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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宛宁做的“女人,大胆地说出来吧……”那个专题见报后,办公室接到了很多读者电话,多数是对这档专题的责难。他们的意见在专题中被以“流连”为主的那一栏内容代表了,但仍觉得不足以表达对这个话题的愤慨之情,一定要通过电话对这个话题的制作人宛宁加以直斥,方能解却心头之恨。季宛宁的同事们踊跃承担了接电话的责任,因此,如果那些打过电话的读者们相互沟通后便会发觉,宛宁有时是男,有时是女,有时年长,有时年轻……

    被骂归被骂,与此同时,据发行部的消息,那一期的报纸很快就销售一空,并且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仍不断有人去报摊点名要求购买那一期报纸。季宛宁的主任对此感到十分欣慰,无论如何,讨好读者的最终目的便是为了发行量的提高,在当今社会,能够引起关注便是一个胜利。

    季宛宁接到了“海上花”打来的电话。“海上花”所提供的内容自然在专题中占据了重要位置,季宛宁对细节的精致处理,使得那个段落成了读者阅读的焦点,连办公室的同事们都连呼“过瘾”。

    “你看到了吧?”季宛宁在电话里笑着问“海上花”,“不知道你对这样的处理满不满意?”

    “海上花”的心情显然很愉快:“比我说得好多了。我都奇怪,有些细节我当时好像并没告诉你,但你像是看见了似的,写得那么准确。”

    季宛宁笑着说:“主要是你这个人很容易激发出作者的想像力。”

    “你知道吗?”“海上花”情不自禁地笑着,“我是和他一起看的。他并不知道‘海上花’就是我的网名,看了以后很神往地对我说,要是他能让我也有这样的感受就好了。”

    “真的呀?那你怎么说的?”

    “我告诉他那就是我。那些感受就是我和他在一起的感受。”

    “他肯定特别得意。”

    “你肯定想不到,他感动得都哭了。他说本来他还没想到我们是那么好的一对,现在他知道我们总算找到自己需要的人了。”

    季宛宁由衷地笑了:“真替你们感到高兴。”

    “谢谢你,宛宁。”“海上花”笑着说,“我们俩已经结婚了。”

    这个电话令季宛宁接下来的心情一直很好。说不清是出于什么想法,她给“花无缺”打了一个电话。

    “那个专题你看过了么?”季宛宁问道。

    “花无缺”没有马上回答,沉默片刻后说:“‘无名氏’那一段是在写你自己?”

    季宛宁微微一怔。的确,她以一个化名将自己在性方面的体验也写了上去,有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也有现在令人沉醉的。可是这只是她自己的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花无缺”怎么会猜到的呢?

    “是吗?”“花无缺”追问道。

    季宛宁本能地撒谎:“不,那是一个打电话来的读者提供的内容。”

    “花无缺”笑了,说:“也许你和那位读者的感受很接近。”

    “你总是这么自以为聪明么?”季宛宁忍不住抗拒地说,“我想你大概对自己了解女人的能力估价太高了。世界上有那么多女人,你以为你能摸透每一个女人的内心?”

    “告诉我,宛宁,你为什么会给我打这个电话?”“花无缺”不回答季宛宁的问题,却突然问道。

    季宛宁不禁有些气恼。因为这是个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问题。

    “算我多事吧,”她赌气说道,“不过就算我承认自己对你有好奇,也不代表着我就一定是你所想像的那种女人,因为对xing爱抱有幻想,就随便去找个男人尝试和体验。所以你可以收起这个念头,我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了。再见。”

    不等听到对方回应,季宛宁便挂断了电话。她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多事打这么一个电话,破坏了原本很好的心情。“花无缺”没有再打电话来,这让她既感到庆幸,又隐隐觉得失望。庆幸是因为避免了难堪,失望又是为什么呢?季宛宁被自己心里那种复杂交错的情绪弄得害怕起来,她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在以一种被动的形式寻求对性的探索?是不是因为近来从xing爱中获得了新奇美妙的体验,因而渴望对自身xing爱能力加以进一步的发掘?

    一直到晚上和苏阳见面,季宛宁的心里还是飘浮着那种复杂的念头。他们已经把沫沫哄睡着了,两人坐在客厅里悄声说话。苏阳很快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

    “你累了?”苏阳问。

    “有一点儿。”季宛宁掩饰地说。

    苏阳看看季宛宁,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她的背,像对他自己的女儿。季宛宁的情绪在这种安抚中渐渐平缓下来。

    “苏阳,你说一对男女之间,性到底占了什么样的地位?”季宛宁忽然问。

    苏阳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应该是很重要的地位,但究竟是不是最重要的,我想应该因人而异。”

    “如果一对男女相爱,他们的X生活也很和谐,那么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应该心无旁骛、再也不该有其它杂念了吧?”

    “嗯,我觉得是不应该了。”

    “如果其中有一个出现了杂念,是不是说明他们不够相爱呢?”

    “老实说,我觉得不是这样。刚才你问我的是‘应该’、‘不应该’,但你也知道,那是从理论上来说,而理论就意味着事实也许并非如此……”

    “也就是说,即使你认为不应该心存杂念,但还是承认难免会有杂念出现,是吗?”

    “可以这么说。人永远没办法保证内心欲望的彻底熄灭。”

    “那怎么办呢?”季宛宁一脸迷茫。

    “依靠个人的主观意识来控制自己的行为吧。我记得自己跟你说过类似的意思。”

    “那可不可以这么认为?虽然一方心里生出了杂念,但通过主观努力将这种杂念控制在内心不加实现,就意味着对另一方仍然是忠诚的,不算背叛对方?”

