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田地里的青色慢慢变为黄色, 野地里也逐渐转为枯黄，天上的烈日也终于减少了它的威力，不再时刻散发着浓烈的热情。

    村里的小河水经过一个烈夏暴晒还是挺住了，因此周边的村落都得到了抚育，跟着种二季的望山村和李子沟的人家看着地里沉甸甸的稻穗，都咧开嘴直笑到耳根。

    深秋来时，冷风似乎也比来年来得早, 一阵刮过一阵的, 好在大伙也都习惯在入冬前准备好过冬的准备，因此在一场遮天蔽日的大雨之后, 冬季消然来临。

    只是今年天气着实怪异, 入夏时大雨不断，夏后又连日暴晒无滴雨，如今冬季又早早来临, 且看趋势也是要比往年的冷, 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没忍住狠狠皱起了眉头, 望着一日比一日冷且雨飘似不停歇的天愁眉不展, 直念叨让家里人赶紧再多砍些柴火备着，吃的用的也赶紧扒拉好。

    只是人们的反应快, 可是天气变化更快, 十月还没过完，夜里就开始落霜，清早起来，屋顶上, 窗棂上，院子角落杂草里，或者路边的枯草从里，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且一日比一日的厚。

    风一吹，犹如刀割骨头一样。

    人们身上的衣裳也在一层一层的往上裹，可是依然抵挡不住寒风往里钻，不出几日，村里路上就只有午时那会看见人影，不然大伙都纷纷躲在屋里。虽然冬日来后白日短正好可以省去一两餐，大家都想着尽量节省一点，可是即使躲在被窝里，身子似乎仍然发冷。

    午间顶着寒冷去砍些生木回来备着当柴火，可是想到还有几个月的日子，顿时心里就发急。

    如今还只是初冬（甚至还差几日才到），这样真正的寒冬到来时，他们该如何？

    谁也没料到今年冬天会这样，粮食倒勉强过得去，但是为了防寒再困难的人家也得咬咬牙花了为数不多的银钱去给家人填补布料，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才开始有这个苗头，镇上的布匹铺子就见风涨价，如今即使是最差的麻布都让很多家庭只堪堪买得起了。

    好一点的消息就是粮价也有升，因此有的人家就狠狠心卖了点家里的粮食转买点布料，虽然杯水车薪，但也好过眼睁睁看着家里孩子活活冻死的好。

    而随着布料升价，粮价也有所提升，而相对的镇上开的饭庄茶楼酒楼就遭滑铁卢。

    米布的紧张，加上天气的寒冷，大家都只想待在温暖些的家里被窝里，如无必要谁都不想在这样的日子在外面跑的。

    祁家虽然尽力压着其他布匹铺子别把价涨得太狠，但是祁家也不是这镇上的一言堂，即便加上有县衙发令，这事也没多大效果。

    因为大多东西都在涨，但是又诡异的停在某一高度不至于让太多人无法接受而反弹。

    县令看着案桌上的书信眉头深锁，边上的师爷和老主簿也同样一脸苦恼。这事都透着古怪，要他们官府出面警告吧，那些商家都听话得很，价没叫得很高，可是叫他们不涨也不太现实。大部分商户来往生意都是和府城那边挂钩，那边最近也有在涨价，除了家底较深厚的祁家自有布庄外，受到影响不至于太大，可若还是按原价卖给镇上的人，那些商家肯定也不干。

    所以想恢复原来的秩序，就得先让府城那边复原。

    可是他们大人已经不止一次递申帖了。

    老主簿和师爷对视了一眼，再去看他们家仍在认真书写信函的大人，只得默默低头去帮忙磨墨的磨墨，加炭火的加炭火，带着椅子悄悄又往炭盆边挪了挪。

    别说，林家卖的这个火炭可是方便了很多，虽然价钱也有些贵，但比起卖给其他人，他们县衙可是占了不小的便宜，只能说是小贵，可是有他们家心善的大人，县衙的饷银还算可以让他们在今年过个比较暖和的冬天。

    两位年纪差一轮多的人再次瞥了对方一眼，都彼此看见了对方眼里对某位的赞赏，然后又都因为想到某事而皱眉，对对方心生可惜。

    虽然他们有心想护人，无奈官阶都不大，被那边压着也无能为力，还好暂时把人护了下来不被人带走，但也只能拖得一时，保不准下次更加缺德的事又下在那家人身上。

    想到这两人再次心照不宣地同时摇首叹息。

    两人正眉来眼去的热闹，余光里忽然瞥见案桌后的县令正看着他们，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连忙正襟危坐，收敛神情，无比正经地垂首。

    “大人。”

    看着他们这样，县令忽然也无声叹口气，放下毛笔把桌子挪过一边，伸手往火盆上方烤火。

    “衙门里的炭可是还够？”

    “可。”

    县令听完嗯了一声，停顿了一会才又道：“明日遣人再去买一些，换成钱饷予大家，也好过个好年。”

