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季宛宁匆匆赶到苏阳家,一进门就向苏阳道歉。
“真对不起,又让你等。”季宛宁平时并非一个没有时间观念的人,但和苏阳的约会却几次迟到,感到非常歉意。“下午范姐的女儿来找我,耽搁了时间。回办公室以后心情又很乱,半天静不下心来,后来差一点儿没赶上交稿,唉……”
苏阳安慰地说:“我没关系,晚点儿吃也没什么。沫沫我让他先吃了,正好省得吃饭的时候跟咱们捣蛋。你呢?什么事惹得你心烦意乱?”
季宛宁疲倦地说:“待会儿再告诉你。”
苏阳扭头对客厅里自顾自玩着的沫沫说:“沫沫,看看谁来了?”
沫沫这几天已经和季宛宁混得很熟,回头看见季宛宁,放下手中的玩具热情地扑过来,嘴里大叫:“阿姨,你来跟我比赛开小汽车!”
季宛宁笑着抱起沫沫,在他肉乎乎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说:“沫沫真乖!阿姨等一会儿就来跟你玩好不好?”
沫沫赖在季宛宁身上不肯下来,一定要季宛宁现在就陪他玩。苏阳在旁边作出声色俱厉的样子命令儿子下来,让阿姨先吃饭,沫沫却装作听不见,继续和季宛宁纠缠。不知怎么,小家伙忽然对季宛宁丰满的胸部发生了兴趣。
“阿姨,这是什么?”他用胖乎乎的手指点着季宛宁高高耸起的胸,好奇地、认真地问道。
季宛宁又是意外又是好笑,回头看看苏阳,苏阳一脸的尴尬,想训斥儿子,却被季宛宁使个眼色拦住了。
季宛宁尽量显得若无其事,笑嘻嘻地告诉沫沫:“这个呀,是阿姨身上的肉呀。”
沫沫皱着眉头,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又扭头看看爸爸的胸,眼睛又转到季宛宁的身上,用手指小心地在季宛宁Ru房上按了按,研究地问:“为什么沫沫和爸爸没有肉?为什么阿姨有肉?”
苏阳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儿。季宛宁虽然强作镇定,脸却已经红起来。她暗中伸手掐了苏阳一下,警告他不许添乱,然后一本正经地对沫沫说:“因为沫沫和爸爸长得瘦,阿姨长得胖呀。阿姨胖了,身上的肉就多啦!”
沫沫又用小手在季宛宁Ru房上揉了两下,显然对那里的手感十分满意,羡慕地说:“我喜欢阿姨胖胖的,我也要胖胖的。”
季宛宁满脸通红,说:“好啊,那以后沫沫吃饭也要乖乖的,多吃点儿,就能长胖了,好不好?”
沫沫听话地点头:“好!”
然后他的注意力便转移了,从季宛宁身上挣脱下来,跑回客厅去玩自己的玩具了。沫沫刚一走开,苏阳和季宛宁便忍不住大笑,怕沫沫听见,都用手捂着嘴,笑得喘不上气来。好半天,季宛宁才算缓过劲。
“老天,苏阳同志,这就是你培养出来的儿子?”季宛宁笑着悄声说道。
苏阳自己也觉得好笑,说:“这个小东西,观察力倒强,一眼就发现阿姨的胸部跟我们不一样!”他模仿着儿子说话的腔调,“‘我喜欢阿姨胖胖的,我也要胖胖的’……哈哈,刚才我心里都快笑死了!这个小家伙,真有出息啊。”
季宛宁笑话苏阳:“还得意呢,子不教,父之过,都是你起的模范带头作用!”
苏阳一本正经地说:“哎,别怪我,我可没随便去摸阿姨的胸啊。”
“反正是你生的儿子,就是你的遗传!”季宛宁笑着说,“这总是赖不掉的吧?”
苏阳悄悄上前吻了季宛宁一下,亲昵地说:“我不赖,我这个当爸爸的,的确对自己要求不严格,经常乱摸季阿姨的胸部。但我小时候可没这么勇敢呀。这就说明了一个道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季宛宁忍不住笑起来:“瞧你这样儿,谁能想到平时在外面那么老实,那么斯文?要是我开始认识你的时候见你这样,恐怕会吓死了。”
“傻瓜,我这不是内外有别嘛。”苏阳笑着为自己辩解,“你总不会希望我跟你在一起也像老夫子似的,连zuo爱都客客气气、安分守己的吧?”