    “我想可以这么认为。”苏阳肯定地回答。

    季宛宁停下来,凝视苏阳的眼睛,坦然地说:“苏阳,我爱你。”

    苏阳温柔地吻季宛宁,说:“我也爱你,宝贝。”

    “有时候我真的很糊涂了。你说究竟是因为我先爱上了你,然后才享受到和你zuo爱的快乐呢?还是因为先享受到和你zuo爱的快乐,然后才使我真正爱上你?”季宛宁困惑不解地问。

    苏阳想了想,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或者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或者它们二者相辅相成。”

    “你说,如果一对夫妻很相爱,偏偏他们的X生活不和谐,那他们该怎么办?”

    “我想,还是应该先去看医生吧。”苏阳笑着说。

    季宛宁很认真:“不,他们谁都没有生理上的毛病,就是得不到xing爱的快乐。他们该怎么办?”

    “看他们相爱到什么程度?”苏阳试探地说,“我拿不准。要是爱超过了性,那他们就能够容忍这种无性之爱。如果性超过了爱,他们只好分开。”

    季宛宁听了苏阳的话,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她对苏阳说:“其实像范姐那么稳重干练的女人,这次之所以会和高山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关键就在于她和老杨的X生活有问题。以前我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现在才知道,很可能是范姐没办法从老杨那儿得到生理上的满足。”

    苏阳听了,若有所思地说:“这对夫妻双方来说都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情,没有理由责怪任何一方,可以说大家都是受害者。”

    “是啊。”季宛宁回想着这段时间里范丽华经历的困扰,不禁皱起了眉头,“对谁来说不是一种伤害呢?”

    “我不理解的是,造成这个悲惨局面的根源究竟是什么?是老杨在生理上有问题吗?”苏阳接着问。

    “好像不是,从我了解的情况以及我自己的观察来看,似乎老杨在范姐面前有自卑感。而范姐呢,把她工作中的主动性和进取心也带到了床上,这就更增加了老杨的心理压力,所以两人越来越找不到感觉。”季宛宁解释说。

    “唉,”苏阳叹了口气说:“两人要是索性没有感情,事情倒也好办;你说,两个人感情尚存,可是却不能进行男女最直接、最本能的交流,这多让人丧气。”

    听到苏阳这么说,季宛宁也很惘然。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便讲给苏阳听:“其实这样的事情绝对算不上罕见。今天我们采访部的一位同事还告诉我一件离奇的事情。一位中年妇女被人送到医院,她的脸上被泼了硫酸。奇怪的是,当人家查问原因的时候,她却自称硫酸是自己泼的。”

    季宛宁的故事激起了苏阳的好奇:“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季宛宁接着说:“这个女人对我们记者说,她和丈夫长期不和,最近丈夫提出离婚,她就自毁面容,以此恐吓和要挟丈夫。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长期不和吗?”

    “为什么?”苏阳茫然地问。

    “她坦率地告诉记者,丈夫在X生活中不能满足她,时间久了她就在外面有了情人。”

    “是这样啊……可她这样的做法也实在让常人没法儿理解。”苏阳不以为然地说。

    季宛宁猜到苏阳会这样反应,揭开谜底说:“告诉你吧,其实这件事另有隐情。记者后来总算查清楚了,事实上硫酸是她丈夫泼的。一是因为丈夫的尊严受到侵犯,二是因为这女人对丈夫不忠、却又死活不同意离婚,把男人逼急了。”

    “那她为什么要撒谎说是自己弄的呢?”苏阳还是一头雾水。

    季宛宁用手指点点苏阳的头:“开动脑筋想想看!”

    苏阳凝神想了一会儿,猜测着说:“也许她对丈夫还有感情?”

    “对啦!”季宛宁证实了苏阳的猜测,“就是这个原因。她虽然在性的问题上与丈夫不和谐,但在感情上,她却不愿放弃丈夫。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宁愿说谎话把事情遮掩过去,也不愿说真话把丈夫送进牢里。”

    “然后呢?”苏阳问,“事情就算结束了?”

    季宛宁对此也没有答案:“泼硫酸事件算是被她遮掩过去了。不过对这一对夫妻来说,事情当然没有结束。只是我也想像不出以后他们该怎么办,感情和性方面的矛盾仍然存在,他们该怎么解决呢?”

    苏阳点点头,理解季宛宁的迷惑:“这确实是一个两难问题。”

    季宛宁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假设,问苏阳:“如果有一天我忽然得了什么病,哪儿都好好的,就是不能再和你zuo爱,那你准备怎么办?”

    苏阳笑了:“傻瓜,尽说傻话。”

    “这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季宛宁固执地说。

    “好吧,让我想想。”苏阳只得考虑着,慢慢地说,“我只好不和你zuo爱,但仍然和你生活在一起,继续和你相爱。”

    “你仍然会爱我,这我相信。可你也没法儿忽视一个问题,你怎么应付你的生理需要呢?你是健康的,它是客观存在的。”季宛宁一板一眼地追问。

    “那你就想像一个健康男人被流放到无人荒岛吧,他可以怎么解决生理需要,我也可以用同样的办法解决。”苏阳含糊地说。

    “他怎么解决?”季宛宁追根究底地问道。

    苏阳把季宛宁的手拉到自己的小腹下,注视着季宛宁,缓缓摩擦自己,认真地说:“就这样。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就会这样解决问题。当然,要是你还能用眼睛抚摸我,能亲吻我,那我会想像自己仍然是在和你zuo爱,并且从中获得往昔的快乐。这虽然有点儿凄凉,但跟和你分开相比,我觉得还是值得的选择。”

    季宛宁默默凝视苏阳片刻,投入他的怀抱。他们紧紧相拥着,那么害怕会有什么阻碍他们的相爱,使得他们的生命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