    林许两人的确不错的将才，无奈两人都志不在此，他就是惜才才多于方便，如今看来还真做对了。

    端坐于暖和的火盆边，县令心下甚是欣慰，只是一想到如今居高不下的物价，就又忍不住头痛，有心想把价降下来免得出乱子，可惜折子递了几次都如石沉大海，府城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每次都是回些不痛不痒的话……“师爷，这事劳烦您走一趟吧，尽量多备些。”

    “大人英明，属下这就叫人去办。”

    “嗯，越快越好。”

    “大人……”、“大人。”

    师爷的话被外面的衙役给打断了，只得停下，静等衙役进来禀报。

    “进来。”衙役也很快速，只是在门外叫了一声等到应允后就推门进来，虽然努力保持镇定，但是只是短短路程还是让他冻得有些发抖。

    “启禀大人，外面来了位自称是顾管事的人求见。”

    ***

    寒风一日日吹，村里的人也都停歇了干活，平时闲冬时还会窜门闲聊，如今这样的情况是少之又少。顽皮的孩子也都被拘在家里，只有正午那会可以出门放一下风，不过这么冷的天气即使是最顽劣的孩子也不敢跑出去，没伴不说还冷，还不如窝在火塘边烤火暖和，还能有香甜的烤红薯吃。

    虽然白天减少了一餐，但是对家里的孩子，大人还是格外拿几个备着的红薯烤了给他们吃，填点肚子。

    当然，这也是相对也于家里比较好些的人家来说，如果是那些就是有红薯来当主食的那些人家，那就没这福分了。

    等到近年底，家里的粮食也渐渐告罄，有一点点家底的人为了真的不让家人饿死，只能拿出那点存银去镇上买点最廉价的回来顶上。

    这个时候，虽然粮油价有点点降回，可是经过近半年的吃用，又因为寒冬要暖和一些，就不自觉的稍微多吃饱了一分，于是消耗也就快了一些，更别说镇上直接买米面的，所以越近年关，镇上的粮油更好卖。

    看着虽然是粮油铺的价格降下了，而且有的还回到年初的，使得来买的人心里稍稍安稳了点，也由此买的人就多了，所以这些商户到头还是赚了很多。

    “仓库里的存货还够吗？”林二一边往屋里大步走，一边问。

    跟在他后面努力不让自己声音因为寒冷而打颤的老管家，吸吸有些堵的鼻子回答：“嗯，没问题，那些陈米也基本快出仓完了。老爷，看着趋势，是否要再去弄一批回来备着？”

    一阵清风滑过，林二猛地抖了两下，本欲出口的话却变成了惊天动地的喷嚏声，鼻涕口水齐飞。

    “……这个你先看着办，哪里还有的就再弄些回来，现在主要是去多弄些炭火回来……那些该死的买回来的柴火全都生的，你去跟厨房的说如果再要这些回来就别怪我打断他们家腿……阿——嚏！”

    话没说完又来了一个，林二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

    “是老爷。”老管家也觉得鼻子有点痒，只是一时打不出，虽然老爷待他不薄，布匹鞋帽不缺他的，但是这样站在屋外还是很冷，也不知道北方如今怎么样了，据说下雪更冷啊……

    想着不自禁又抖了几下，感觉更冷了，脚下也跟着加快，想到屋里夫人生好的火盆，两人更加急切。只是在门前老管家最后还是自觉地停下了，“那老爷好好休息，小的马上着人去办。”

    林二点点头边推门，又似想到什么停下动作，半边身子在门外微微侧头看他，道：“林轩那事也让人继续盯着，如果他们要是想往湖边或地里就马上找人报上来，上次已经暂时让他逃过一次，下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等……”后面的话有些含糊在嘴里，老管家听得不太真切。

    听到这事老管家也蹙眉头：“知府大人为何不直接把人带走？不是没弄出盐来吗？”

    他要是知道现在还能如此烦心吗？林二烦躁地摆手：“这个大人有他自己的考虑，我们只要配合好就行……这事你主要把人盯紧两千，其他暂时别管，哼！尽管先乐呵着吧，这两年他挖了多少等到那时，那些不还都是我们的了吗？有姓向的和许阳那俩傻小子又有何用？哈哈——”

    听着老爷笑声，老管家稍微转着有点冻僵的脑子思索了一会，才明白其中的含义，顿时也不禁嘿嘿笑出声，嘴里直念“老爷英明”直把林二夸得更加飘飘然，似乎之前林向两人赚的那些都已经是自己的了，又想到那个制冰的方子，心里就更加得意。

    身子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火炭买得多又如何？到时这些不还都通通归他？

    到时何止是祁家，就是府城，甚至是搬到京城，也都是有可能的，说不定还能有加官进爵的呢？

    那可是比他大哥林一更加光宗耀祖，到时看谁还敢说他不如他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坑已经挂出来，在专栏里(*'▽'*)?，不过我要先存些稿子，争取到时能日更，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鞠躬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