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93

    “逃走了？！”她的情绪忽然就有些不太稳定。

    “没错, 这也在我们的预料之外，显然她还有答应给别人的好处没能兑现，留着还有用处，”史蒂夫对于潼恩的激动反应有些不解, “你跟她之间有什么事吗？”

    她没有回答, 空洞的眼神看上去无精打采, 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史蒂夫隐约觉得有些不放心：“潼恩, 她一定会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的。如果你因为你们两个人的微妙关系而起了恻隐之心，最好打消这样的想法。你们两个是不一样的人,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我希望未来, 你也一直这样下去。”

    “就像你曾经对我说过的那样，对不对？”

    他没料到潼恩会这样反问, 显然有点猝不及防, 面对14岁的年轻女孩还颇有大哥哥气度的自己, 隔了一天，女孩长大成人，说起来反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我只是……实话实说。”

    “我喜欢你的实话实说, 我也喜欢你毫不犹豫地决定穿梭到过去的样子，”潼恩咯咯地笑出了声，脸上的阴霾不知何时消失无踪, 变得格外平和，安然, “谢谢你史蒂夫, 之前我从未想过, 那个人原来一直都是你。”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就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可是为什么我记不清呢？”她小声嘟囔着，有些不解，“即使现在，脑海中的记忆也并不是很清晰。”

    史蒂夫静静地望着她。他忽然想到托尼之前所说的话，眼中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无论是二重身的到来，之前被困时间桥和噩梦之中，还是现在自己在时间线上的动作，这些都多多少少能对一个人在其主观存在的世界与该节点产生影响，更何况是多种情形的叠加，所形成的就相当于是歪曲加上歪曲。

    他不敢保证什么时候潼恩的积木塔会被抽出那最致命的一根，这种想法令他感到恐惧。参与到超级英雄与魔法与恐怖分子支配的日常，势必会遭遇灾难，尽管在两人最初就互相做了约定、妥协，他还是无法从心底接受。

    因为状况一次又一次，发生在潼恩身上，就在他的眼前。

    “你不能有事。”

    “什么？”

    史蒂夫将她的双手用自己的大掌包覆住，轻轻地放在额前，将整张脸掩盖在深深的阴影之中。

    “父亲，佩姬，曾一起入伍的兄弟，霍华德，老弗瑞……他们都不在了。我过得太久了，活的时间越长，经历得越多，越看淡生死，如果是必要的，那死亡不过是生命乐章的一个休止符，剩余的小节其实还有，只不过活的人听不到了。可我想听见你的全部乐章，听到最后，直到收尾的音符消失。

    “所以，放手吧。我能猜到你想要做什么，那不会有好结果的。琳赛对你另有目的，你不会不知道，在她那样对你之后，我不希望你依旧做出错误的决定。”

    潼恩的眼神平静如水，一望见底的湛蓝占据了他的心神。

    “错误？正确？现在来说判断标准会不会有些牵强？时间将会证明是非抉择。”

    “噢，呆瓜，这可没法知道。”

    “我只是现在还不愿意去想这些，因为这很难。伤害比宽容来得容易得多，受害者总是最惨的那一个。”

    潼恩的侧脸轮廓分明，深陷的眼窝，高挺的鼻，下垂的嘴角，还有近来越发越瘦削憔悴的脸，面无表情的时候，清一色地浮现出疲态，令人心疼。

    “我得去原谅伤害我的人，原谅别人的好意带来的恶果，原谅芭芭拉和艾登两个人将我变得不再是我，为什么我必须要笑着说没关系？为什么受伤的人一直都是我？我从来没做过伤害别人的事，一直都在鼓励和支持他人的作为与信仰的也是我，可为什么最后受伤的那个人还得轻易地原谅呢？只因为他们不是坏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你不觉得这听起来很自私吗？”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宽容别人，也是一个解放自己，脱离痛苦的过程，否则，一旦你做出了什么，将不会原谅自己，这比原谅别人要难多了。”

    史蒂夫的眼神中满满的全是不忍，他能理解发生在潼恩身上的全部，两方的做法他都无法评说对错，因为家本来就不是个说理的地方，讲的都是一个情。

    他知道以现在潼恩的状态还不能很好地理解，没有被冲昏头脑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就已是万幸，可他还是无法做到放任她下去。

    因为他知道她可以做得更好，14岁的潼恩做到了，23岁的潼恩一样也能做到。

    他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是吗？原谅别人原来不是最难跨出的那一步。那如果有天我做了错事，是不是你们也会像现在教导我这样，无私而又宽容地原谅我？”

    “有些事，是没办法阻止的，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他的语气不由得柔和了下来，欲言又止。

    回应他的只有潼恩挤出的苦笑，笑声苍白无力，并不尖锐，却也艰涩得难以入耳。

    “你们都先离开吧。”

    半晌，她闷闷地说道，随手抓起床边艾登送来的基础魔咒教科书，板着脸，飞快地翻阅。

    “外面还不太平，对吗？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冥顽不灵的我的身上。让我一个人静静。”

    史蒂夫默默点了点头。

    “晚上我会和艾登一起回家，你们就安心去惩治罪犯，不用担心我。我不想成为你们在危难关头分心的负担。”

    “你从来都不是，傻姑娘，”他起身，低头在潼恩的额前印上一吻，随手拨弄着她的刘海，笑容中多了一分爱怜，“你不清楚自己的体内潜藏着多少可能，多少能量。总有一天你会将它用在做正确的事情上，并做得令人刮目相看，但现在，你需要休息。”

    “我清楚的。”她说着，攥紧被角。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