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嬷嬷从未见这位小主子发过什么威,今日这样让她心里着实慌了。可三姑娘手上并无物证,人证也只一个墨竹而已,其余的不过是推理猜测。“三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老奴年纪大了,走两步都会喘,更别说还带着东西了。姑娘仅凭这个就说老奴拿了银子,老奴实在心寒。”
胡嬷嬷说着说着跪到王氏面前,“老奴跟着夫人二十多年,三姑娘不相信老奴,难道夫人也不清楚老奴是怎样的人?”
王氏到底是府中主持中馈的人,微有迟疑便道,“嬷嬷你别急,先听暖暖说完。若你是清白的,我自会让暖暖给您赔不是。”
温行之哼了一声“你就是看母亲心软!”他当着众人,把自己调查到的说了一遍:王元宝在赌场输了两千多两银子,整天在京城里被人追得鸡飞狗跳,可自打与胡嬷嬷在府外家中见面后,在赌场欠下的巨债竟都还清了!
胡嬷嬷已做好打死不认的打算,“老奴命苦啊,三少爷和三姑娘要害死老奴啊!”
温行之河温暖对看一眼,真是遇到了泼妇了!胡嬷嬷再怎样,不过是个奴才,做主子的想怎么处置都行。可这么多下人在这看着,但凡让他们觉得胡嬷嬷有星星点点冤屈,恐他们都会觉得兔死狐悲,侍奉家主也不再倾尽心力。
正僵持着,便有下人来报,胡嬷嬷的儿子王元宝跪在府门口涕泗横流、磕头不知。
温暖正愁找不到这王元宝,“快将他带过来。”
要说这王元宝也是倒霉,东躲西藏了这么些天,昨儿半夜里他实在是憋闷不住了,跑到京城最好的勾栏里喝了花酒,又正准备与这里的姑娘颠鸾倒凤一番。
事情进行到一半,一群人推门而入不由分手将他暴揍一顿。他嚷嚷着要报官,那群人又将他揍了一顿,又将他这些年的混账事全都清算了一遍。完了为首的人还说,要是要报官就告去吧,看看官老爷听你的还是听我的。王元宝吓得面貌失色,他哪里还敢报官啊!
这些人把他底细都摸了个门儿清,报官也是他自己吃亏。他仗着母亲是大户人家主事嬷嬷,强抢民女、勾搭别人妻子的事干了不少。捅到官府那去,还不是等死。只得这群人说什么算什么,他样样照做就是了。
周承曜见周至带着人把这小混混教训地差不多了,这才走进来。看着王元宝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你如此通达便好。明日到温府里,好好说说你和你娘是如何窃了那两千两银子的。”
说罢,周承曜看了一眼周至,周至意会。手起刀落间破空一声惨叫发出,王元宝的一只小拇指落到地上。周承曜淡声道,“若不照做,你明日失的可就不是一根手指那么简单了。”
且说这王元宝被带进正堂来,不停地磕着头,“大夫人,三少爷,三姑娘,是小的错了。那两千两银子是小的让娘偷的,小的在赌场里输了钱,还不出来他们就要我的命啊!”王元宝经过昨晚,已经有些疯癫,语无伦次间倒也把事情说了一遍。
胡嬷嬷震惊极了,她这个儿子,真是烂泥巴糊不上墙,“元宝,你可得想好再说!”
