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儿见墨云飞往佛堂方向跑,也要跟着去, 却是被墨越青喝住, “跑什么!夫人怎么了?”
“奴婢早上去看夫人的时候, 就见夫人脸色不大好, 说是不知吃坏了什么, 一晚上腹泻了十几次。她还说不碍事, 让我们别告诉二少爷。结果,结果……”迎儿边说边抽噎了起来,“结果午后奴婢和锦月姐去看夫人时, 就发现她昏倒在佛堂。锦月姐立刻就去老爷书房找二少爷了,奴婢就去福寿院求见老夫人,却被拦在福寿院外不让进——”
墨紫幽边听边皱眉,在过来柴房的路上,银衣已将府里这几日发生之事告知她。她没想到她不过几日不在府中,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她举步就往佛堂方向走,才走两步,墨越青却是怒喝道, “站住!你还把不把我这个伯父放在眼里了!”
“伯母都出事了,难道伯父还要就那子虚乌有的盗窃之事同我在这里纠缠么?”墨紫幽停住脚,冷冷看着墨越青道。
“你伯母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墨越青的脸色阴沉得如同九月寒霜般冰冷,他下令道,“四小姐不敬尊长,将她和这两个丫环一起关进柴房, 待后处置!”
他才是墨家之主,在这个家里,他不容许任何人动摇他的权威,他让谁生,谁就生,他让谁死,谁就得死。墨家的任何人都该事事以他为先,只有他能主导一切。
所以,他对自己不仅没有设法求助墨紫幽,反而通过全祖清暗示墨紫幽攀咬楚玄,又配合楚烈用飞萤和侍剑来威胁墨紫幽就范的所做所为毫不愧疚。在他看来,让他大费周折却不肯配合的墨紫幽才是错的那一个,而且是大错特错。
墨家生她养她,她不顾家族利益,胳膊肘向外拐站在了家族的对立面,不仅是错,而且该死。倘若墨紫幽回府之后,乖乖低头认错,哭着跪求他原谅,也许他还会手软。可她不仅不低头,反而这般与他针锋相对,逞一时口舌之能,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墨紫幽迎着墨越青那冷霜一般的目光,却是缓缓笑了,“对了,皇上怜我此次蒙受不白之冤,是以给了我极丰厚的赏赐。一会儿传旨的官员来了,还要麻烦伯父将他们请到柴房来,我才好接旨。”
墨越青脸色一变,还未答话,墨紫幽又冷笑道,“你也别想用什么我身体不适为由来搪塞。我出宫之前,皇上可是让御医署的御医为我诊过脉,我现在好得很,接个旨,受个赏,绝对没问题!”
墨越青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才能强压下胸口升腾起的怒意。墨紫幽这是在威胁他!
派来传旨的必然是韩忠的人,韩忠是楚玄的,此次墨紫幽帮了楚玄这么大的忙,倘若那传旨官没见着墨紫幽,或者墨紫幽在他面前乱说话,韩忠必会将这一切添油加醋地传入皇上耳中。毕竟墨紫幽刚刚在皇宫里受了一场无妄之灾,皇上正对她心怀愧疚,要是知道她一回到墨府就被□□受委屈,必然又是一场是非。
“伯父方才是不是在想,在墨家里,你要谁生,谁就能生,你要谁死,谁就得死?你是不是在想,只要我回到墨家,一切都只能任你摆布,你必然要让我为我在宫中的所做所为后悔?”墨紫幽微侧着脸看墨越青,苍白的唇角绽起一抹讥诮,“是谁给你的这种错觉?”
墨越青难以置信地瞪着墨紫幽,他没想到墨紫幽居然敢这般同他说话。还未等他发怒,墨紫幽已冷着脸带着飞萤,迎儿几个毫不客气地往佛堂方向走了,其他下人干站在一旁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能手足无措地看她们走远。
直到墨紫幽和几个丫环的身影全看不见之后,墨越青的那名长随才上前来问墨越青道,“老爷,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墨越青冷眼看了一眼柴房里昏倒的那几个粗使婆子,一语不发地甩袖也向着佛堂方向走去。他在心里冷笑着想,就算今天他动不了墨紫幽,他就不信皇上还会天天派人来慰问她。终究,她还是要任他摆布!
***
去佛堂的路上,银衣跟在墨紫幽身边,心惊胆战地问,“小姐,你怎么这样同老爷说话?”
“是啊,小姐,”飞萤也瞪大眼睛道,“老爷方才的眼神简直要吃人,你这是要同这里闹翻?”
