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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隐瞒
    其实,赵黑虎惨痛的不幸,赵红愈近些天已经有所耳闻。因为他近来为熟悉江城环境,更为捕捉战机,时常出入在江城的商埠、歌厅,也常到酒楼、茶棚去。其间他隐隐听到了一些与赵黑虎相关的不幸传闻。起初,他不肯相信或说不愿相信,却又十分的纠心。

    他与赵黑虎相识不久,相处不长,但对方的胆识与豪爽,以及赵黑虎那种身为土匪尚有的民族责任感的气概,令他油然着对赵黑虎的敬仰。后来,得知黑虎前线英勇杀敌的事迹,他暗自高兴,更于内心认可了那位同志与未来的岳父。可是现在,如果赵黑虎断臂消息属实的话,这人的命运咋就这么糟呢?为匪多年,一朝醒悟,却又落个“出师未捷身先残”的遭遇。

    赵红愈急于弄清事实,却又不便四处打听。更恨的是日本人不是国民党,国民党的战场得胜与失利,都能从各种角度获取信息:比如其失利或惨败,满可在报纸电台上转危为安,或干脆就前言不搭后语地吹嘘转败为胜;得胜自然更是大肆鼓吹了。

    而日本人在这方面是比较诚实的,胜则彰显,败也能忍气吞声,即使他们某战斗中斩获敌将,但只要战斗结局是失败的,那也一定是悄悄的。

    赵红愈最后通过曲子良,从日委特侦处获得了一条确切的消息:赵铁不仅的确是被敌人砍掉了右臂,而且身负七处刀伤,十分沉重,现在正于八路军某战地医院抢救。

    这消息令赵红愈十分沉痛,更让他为难的是,这件事告不告诉左云,他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记得三日前的那天晚上,当他说出,要在江仕航贼窝里安装窃听器时,左云高兴得竟然蹦了起来,竟然给了他个长长的吻,而且是舌吻。那场合,那热情闹得他浑身发烧,心头发痒,最终他无法克制地放倒了左云,忘情中相互相拥,忘情地在草地上翻滚,直在那厚草坪上碾出了偌大一块“地毯”,弄得他们几度险些干出了那件荒唐事。

    事后弄明白了,左云之所以如此高兴,既是佩服赵红愈的聪明和大胆,又感谢他给了她学以致用的机会。左云曾早在就读女子中学之前,其父即从战略需要出发,花重金让左云学过无线电收发报技术,手艺还相当不错,只是学后一时苦无用武之地。现在追赃到江城,全组唯她一个女性,事事被人护在身后,而她正值立功心切之际,赵红愈能给她谋求这么个机会,她当然就欣喜若狂了。

    赵红愈当时吁了一口气道:“呵呵,这事,我还担心你会反对,会骂我不着调呢。”

    “反对,我为什么要反对?”左云稍愣一下道,“哦,我明白了,你是怕我说你这手段不够光明正大对不?你错了,这方式只是侦破中的技术手段而已,无可厚非。何况,他江仕航是个什么东西,对他那么个破坏抗战的大窃贼,上什么手段都不为过!”

    左云这段话的是非与否且不论,但它的确给了赵红愈莫大的信心和鼓舞,让他下了最后的决心。所以天一亮,他就主动去古玩店联系上了胡先生,提出了支援窃听器械的请求,同时也作好了一些相应的准备。可就在这实际行动即将付诸实施之时,赵黑虎断臂噩耗突然传来,他该如何处置为好?

    来江城的时间不短了。截止现在,赵红愈自己认为,在形势十分特殊的情况下,小组前期工作做的还不错,一是找出了江仕航的住处,和掌握了其大概情况,其二是掌控了曲子良,算是有了一条接近江公馆的渠道。但他知道这只是一些基本条件。

    赵红愈更知道,仅凭这些基本条件,他的小组是不可能挖出赃款的,要挖出赃款,就必须要知道赃款的存放地。可是江公馆那么大,那么复杂和神秘,那老贼的赃款究竟藏在哪里呢?俗言道“一人藏百人忙”,何况对手是狡猾的江仕航?因此才有了他的夜探江公馆,才有了他侦察中的灵感突来,想到并决定给江仕航上窃听。

