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寻一个有离去之心的人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寻寻觅觅一月有余,陈易然从从前那个翩翩公子变成了胡子拉碴的大叔,颓丧至极,每日怀着寻言蹊的心在往前走,一路询问打听,可时日越久,心里的那点希望日渐消灭,内心痛苦挣扎到最后的麻木。
这一月,他学会了喝酒,每到深夜,陈易然都会将自己灌醉,唯有醉了,心才不会那么疼,他才可以在梦里见到言蹊,他太久没有见到她了。
苏行骑马寻到陈易然时,他已然醉倒在酒馆,三日前,陈易然忽然出现在神捕司,如果不是相识多年,苏行肯定认不出如此狼狈的男人竟然会是陈易然,不过所幸他的抗压能力以及接受能力都比较强,很快便接受了事实,原以为陈易然会继续颓丧,没想到他进神捕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只是一两个时辰的问题,陈易然又恢复成了翩翩佳公子的样子。
越是太平静越是不对劲,陈易然面无表情地接手案子,这让苏行怎么都放心不下,所以等陈易然离开神捕司之后,他便尾随陈易然。
果然不出所料,陈易然进了酒馆,叫了很多的酒,猛喝一顿。
“陈易然,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苏行坐在陈易然的对面,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言蹊。”陈易然趴在桌上,朦胧着眼睛,仿佛瞧见了那个他思之念之的姑娘。
苏行白了眼陈易然,没好气地说道:“这都是你自己作出来的,人家姑娘在的时候,你就各种高冷乱吃醋,现在她不在了,你倒是折磨自己,你以为你这样,人家言蹊就会回来了?以前觉得你是个聪明的人,现在看来,你对感情一事也是个白痴,没什么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陈易然根本一句都没听进去,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梦见了言蹊离开时绝望的眼神,那种怨恨他的样子,就像是烧的铁红的烙铁在他的心上重重地砸了个印。
言蹊,你到底去哪了?为什么我会找不到你?你是不是躲起来了,你是不是还在恨我?生我气了么,对不起,言蹊,是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不要让我找不到你。陈易然醉醺醺地又拿着酒杯往嘴里灌酒,眼睛红的厉害。
有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混入他的酒杯中,但还是被苏行给瞧见了。
这厮竟然哭了,苏行简直不敢相信,以为自己花了眼,可陈易然眼角那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这让他不得不信。
“陈易然,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人家酒馆都要打烊了。”苏行皱着眉,站起身走到陈易然的身边,伸手要将他给拽起来。
唔,他好像瞧见言蹊了,陈易然站起身,指着苏行笑道:“言蹊,你回来了?我没有喝醉,真的,你回来了,我很高兴,所以喝了几杯。”
“……”苏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真的要很努力才能够克制住自己不去把陈易然给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算了,兄弟一场,他还是把这醉酒的家伙给带回去吧。
陈易然已经喝醉了,靠在苏行的肩膀上,闭着眼睛一直念念叨叨的,“言蹊,你回来了,我很想你。”
“陈易然,你这分明就是自作自受,现在知道想她了,之前早干嘛去了,活该。你最好早日清醒过来,不然那些案子我都扔在那不管,等着你去破。”苏行真是万分嫌弃现下的陈易然。
不过,陈易然寻了这么久也没有找到,这很肯定的是言蹊根本不愿意见他,不然又怎么可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陈易然弄回了神捕司,见到阿朝和阿夕,苏行像摆脱包袱直接将陈易然扔给了他们俩,自己则悠闲地坐在方厅里喝茶。
安顿好陈易然的阿朝和阿夕从里屋走出来,像是对于今晚这样的情况,他们俩一点也不奇怪了。这几日,老大都会出去喝酒,大半夜的,苏行就会去把他给带回来。
“苏少爷,阿朝觉得这样下去委实不是好事,我们老大再颓丧下去的话,连带着整个神捕司也都会萎靡的。”阿朝尤为苦恼,每天瞧见自家老大那张冷着的脸,他都胆战心惊,生怕做错了什么事,然后被陈易然抓住小尾巴。
苏行抿了口茶,慢悠悠回道:“陈易然有心事,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言蹊一日没回来,恐怕陈易然的心病也就不会好,我们可有的熬了。”
一听,阿朝真是沮丧的紧,这大嫂都已经走了这么久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这自家老大的心病怕是好不了了,他也只能每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付陈易然,真是痛苦。
“苏少爷,怎么好端端的会找不着呢?是不是老大他找错了地方?老大说他一路往北去找的,那会不会其实大嫂她是往南去了?”