季宛宁脸红了,低声说:“你这个家伙最会狡辩,我不跟你说了。”
苏阳不闹了,看着季宛宁,温柔地问:“现在心情好些了吧?”
季宛宁笑着点头:“能不好吗?不过那也是你那个宝贝儿子的功劳!”说到这儿,季宛宁想起刚才自己对沫沫的解释,有点儿担忧,“哎,刚才我骗沫沫,说他要是长胖了,也会像阿姨一样‘胖胖的’,这好像不太好吧?我看书上说,就算孩子问及这方面的问题,大人也应该用科学的态度来回答。”
苏阳一本正经地点头:“嗯。你应该找一幅生理卫生的人体结构图来,把男人女人的区别一五一十讲给沫沫听。”
“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还是留给当爸爸的来完成吧。”季宛宁笑着说,“没准我掌握不好分寸,倒变成教唆犯了。”
说笑了几句,两人便坐下吃饭。苏阳有一手相当不错的厨艺,弄了几个菜都像模像样。季宛宁长期一个人生活,虽然也会做饭,但总觉得为做一个人的饭菜弄一身油烟不合算,因此通常都是简单吃点儿就凑合了。认识苏阳以后,倒是吃了几次充满家庭气息的饭菜,这让季宛宁心里不由自主产生了温暖的感觉。
“真不好意思,总让你做饭给我吃。”季宛宁挺诚恳地说,“本来好像应该是女人弄给男人吃的。”
苏阳笑笑:“这有什么?宪法里又没这么规定。给自己喜欢的人做饭,心里别有一种乐趣呢。”
季宛宁笑着注视苏阳,心里觉得和这个男人有种说不出的亲近。那种感觉不像从前陷入恋爱时那么狂热,但却温暖、充实,令人由衷地感到安全。她忽然想,如果和苏阳建立家庭,他会是一个多好的丈夫啊。
苏阳发现季宛宁在走神,问:“想起什么了?”
季宛宁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心事,掩饰地说:“哦,想到下午的事情了。”
“对了,刚才还想问你,下午到底什么事儿让你不开心呢。”
季宛宁便把下午杨春来找她的事情一一告诉了苏阳。然后说:“现在媒体上经常说,很多少男少女在性的问题上过于开放,十二、三岁去医院堕胎的都有。可我总觉得有点儿危言耸听,不相信才过了十几年,大家的观念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她想起杨春对此事满不在乎的表现,不由叹气道,“唉,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谈这些事情。”
苏阳听了此事,也觉得有些难过,说:“现在有些孩子自以为思想成熟,来自各方面的不良影响和诱惑又多,要是学校和家长再不能起到良好的疏导作用,确实很容易出问题。”
“最糟糕的是,他们自己往往不把问题当作问题,”季宛宁担心地说,“你看,杨春就是轻描淡写地说她惹了一个麻烦,而且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麻烦!去一趟医院呗,麻烦不就消失了?这种想法,以后难说会不会再出同样的问题。”
苏阳看季宛宁忧心忡忡,有意安慰她,半开玩笑地说:“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再出问题,她肯定不会再来找你,自己就能解决了。”
季宛宁一想到这件事,情绪便很低落,说:“我这个范姐家,真是屋漏偏逢雨。妈妈的麻烦还没过去,女儿又出这种事儿。真不知是怎么搞得。”
“那件事情还没了结么?”苏阳随口问。
季宛宁摇摇头:“不知道呢。前两天太忙,也没跟范姐联系。今天下午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倒是说正要找我……唉呀,今天杨春跟我一说那件事,我都忘了明天她妈妈还要找我!”
