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殊见她良久不说话,也不再逗她了,轻笑道:“你看看你,身子这般瘦小,是该好好补补了。早膳想吃什么?”
李襄荷舒了口气,听他的意思,似是暂时放过她了,于是转过头去,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低声道:“吃什么都可以,我不挑的。”
萧景殊点了点头,关切道:“好,那你先歇着,朕让人端些点心来给你垫垫肚子,再让人炖只鸽子,好给你补补身子。”
“嗯。”李襄荷捏了捏衣裳,又皱了皱眉头,神色有些肃然。
很快,宫女们将早膳端了上来,各种美味可口的糕点都有,还有一锅鸽子汤。李襄荷觉得,这鸽子汤光是闻着,就能感觉到味道好极了,似是用许多名贵补品熬制的。
萧景殊用勺子舀了一碗,送到李襄荷面前,温和道:“你尝一尝,看看味道如何?”
李襄荷接过来,淡淡抿了一口,道:“味道不错,口齿留香呢!”
萧景殊淡笑道:“那你就多喝一点,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然后再给朕生个皇位继承人,好不好?”
怎么天天想着皇位继承人呢?
李襄荷脸上的温柔缓缓褪去,又缓缓将碗放下了,道:“若是圣上那么着急,想要个皇位继承人,可以广开后宫,女人多了……”
萧景殊闻言,浓黑的眉毛拢到了一块儿,神色严肃地打断道:“朕不是与你说过,叫你别再提这事。这件事乃是朕的大忌。”
李襄荷抿了下唇,深感惶恐。
广开后宫,是他的大忌?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萧景殊这么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又处于那索求无度的年纪,广开后宫怎么就是大忌了?怎么就偏偏要她一人?
“今天晚上,朕定不饶你。”萧景殊很不客气地丢下一句话。
李襄荷真觉恐惧,解释道:“其实,我这也是为圣上着想啊!我看族中的一些姐妹,十三四岁出嫁,可到了十八岁左右才能生下孩子,我今年不过十五岁,怕是不好生孩子的。而圣上又那么着急,所以我才……会……这么……说……”
空气好安静,萧景殊一直盯着她,却一言未发。
李襄荷觉得有些恐惧,她深吸了一口气,心头的好奇心却更重了。思虑片刻后,她还是决定问一问,两个人既然已经是夫妻了,那么便也不该有所隐瞒。
于是,李襄荷鼓起勇气,问道:“圣上,不知你可否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广开后宫,怎么就是你的大忌了?”
萧景殊望着李襄荷疑惑的脸庞,迟疑了好一会儿,终是轻叹了口气,想起上辈子的一些事。
上辈子的事情已经很遥远了……
萧景殊的父母去得早,他年仅十三岁就登基了,主要依靠的是一个非常强悍、也令他非常敬重的姨母赵王妃。
赵王妃是一个很不一般的女人,上得了战场,也下得了厨房。
在萧景殊十五岁的时候,赵王妃给他娶进一大堆妻妾,什么将军、太傅、尚书之女,应有尽有,赵王妃更是语重心长地与他说,作为一个皇帝,政治联姻是必不可少的。
萧景殊那个时候什么也不懂,只会点点头,唯唯诺诺,也就这样接受了姨母的安排。直到后来,他遇上了李襄荷,又通过长时间的相处,才知道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后来,萧景殊与姨母提及,只要李襄荷一人足矣,却遭到了姨母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
骂完以后,姨母再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他的妻妾皆是朝中重臣之女,如若把妻妾遣送回家,只恐满朝大臣不答应,只恐朝堂上会乱了套。
萧景殊那时候的信念不怎么坚定,听姨母分析完利弊之后,还是听从了姨母的话,留下妻妾。也正因为如此,上辈子的他不被李襄荷所真心接受。
重活一世,萧景殊知道唯有变得足够强大,才可以不用听姨母的安排,也有底气拒绝任何人提出的政治联姻。
于是这辈子他早早就开始养精蓄锐,在十四岁那年与姨母夺权,最后将姨母赶去边疆了。
空气静静流淌着,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简直是落发可闻。
见萧景殊半晌没有动静,李襄荷也不敢多问了。她默默喝了几口汤,又吃了些糕点,填饱了肚子。
这一日,过得还是很平静的,没什么大事发生。
入夜,月色皓然。
李襄荷沐浴净身以后,便上了床榻,一想起萧景殊今日的话语,她陡然间觉得很不安。他说,今夜绝不会饶了她……
萧景殊忙完公事后,就从御书房回来了,他突然走进屋来,看着李襄荷白皙粉嫩的小脸蛋,忍不住笑了笑,又似是想要扑过来。
李襄荷匆忙阻止道:“圣上今夜沐浴了吗?”