“墨府我们是待不下去了,也不必再给他们留颜面。”墨紫幽神色淡淡道,她与墨越青已算是撕破脸,在回府之前,她就已做好要离开墨家的决定。她又问银衣,“银衣,你和荷碧,莲红的身契,我早就从伯母那里讨来了。如今我要走,你们要跟着我,还是要留下来,由你们自己做决定。”
“奴婢跟着小姐。”银衣咬咬牙道,虽说墨府富贵,跟着墨紫幽却不知前程如何。但是墨紫幽待她一向极好,且单看墨越青处置飞萤和侍剑的方式就令她胆寒,她侍候过墨紫幽,谁知道留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很好。”墨紫幽点了点头。
说话间,她们已到了佛堂的院门外,就看见院子里守着几名福寿院的下人。那些下人见墨紫幽带着几个丫环走进院子,都露出惊奇之色,竟连行礼都忘了,毕竟墨紫幽已无罪获释的消息,府里还无人知晓。墨紫幽没理她们,带着人直接进了佛堂。
佛堂里,封夫人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墨云飞正跪在床前,整个佛堂里没有一个下人侍候。墨紫幽刚走进去,就闻到到了浓浓的佛香间夹杂着的那一丝泠泠的梅香。她看向封夫人床头摆着的两张小几,那两张小几上,一张摆着一支青花瓷山水纹花瓶,里面插着一束开得正艳的梅花,另一张摆着墨云飞为她寻来的那盆绿萼。
“大夫怎么还不来!”墨云飞回头向院子里的下人大吼,正好看见墨紫幽带着飞萤进来。他双眼一亮,一下从地上弹起来,冲过来扯着飞萤的手,将她扯到封夫人床边,急急道,“飞萤,你快看看我娘。”
飞萤立刻将封夫人的右手拉出被子,用右手食指和中指搭在她腕上切脉。墨云飞在一旁焦急地催促,“怎么样?我娘怎么样了?”
飞萤不答,切了一会儿脉,脸色却是凝重起来,她用手指掰开封夫人的双眼看了看,又掰开封夫人的口观察了舌苔,脸色越发难看。她道,“夫人,是中毒了。”
“什么!”墨云飞脸色一变,又拉着飞萤急急道,“你快帮我娘解毒啊!”
“太晚了。”飞萤摇头,“夫人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衰竭,回天乏术。”
“不可能!”墨云飞的脸上血色尽褪,他猛地攥紧飞萤的手,咬牙道,“你骗我!”
“云飞。”墨紫幽喝止他。
墨云飞转头看了墨紫幽一眼,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迷茫之色,“四姐姐,我娘她——”
“你细说清楚,伯母中的是什么毒?”墨紫幽问飞萤道。
“奴婢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毒,从前只在清霜师太给奴婢的那本医书上看到过。”飞萤一脸凝重,道,“这种毒名为‘魇魅’,意思就是中毒之人会像中了魇魅之术一般身体日渐虚弱而死。这是一种慢性□□,每天用上一点就会让人的五脏六腑渐渐衰竭,症状和脉象看起来都与身体虚弱极为相似,一个月之后,中毒者就会不治而亡。但寻常大夫怕是直到中毒者死了都未必能诊断出异常来。若非是夫人突然出现这么严重的中毒之症,就连奴婢怕也是诊断不出来的。”
“是祖母,一定是祖母。”墨云飞一脸恨色,他让人每日悄悄检查封夫人的衣食都未发现任何异常,而且他为封夫人私下请大夫时,墨老夫人没有阻拦,大夫也未诊断出异常来,他还觉得是他小人之心,却不想原来墨老夫人早备好了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他又抬眼问飞萤,“可这毒致人于死地既然要一个月,我娘怎么会——”
“夫人似乎误服了药性极强的利泻之物,严重腹泻会让她变得极度虚弱,再加上她本就在病中,是以毒性才会突然发作得这么快……”飞萤边说边抽噎起来。
墨紫幽看着掉着眼泪的飞萤,飞萤一向坚强,很少哭泣,只在月华庵,飞萤和清霜师太没治好一位重病的老尼时,和在白石河灾区,飞萤救不了那些受了重伤的灾民时,墨紫幽见她流过泪。她如今流泪,就代表着她真的救不了封夫人。如果飞萤也救不了,寻常大夫更是不可能,唯有请宫中御医一试。
但是——
就在这时,墨越青走进佛堂里,皱着眉头问道,“夫人到底怎么回事?”
“爹,娘中了毒,快不行了,你快去请御医来!”看见墨越青,墨云飞的眼中再度燃起了希望。他上前催促刚进佛堂的墨越青往外走,“快,爹,再晚来不及了!”
墨越青虽不明所已,但看见封夫人那昏迷不醒的模样也觉得不好,转身大步正要出院子吩咐人去请位御医来。
“你跟我来,我有话同你说。”刘妈妈却是扶着墨老夫人突然拦在院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