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在大姑奶奶跟前出错?”
“大姑奶奶好伺候么?”
“你伺候大姑奶的时候怕不怕?”
……
翠竹和春桃接二连三地抛出来了她们感兴趣的问题。
景兰据实以告,说她自己也不知道出没出错,反正就那样,还有大姑奶奶并不难伺候,说到害怕呢还是有一点儿。其实就算她心里认为沈婉挑剔又龟毛,可也不会当着眼前这两个丫鬟说,要说也说沈婉的好,比如沈婉还给她吃了点心。
她们两个听完面面相觑,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景兰一定是服侍的另外一个大姑奶奶。
因为她们知道的沈家大姑奶奶是个清冷不苟言笑的人,凡是到她跟前去服侍的奴仆都小心翼翼,生怕犯错。要是犯了错,定会按照家规严惩。所以沈家的下人,若是没有过硬的服侍人的本领,是不会去大姑奶奶跟前伺候的。
她们断定要不是景兰运气好,去大姑奶奶跟前服侍没有出错,要不就是大姑奶奶心情好,景兰即便犯错也没有计较。
景兰想了想昨晚自己睡了一晚,都不知道沈婉到底有没有起夜,这应该是明显得的怠工,算是犯错,然而沈婉并没有惩罚自己。
所以她就说:“想来应是后一种吧。”
翠竹和春桃呵呵笑,道:“我们也这么想,或者兼而有之。”
景兰不想再跟她们两个谈昨晚服侍沈婉的事情,就把话题转到了今日沈婉要去栖霞寺礼佛布施的事情。
一提起这个,翠竹就雀跃起来,说她托景兰的福,大姑奶奶让她跟着一起去栖霞寺呢。自从她进了沈家别院做丫鬟,一次也没有出去过,更别说栖霞寺了。
栖霞寺离清溪村就十多里路,名气挺大,穿过来的景兰也没去过,至于原身去没去过她就不知道了,因为她穿过来之后,原身的大部分记忆已经缺失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关于家人的记忆。就连林家的左邻右舍,还有清溪村的那些村民都是她后来慢慢认识熟悉的。
春桃道:“我倒是跟着沈家长房的二太太还有五小姐去过一次栖霞寺,寺里那金光闪闪跟真的菩萨神佛一样的塑像就不说了,栖霞寺的斋菜可是一绝。那用豆腐做出来的肉就跟真肉一样好吃,还不油腻。还有那些南瓜和冬瓜,也不晓得他们怎么做的,好吃得能把舌头吃下去……啧啧,这会儿说起还要流口水……”
翠竹也接话说,她听说过别的丫鬟提起过栖霞寺的斋菜,也跟春桃说的一样,好吃得要命。
景兰听了笑道:“能比肉好吃的豆腐?我不信,还有冬瓜和南瓜,好吃得能把舌头吃下去,我也不信。估计是你们在沈家别院平时吃得好,上山去吃着寺里的豆腐南瓜这些,因为他们做法不同,你们就觉得与众不同了。”
春桃接话:“能把素菜做得比肉好吃,当然要手艺,你说的做法与众不同太对了。好比说一条鱼,由不同的人来做,就会做出百十种菜来,又因为厨艺有高有低,做出来的鱼就有好吃不好吃之分。我想,正是因为栖霞寺里有好厨艺的僧人,他们做出来的斋菜才远近闻名,让人称道吧。”
“姐姐说得好有道理!”翠竹拍着手赞道。
景兰也停止了吃瓜子,听住了,过后跟着翠竹一起拍手称赞,认为春桃说得很有道理。
“既然春桃姐姐说得这么好,那么我跟翠竹今日跟着大姑奶奶去栖霞寺礼佛,看来要一饱口福了。”
“是啊,是啊!”