想起明天的事,真是满心烦乱,弄得季宛宁饭都吃不踏实了。苏阳是个比较沉得住气的人,劝季宛宁不要急躁,不要因为外面的事情过多影响个人情绪,而要尽量保持自己的良好心态。经过他一番劝慰,季宛宁的心情渐渐恢复了平静。
“我也知道自己这人心理素质不好,”季宛宁自我批评着,“一遇到什么事儿就容易陷进去,情绪变化很大。不像你那么沉着,让人看了就觉得挺安全的。”
苏阳笑着说:“是吗?看来你应该嫁给我,以后就由我负责调节你的心态,让你活得健康一点儿了。”
这句话一说,两人都意识到其中的深意,互相望了望,都变得有几分腼腆,一时间没有说话。正好饭已经吃完了,两人开始收拾碗筷,而沫沫又从客厅里跑了出来,嚷着要看动画片。苏阳让季宛宁帮着沫沫去开电视,自己在厨房洗碗,季宛宁便陪着沫沫回到了客厅,打开电视,放了一张动画片《狮子王》给沫沫看,她也坐在沫沫旁边陪着,时不时回答一下沫沫提出的各种孩子气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沫沫看到影片里母狮子在和小狮子亲昵玩耍、说话时,忽然扭过头来问季宛宁:“阿姨,什么是妈妈?”
季宛宁一愣,看着沫沫稚气、好奇的脸,想了想,认真地说:“就是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人呀。比如说,这个母狮子生下了小狮子,它就是小狮子的妈妈。”
沫沫似懂非懂,瞟瞟屏幕上亲热玩耍的狮子,又瞟瞟季宛宁,说:“妈妈会陪孩子玩,是吗?”
季宛宁温柔地回答:“是的,会陪孩子玩。”
“还会给我讲故事是吗?”沫沫认真地把问题转到了自己身上。
季宛宁顿了顿,说:“对呀,会给沫沫讲故事。”
沫沫想了一会儿,说:“爸爸说,妈妈在好远好远的地方,不能来陪我玩、给我讲故事。阿姨,妈妈是不是不记得我啦?”
季宛宁有点儿心疼,把沫沫抱到自己身上坐着,亲亲他,说:“不会的,妈妈生了孩子,就永远都会记得他,想忘也忘不了的!”
沫沫小心地说:“妈妈老是不来看我,我都记不得她长的样子啦。”
季宛宁不知说什么好,一扭头,看见苏阳正好从厨房出来,站在客厅门口听他们说话,脸上流露着淡淡的惆怅和歉疚。
沫沫没有得到季宛宁的回答,又仰着脸问道:“我们班的小朋友都有妈妈,他们说有妈妈可好啦。”
苏阳慢慢走到沫沫面前,蹲下来,眼睛里充满深深的、真切的怜爱,柔声说:“沫沫,你想妈妈啦?”
沫沫使劲点头,说:“我们班的小朋友说,妈妈不要我了。”
季宛宁心里一酸,她看见苏阳的眼圈微微红了。有种冲动的念头在胸中翻腾,很想自己能够为这对父子做些什么,能使他们感到幸福。
沫沫忽然又转脸看着季宛宁,热诚地说:“阿姨,你做我的妈妈好不好?我喜欢你陪我玩,给我讲故事,还要你送我去上幼儿园。”
季宛宁没有多加考虑,凭着本能对沫沫点头,微笑着说:“好啊,要是沫沫喜欢,阿姨就当你的妈妈,好不好?”
沫沫一下子高兴起来,抱着季宛宁主动亲了一下,又对苏阳说:“爸爸,阿姨要当我的妈妈,我有妈妈啦。”
苏阳几乎是有些不知所措了,抬头看看季宛宁,脸上交织着感激、爱恋和喜悦。而沫沫一解决了他稚嫩的心事,注意力马上便又转移了,视线回到电视屏幕上,全神贯注地看着,嘴里时不时发出紧张的嘟哝声。
苏阳仍然像刚才那样蹲在季宛宁面前,仰脸看着她,轻声问:“你真的愿意吗?”
季宛宁此时是面对苏阳回答一个这么严肃的问题,不由变得腼腆起来,低下头,沉默片刻,轻轻地说:“如果你真的需要,我愿意。”
话一出口,季宛宁心里忽然一阵轻松,从前那种空空落落、无依无靠的感觉仿佛一下子消失了。她想,经过这么多年的等待,自己终于可以在一个男人肩头停歇下来。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美好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