萧景殊愣了一下,沐浴?
又是沐浴!他最讨厌沐浴了。
萧景殊点点头,温和道:“朕还没有沐浴。”
李襄荷低垂着头,小声道:“那……那快些去沐浴吧!”
萧景殊想了想,微微颔首,又有些不放心,说道:“等朕沐浴回来,你可别像昨天一样,睡得这么沉。朕今晚很想睡你呢!”
李襄荷闻言,脸颊微微泛红,又点了点头,微笑道:“我不睡,等你回来。”
萧景殊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快走了出去。走到外头,他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若是他回来了,李襄荷睡去了可怎么办?便是没睡,她也会装睡的。
思及于此,萧景殊看向了一旁的宫女,道:“你们立刻进去,陪皇后说说话。如若朕回来的时候,看到皇后睡去了,唯你们是问。”
宫女们恭谨道:“是。”
萧景殊交代完了,这才放心离开。
里头,李襄荷静静地坐在床榻上,瞅见一群宫女进来,她顿然蹙起了眉头,问道:“你们进来做什么?”
宫女们顿住了步伐,恭谨道:“皇后娘娘,圣上让奴婢们进来,陪您说说话,免得您睡去了。”
李襄荷闻言,这眉头皱得更紧了,一想起他适才的话语,她总觉得有些胆战心惊。
他说,他定不饶了她……
李襄荷深吸了一口气,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既然这是终究要面对的事情,那么逃避可不是办法。
李襄荷又想了想,道:“我还是喜欢安安静静,一个人坐着,你们出去吧!”
宫女们摇摇头,道:“圣上说了,如若他回来的时候,皇后娘娘已经睡去了,那么他就要责罚奴婢们。”
李襄荷听了,也没多说什么,依旧神色平静地坐在那儿,脸上也没太多表情。
宫女们见状,低垂着头不敢说话了。
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萧景殊从净房回来了,他来的时候,换上了一袭白色的中衣,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的。特别是他看李襄荷的眼神,暖融融的,就跟三月的阳光一般。
而李襄荷却觉得很恐惧,总觉得如芒刺在背。
萧景殊屏退了婢女。
眼看着宫女们鱼贯而出,此地只剩下了他和她两个人,李襄荷觉得一颗心都揪紧了。
他迈着大步而来,坐到她身旁,温柔的目光将她深望,“今天晚上,要将昨天晚上的补上,所以是一个时辰。”
李襄荷咬了咬唇,陪着笑脸道:“还是半柱香的时间吧!好不好?”
萧景殊皱了下眉头,神色肃然道:“朕不喜欢讨价还价。”
言罢,也不等李襄荷说什么,萧景殊直接弹指熄灭了烛火,拥着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入了温暖的被褥里。
不过片刻,床榻便开始了地动山摇。
外头,风柔月暖,月亮从东边往西边溜,溜出了不算长的一段路。
屋内,床帏晃动个不停,李襄荷累得快要虚脱了,她思量着时间差不多了,提醒道:“已经……已经……已经一个时辰了呢!”
她实在是太疲惫了,说话的声音也软绵绵的。
没有得到回应,李襄荷便又提醒了一遍:“一个……一个时辰……已经……到了……”
“别骗朕,才一盏茶的时间而已。”
“不……不是的……”李襄荷欲哭无泪。
外头很安静,月亮依旧那么大,那么圆,并且慢慢往西边溜达而去。
而屋里,依旧在地动山摇,好一会儿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