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迷途的旅人,在沙漠中昼夜奔走。这一日,前面奇异地出现了一个大湖。
他快步走过去,喝足水,然后坐下来歇息。
波平如镜,不见人迹,也没有船和鸟,天上甚至没有云朵。旅人默默地望着湖面,双眼突然射出惊惧的光——湖水里影影绰绰显现出了一个巨大的街景!那街景渐渐清晰,渐渐清晰,渐渐清晰……
水在动,水里的街景也晃晃悠悠地动——那是一条石板街道,两旁是不知什么朝代的老宅,静悄悄没一个人。这个场景中,没有一点阳光感,就像阴天里的一座城,或者是一幅颜色古旧的油画。
旅人处于俯瞰的角度,就像在飞机的舷窗看地上的一座城。他惊骇地盯着这个巨大的场景,眼睛都不敢眨——难道这就是海市蜃楼吗?
幸好它是一个静止的画面,如果这时候画面中突然出现什么情节,这个旅人一定就疯掉了。
过了很久,街道上出现了一条丧家狗!它匆匆跑过,很快消失在街角。
旅人的神经一下就崩断了——这场景不仅仅是一个画面!现在,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个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年的人世间的一个场景,一个生活的片段。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不知道是什么地点,不知道是一些什么人……
有个人从老宅里走出来,他穿着同样不知什么朝代的衣服,颜色很灰暗,他背着一个褡裢,好像要出门。由于旅人的角度高高在上,他看不见这个人的脸。这个人走着走着,也消失在街道尽头。
又过了一会儿,老宅里走出一个女人,她穿的花花绿绿,脚很小,是古代那种三寸金莲,她快速地跑进了另一所老宅。旅人同样看不清她的脸……
又过了一会儿,老宅里走出一个梳抓髻的小孩,他拿着一个风筝一类的东西,到外面放……
始终无声,整个过程就像一场无声电影。
放风筝的小孩仰起头,欣喜地望着越来越高的风筝……突然,他似乎看见了旅人,扔了风筝就朝屋里跑去。过了一会儿,他领出一个老妇人,惊恐地朝天上指,那老妇人也张大了嘴!
在他们的眼中,是不是天上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瞪大双眼死死盯着他们……
海市蜃楼中古代的人和现世中的他发生了关系!他们互相看见了!
旅人突然声嘶力竭地号叫起来:“唐尧禹舜夏商周啊春秋战国乱悠悠啊秦汉三国晋统一啊南朝北朝是对头啊隋唐五代又十国啊宋元明清帝王休啊!!!”
梦
方军住在郊区的飞天花园。
小区以北十五公里,有个地方叫三不管,那里是枪毙死囚的法场。平时,没有人敢涉足那个地方。而且,由于血的滋润,那地方的草出奇的新鲜、茂密。
一天,方军做了个古怪的梦。他梦见他半夜爬起来,摸黑穿衣服。第二个扣眼儿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系上。接着,他到镜子前照了照,还梳了几下头。最后,他出门来到停车场,静静地坐在了自己的宝来车里。不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出现了,从他身边经过,缓缓朝飞天花园之外开去,好像在引导他。他鬼使神差地把车发动着,跟着它径直朝北开,竟然一直来到平时他最忌讳的地方——三不管法场!一个黑影从前面的车里钻出来。方军也下了车。那个黑影开始蹲下来慢慢地拔草,拔一会儿就起身看看他。他也跟着蹲下了,一下下拔草……
在梦中,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方军没有太在意。
可是,一个半月后,他又做了一次这个梦——还是那辆黑车带路,最后来到那个阴森的法场,他跟那个黑影一起慢慢拔草……醒来之后,方军越想越觉得不对头。
从这天起,每天晚上他回家停好车之后,都把油表上的数字记在本子上。睡前,他把防盗门反锁,踩着梯子把车钥匙放在吊灯上,又在床下摆满酒瓶,甚至用绳子把自己的手脚绑住……每次做这些事时,他都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发。
又过了两个月,这天夜里,方军又做那个可怕的梦了——情节一模一样!
早晨,他猛地惊醒,发现自己的手脚还被绑着,那些玻璃瓶也在地板上立着,位置丝毫未变,车钥匙还放在吊灯上。可是,他走出去,钻进车里,看了看油表上的指针,身上陡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燃油减少了3升,正是他的车行驶三十公里的耗油量!
方军心神不宁,越来越憔悴。他万万没想到,这天晚上,他开车回到飞天花园,竟然看到了那辆黑车——他牢牢记着它的车号!它从梦魇中来到了现实里!
黑车刚刚停好,一个女人从里面钻出来。她的头发很长,脸色有些苍白。
方军把车停在她旁边,直直地盯着她。她看了一眼方军的车,陡然呆住了。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方军小声问。
“我梦见过你的这辆车!三次,每次你都在后面追我,一直把我追到三不管那个法场……”
孩子
母亲来到我的床前,说:“东子,起来吃早餐!”
我睁眼看了看,窗外黑着,我感觉现在似乎是半夜。半夜吃什么早餐?
“天快亮啦!”母亲说。
我很不情愿地爬起来,随母亲来到餐桌前。只听母亲诧异地说:“我煮的鸡蛋哪去了?”
餐桌上,有包子和米粥,还有两只碟子,一只碟子装榨菜,一只碟子空空如也。
我不喜欢吃煮鸡蛋,满不在乎地说:“这样就行了。”
母亲却唠叨起来:“我明明煮了端上来,怎么就不见了呢?”
匆匆吃完早餐,我走出了家门。
外面黑糊糊的,没有一个人。我依然觉得这是半夜。
路过鸡舍,我听到黑暗中有什么声音。竖耳聆听,竟然是那个鸡蛋在说话,它似乎在流泪:“妈妈妈妈,我回来了!”
接着,我听到母鸡冷漠的声音:“孩子,你走吧,你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