“娘,事是咱做的,咱就认了吧。”王元宝痛哭流涕,不认他可就连命都没了。
王氏怎么不心痛,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人,为了区区两千两银子就做出了鸡鸣狗盗之事。先前有人反映胡嬷嬷在竹园中专断拿大,王氏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只当胡嬷嬷做事完美不缺,只是气性大些。
王氏摆了摆手,让胡嬷嬷不要再说,“我真是看错了嬷嬷。我还在国公府云英未嫁时,便对嬷嬷说过,遇到什么难处,你都可以来找我,可你却这般!这件事是暖暖和行之一起查的,要怎么处置胡嬷嬷,就交由暖暖和行之去办吧。”
李嬷嬷看了看共事多年的老姐妹,也是一声叹息。
温暖心中很快就有了计策,“秋菊,去库房拿三百两银子来。府里容不得手脚不干净的人,胡嬷嬷爱子之深令人动容,可对主子不忠铸下大错也是事实。念在胡嬷嬷侍候夫人与我多年,银两之事不再追求。但惩罚还是要有的,将她与王元宝各打二十大板,带着三百两银子逐出府去,自谋生路去吧。”
胡嬷嬷和王元宝登时抱头痛哭,其他下人心中也感慨良多,温暖要的就是让他人引以为戒,看样子收效不错。
胡嬷嬷与王元宝行刑完毕,被赶出府去。周至带着人一哄而上,将两人双双捆起来,回去给端王复命。
端王听他讲了一遍,对他干练的手段十分赞赏,“胡嬷嬷与王元宝留不得了。”温府待胡嬷嬷极好,胡嬷嬷非但没有感恩之心还盗人钱财;王元宝整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块儿,又因这事少了一根手指,只怕会对温暖心声忌恨,“将这两人流放,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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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正是英国公府老太太、温暖外祖母的七十大寿,温府全家早就收到了帖子,请三房人一同去赴宴。
英国公府这些年来在京城中炙手可热,现下府中老太爷共有三个嫡出儿女。大儿子名王益,袭了老太爷的爵位,又在北方沙场履历战功,官拜定国大将军,手握三十万大军驻守冀州。二儿子王旭从文,学识渊博,被宣和帝钦点为太子少师,教导几个皇子课业。三女儿便是温暖的母亲王氏,嫁予温家,也是一桩门当户对的美满婚姻。
温暖起了个大早,梨落和秋菊伺候着她好生打扮了一番,又带上自己给外祖母准备的礼物,到王氏园子里请了安,与王氏、温行之一起用了早膳,才出门去与二房、三房的人集合。至于几个在朝中的老爷少爷,就只有等下了朝才能赶过去赴宴了。
温暖的二婶婶郑氏久病卧床,今日却专门差人带了礼物到王氏这里,请王氏帮忙转交给英国公府老太太。
温媛早就坐上了华盖的流苏马车,见温暖出来兴奋地朝她直招手,“三姐姐,来我这儿。”
温暖回她一个笑,先是给三婶婶崔氏行了礼,又淡笑着给一众哥哥姐姐,无论嫡庶都打了招呼。到温昕时,她并未做任何停顿。
温昕心里早就意识到不对了,以前温暖是愿意和她玩的,可自从上次落水后,温暖就疏远了她。她几次借口道歉到竹园中,都被温暖以不同的理由回绝了。难道这个蠢笨的三妹妹识穿了她的伎俩?温昕摇摇头,怎么可能!
温暖提着裙裾上车,和温媛亲亲热热地坐一块儿,温媛凑过去小声道,“三姐姐,你看大姐姐那脸色难看的。”
温暖敲她额头,“别胡说。”温媛心无城府,温昕心思深沉,要是哪天温昕把主意打到温媛头上来,那可就遭了。
马车行了不过半个多时辰,就停在英国公府大门口儿。王姓一族故乡在琅邪,到了老英国公即温暖外祖父这一辈迁居到京城。英国公府历经两代人的修建,已经是一座规模宏大、金碧辉煌的大宅邸了。
英国公一门显赫无比,想攀交情的不在少数,收到帖子的没收到帖子的,都赶着上门祝寿来了。一时间府门口人声鼎沸,好生热闹。
温暖一下车就见到了自己的闺中密友庄静婉,庄静婉的爹爹庄熠是吏部侍郎,正是温暖父亲温正卿的副手。两人同在一个部门为官,齐心协力打理吏部事物,关系十分融洽。难能可贵的是,两人的女儿也十分要好。
庄静婉拉着温暖,“我许久没见你了。”
温暖还未回答,就被温媛抢了词,“三姐姐生病了,在家中关了许久。”
庄静婉吓得拉着温暖左看又看,“怎么就病了?是什么病?可方便说?”
“不过是我自己滑进了池子里,烧了几天。后来又不小心撞了额头,不好意思出来见人罢了。没什么事。”温暖笑道。
庄静婉仔细看了看温暖额头,可不,施了曾薄粉近看还是有些痕迹呢,“你这爱美的,没哭上三天三夜吧!”
“何止三天三夜!”温行之栓好了马过来,听见她们的对话,又把自己妹妹挤兑了一番。
庄静婉听到他的声音,瞬间从脸红到了脖子,低垂下眸子,不怎么言语了。
温行之摸了摸鼻子,只当自己打扰了她们小姑娘的谈话,自顾自地走到前面去了。
温暖看在眼中,二哥哥醉心学武,上辈子直到她被抬进王府二哥哥都还未说亲。因为她的这茬事,温府在京城中被人议论许久,连带着几个还没有定亲的子女婚事都被耽搁了。她与庄静婉关系这么好,庄静婉又对二哥哥有心,两家家世也相当。若是庄静婉成了她的二嫂嫂,温暖是一千个一万个乐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