    这决定,自从得到左云积极支持后,他一直信心满满,人道言多必失,常期监听江仕航那老狗儿的,他就不相信挖不出江仕航的鬼“心思”,不信听不出个子午卯酉来。

    然而监听是项技术工作,左云是特侦小组唯一懂得电讯技术的人,而且按他赵红愈的计划,左云马上就要进入监听岗位。据说,那是一项十分辛苦,十分枯燥的工作。他没有监听经历,但可以想象,监听监听必须是时时刻刻,城市人夜生活没有规律,监听工作基本是二十四小时无间断,其间不能分心,没人说话,无人聊天,那滋味自然可想而知。

    就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把赵黑虎不幸重伤的消息告诉给了左云,如果左云要去探视她父亲,父女亲情,谁能挡得住?何况那左云生性大胆无忌,神枪在握,谁又敢阻拦她?退一万步说,即便他母猴子动之情理,能左右左云的去留,但他留得下人,能留下她工作中不带情绪的专心致志、全神贯注的心吗?

    赵红愈独自摇着头,没办法,他只能隐瞒。尽管很不情愿,很愧疚,但他此时惟能作到的,也只有暗暗祈祷上苍,但愿赵黑虎早日脱离生命危险,不生意外。

    赵红愈今天回家比较早,左云及张实夫妇都很高兴。赵红愈为掩饰内心的不安,与大家的交谈中,话也比平时多了一些。吃饭时,大家围在一桌有说有笑,活跃的气氛中,张实老汉看着赵红愈和左云,好像在看自己一双儿女那样,由衷地笑道:

    “孩子们呐,我们这个家,要是天天这么热火多好呵!看着你们为杀小鬼子忙的没日没夜,累得寡言少语,你们晓得我有多心痛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左云抬眼看看赵红愈,心想,赵红愈过去本来是个身不闲、嘴不住的活泼人物,而近天他还真的变得寡言少语了。她知道这里的重要原因,是赵红愈肩负的工作压力太大。他本是一个“方面军”式的人物,或说是个“部门经理”式的人物,让他担负力所能及的具体工作他会很出色,而要他像现在这样总揽全局,又面临江城这复杂的局面,其压力是可想而知的,人的郁闷也是可以理解的。

    左云想到这些,怀着为赵红愈减负的心情,于是便海阔天空聊起各类笑话。左云的笑话幽默风趣,直逗得张实老夫妇笑得前仰后合,赵红愈自然也跟着打哈哈。

    气氛被左云闹得非常热烈,赵红愈的心情也彻底畅快了,他原有的不安和顾虑,反倒被左云给抚平了。看来,面对左云这样通情达理而又十分开朗的女子,只要封锁住赵黑虎的消息,其它顾虑都是多余的。

    顾虑打消之后,赵红愈乘二位老人收拾碗筷,忙于家务时,便对左云透露道:“胡先生通知,监听器械已经到手。”

    左云十分高兴,并趁机狠狠地夸赞了一通:“红愈哥呀,你知道你这招监听叫什么吗,叫‘掏心战术’,对不对?我真佩服你了,佩服你这颗脑袋里装的尽是韬略,尽是主意,都快成战略家了!”

    赵红愈摇摇手道:“看你弄得多肉麻呀。别忘了,搞起来不仅全都是你的活儿,而且成败都在你呦,够你辛苦的。到时受累别怨我呦。”

    左云说:“什么话,我说过感谢你给我机会呢。你放心,俗言道会者不难嘛。问题是操持起来还有很多难处,比如江公馆森严如垒,你怎么进去安装设置?还有,我们的监听室放在哪里,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呵。”

    赵红愈说:“这些不是关键,天下无难事,只在有心人嘛,办法总会有的。你收拾一下,今晚我们就去接机器。”

    “真的?”

    “真的。”

    入夜,赵红愈同左云耳语两句,然后转身对张实二位老人道:“大伯、伯母,我和左云出去办点事情,你们早点休息。”

    “不,你们早回来,我们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