她笑道,“这不过是我给我的一位友人留个念想,并没有什么意思。”
“你耍我!”李兴这才知道自己被墨紫幽戏耍了。他怒而收起那张供状,伸手狠狠地掐起墨紫幽的下颌,将装着毒、药的白瓷瓶抵在墨紫幽的双唇间,想要撬开她的牙关灌进毒、药——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破空锐响,一颗石子带着劲风从牢房外直击在他拿着白瓷瓶的手腕上,他只觉得手腕一麻,手中拿着的白瓷瓶瞬间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白瓷瓶里的毒、药粉末撒了一地。
李兴和两名同伴大吃一惊,猛地一齐转头向着牢房外看去。却是在他们转头的同时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竟有一群身穿囚衣的男女犯人突然出现在牢房外,正用发红的眼睛瞪着他们看。
被这群犯人如鬼魅一般阴冷冷的眼神盯着,李兴三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们正惊疑不定时,那群犯人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他们又在杀人灭口,伪造罪证了!”
这一声喊顿时就煽动了这群犯人激愤的情绪,他们怒喊着冲进牢房里来,扯住李兴三人就打。这一下猝不及防,李兴三人还未反应过来瞬间就被这群犯人从墨紫幽身边扯开,推搡着撕打起来。
李兴三人能被全祖清挑选出来执行此次任务自然也非普通人,多少有些拳脚功夫。可这群犯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双拳难敌四手,不过三两下就被打倒在地,毫无还手的余地。
在这一乱混乱间,墨紫幽慢慢挪动身子,整个人缩到牢房一角远离那片混乱,免得被殃及池鱼。她的形容如此可怜,又同样都是犯人,是以这些犯人对她只有同情,自然是不会为难她。而这司正司牢房里关押着的多是太监和宫女,故而就算有此暴动也绝不可能发生男囚犯□□女囚犯之事。
所以,墨紫幽很安心地坐在角落里,她没有去看李兴三人被打的混乱场面,却是微笑地看着牢房外的阴影处,那阴影处有白衣一角显露出来,暴露了藏在阴影里的那个人。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微微仰着头,将后脑抵在牢房冰冷的墙上,忽然就觉得一阵困倦袭来。她真的很累,在司正司里的这几天,她整个人都一直像一根绷紧的弦,从来没有放松下来。直到现在,直到这一刻,直到藏在阴影里的那个人这样注视着她,她才敢感觉到疲惫。
她一偏头,瞬间陷入了昏迷。
作者有话要说: 姬渊:谁说我是来救女主的?我分明是来发动监狱暴动的。
话说为啥会觉得男主是开天眼知道女主有难这么巧地过来?大约是我前面提示的不明显(嗯,我是故意的。)
我最近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所以这一段写得很没感觉。。。。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