几个丫鬟在这里说得眉开眼笑时,外头帘子掀起,跑进来一个小丫鬟传话,说大姑奶奶那边叫景兰和翠竹去,她们要动身出门儿了。
翠竹一听,即刻从凳子上蹦起来了,慌得不行,几下拍干净身上的瓜子壳,又把景兰从凳子上拉起来,替她拍干净裙子上的瓜子壳,然后拉着她就往外蹿。
还是景兰临出门之前感谢春桃招待她和翠竹吃瓜子了。
春桃闻言一笑,挥手让她们快去。
……
沈婉换了一身冰蓝色折枝花卉纹褙子,下着白挑线裙子,戴了金头面和嵌蓝宝的金镯子。
这让景兰看到的时候小小惊艳了一把,觉得她这一身高端大气上档次,看起来很有气场,又隐隐符合她的冰雪美人的气质。
“走罢。”沈婉简单吩咐一声,就往蕙香居外走。
跟着沈婉往外走的除了安春和安冬两个大丫鬟,还有景兰和翠竹,以及另外两个景兰不知道名字的丫鬟,这两个人估计是沈婉这一次从萧家带到沈家别院来的,反正景兰没跟她们说过话。这两个丫鬟的年纪约莫在十四五岁,比景兰大些,又比安春和安冬小些。
虽然只是去十多里外的栖霞寺礼佛,并且当天去当天回来,可是沈婉出行,跟着去的丫鬟们要带的东西不少。比如说要带两身可以换的衣裳,带雨伞,带茶具和茶叶,带各种点心和果子,带专用的碗筷,带交椅,带马桶等等。所以丫鬟们手上都没有空着,包括安春和安冬在内。
景兰被安春安排提着一个红漆描金的马桶,翠竹被安排拿着雨伞和一把折叠的交椅。
提着马桶的景兰走在一行人最后,因为虽然她提着的马桶被洗擦得很干净,但毕竟是马桶,还是有一些味道。所以,她不能走到前面去,甚至不能在翠竹前面。
安春让景兰提马桶的时候,还说了这是从萧家带来的,马桶的材料是檀木,很名贵的,当初作为大姑奶奶的嫁妆陪嫁,带去了萧家。大姑奶奶也用惯了这个带着檀香味的马桶,所以要安排景兰这个大姑奶奶喜欢的丫鬟来提着。
景兰对于这个名贵的马桶是用檀木制成的表示半信半疑,因为她没怎么闻到檀香味,还有就是这只马桶死沉,提起来费力,就是她对手里提着的马桶的全部感受。
光是提着它从蕙香居走到沈家别院的大门口,她就出了一头汗。想到还要提着它走十几里路上栖霞寺,景兰不觉头大起来。
沈家别院大门口停着三顶蓝呢轿子,陈妈妈和范管家都在,还有六个充作轿夫的小厮。
一见到沈婉来到,陈妈妈和范管家都赶忙上前去行礼,接着把各自负责的事情是怎样安排的禀告给了沈婉听。
沈婉点点头,走往最前面那顶轿子,轿夫压轿,她钻进轿子坐定。
陈妈妈和安春安冬分别上了后面的两顶轿子。
就在轿夫要起轿时,忽然沈婉掀开轿帘子,叫了范管家过来,对他说了几句话。
范管家连连点头,沈婉放下轿帘,吩咐轿夫起轿。
跟在轿子后面的景兰等人拿着各自手里的东西正要跟上,范管家过来了,说:“你们稍等,大姑奶奶体恤你们,让我给你们套个车,你们就坐马车上山去罢。”
说完,范管家让一个小厮去车马房套个车出来。不到一刻钟,从沈家别院赶出来一辆马车,景兰和翠竹,以及另外两个丫鬟上了马车。这辆马车刚好能坐下四个人,她们手里拎着的东西也可以放在车上。
景兰等人上了马车,范管家翻身上马,简单说了句:“我们走!”
他就领头策马小跑起来,后面载着景兰等人的马车,还有装运粮食的马车随即跟上。
虽然沈婉等人坐的轿子要先走一会儿,但范管家带领的车队还是很快就追上了她们,一行人迤逦往栖霞山上的栖霞寺去。
景兰坐在马车上,松了一口气,心想,好歹是有马车坐,不然提着那个名贵的檀香木红漆描金马桶去栖霞寺,可有罪受了。
马车从清溪村穿行而过的时候,她掀起车帘子遥遥看了下林家,她看到了妹妹阿果正在篱笆院子里玩,祖母高氏在锄院子里那块菜地。林家院子附近有大大小小的一块一块的油菜田,这时候金黄色的油菜花开得正盛,折射春阳,耀眼得很。空气里还传来了浓浓的油菜花的味道,是她最近半个多月来嗅惯了的,不时还有几声鸡鸣犬吠声入耳。
景兰无比怀念作为自由人享受村居生活的昨天,前天,上前天……
和她的怅惘不同,马车里其她的三个丫鬟却是说说笑笑,别提有多高兴了。她们也在景兰掀开车帘子的时候,凑到那小小一格的窗子跟前,咯咯咯地笑着,指着外面过路的村民,或是坐在水牛背上的小童,以及溪边洗衣裳的村妇,评头论足。
直到马车出了清溪村,离得远了,景兰放下车帘子,她们才把话题转到别的上头。比如说这一次沈家大姑奶奶真是发了善心了,她们完全想不到不但能跟着大姑奶奶去栖霞寺礼佛散心,还能坐着马车去。虽然她们觉得提着手上的东西走十几里路去栖霞寺也算不上什么吃苦,她们能应付,然而能够不费力,坐着车去当然求之不得。
说着说着,她们又把话题转到了景兰脚边放着的那个红漆描金的马桶上了。
跟景兰膈应的感觉不同,她们是真觉得那马桶是名贵的东西,只有大姑奶奶瞧得上的丫鬟才能提这个马桶。
“这个马桶是大姑奶奶的陪嫁,据说是沈家大太太在大姑奶奶跟萧家孙少爷定亲后,专门找人做的,用的是一种最名贵的木料金丝楠木。你们看,马桶里面没有上漆,可里面是金色,少说也值百八十两银子呢!”跟景兰同车的一个丫鬟卖弄地说。
翠竹以手掩口,两眼瞪圆,吃惊不小。
好一会儿,她才看向景兰,了悟般自言自语:“怪不得兰姐姐受大姑奶奶器重呢,咱们几个加在一起也没这个马桶值钱……”
景兰听了,噗嗤一声笑出声,道:“那一会儿你拿这马桶,我拿你手里的雨伞和交椅,你也享受一下这受器重的滋味儿,咱们交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