苏行手一顿,开口道:“阿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不过言之有理,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陈易然是因为往北走,在路上听闻了言蹊的消息,所以这很可能是故意设下的圈套,而恰好言蹊姑娘是往南行了,一南一北的走,自然是不可能碰见。”
经苏行这般分析,阿朝和阿夕恍然大悟,纷纷感叹自家的大嫂还真是够聪明的。
“那我们去告诉老大吧,现在去追的话,或许还能找得到。”阿朝有些急得说道。
苏行白了眼阿朝,没好气地回道:“现在大半夜的,陈易然还醉倒在床,更何况也只是猜测而已,你现在去告诉他的话,指不定又会出什么事,阿朝,你明日便一路往南行,去打听言蹊的消息,一旦有消息立刻飞鸽传书回来,然后我会把事情告诉陈易然。”
阿朝连连点头,应道,“是,苏少爷。”
醉倒的陈易然,醒来已是第二日的晌午,宿醉后的头就像要炸开来一样,他使劲捶了捶才缓解疼痛。
穿戴整齐,梳洗好,陈易然又恢复成那一丝不苟的他,哪里还有昨日颓丧的样子。
陈易然路过方厅,正好瞧见苏行坐在那看卷宗。
“你醒了?不过你起的太晚,不可能有早膳留给你。”苏行瞥了眼陈易然,又继续看手上的卷宗。
这些都是最新上交的卷宗,不过他现在在看的这起案子,着实有些诡异,讲的是有人进深山里寻宝,可却都没有人出来过,最后被发现的是被咬烂了的尸首,县衙判此案为意外死亡,验尸结果是被深山里的野兽咬死的。这个案子里太多的漏洞,好好的人为何进山就被咬死,里面肯定有很多的细节是没有发现的。
见苏行一脸严肃地盯着同一张纸看了许久,陈易然出声询问道:“是有什么事么?还是又发现了悬案?”
一个月前,衙门里的另外一具女尸找到了出处,乃是皇宫里另外一个叫做青儿的丫鬟,同巧儿遇害,是熙云亲口承认的,皇上已经下令女尸案终结,女尸案至此了结。
“你还真是乌鸦嘴,好事不来,这样的事倒是随口一说便来了。”苏行把手上拿着的卷宗递给陈易然,随即又说道,“这起案子太多的漏洞,我觉得我们得撤查此案,听说还有宝藏,说不定就被我们给发现了。”
陈易然看完卷宗,回道:“你什么时候对宝藏感兴趣了?你之前不是只对尸体感兴趣的?”
他到底什么时候和陈易然说过,他对尸首感兴趣了,这分明就是诋毁,他真的很想把陈易然给揍一顿,简直不能忍!
“你可别信口开河,我可不对尸体感兴趣,说的我好像一个神经病。”
陈易然看了眼苏行,悠悠地回道:“我以为你一直有自知之明。”
“啪。”苏行咬着牙拎起一卷案宗直接往陈易然身上砸,怒道,“你这分明就是欠打,陈易然,要是一次,你挨得可不就是书了,是刀。”
陈易然不以为然地应道,“很期待你的刀啊!”
“……”苏行顿觉陈易然的脑壳子肯定是坏掉了,他不想和这样的神经病说话。
“好了,说正事吧,这起案子的确有很多问题,如果你感兴趣,不怕死的话,明日我们便出发吧。”陈易然收起卷宗放在桌子上。
“当然,我怎么可能会怕死,我相信我们能够将这起案子给破获的,说不定还能找到宝藏什么的。”想到能够找到宝藏,苏行乐得不可开支。
陈易然没好气地瞥了眼苏行,摇了摇头,“你就慢慢做梦吧,懒得搭理你。”
翌日一早,陈易然,苏行还有阿夕三人骑马离开了盛京,去往鸳鸯谷。
鸳鸯谷地属南方,是忘州的管辖地。
三人彻夜驾马,用最快地速度赶到了忘州城外。
“先休息下吧,没日没夜地赶路,我已经快不行了。”苏行见到路旁的驿站,连忙停了下来,认真地说道。
“那就先休息吧。”陈易然下了马,将僵绳系在树干上,随即提步往驿站走,阿夕和苏行尾其后。
驿站是很简单的那种,只是为来往的行人提供的休息场所。
“三位客官,想要吃点什么?”
“随便送点吃的。”陈易然说完,提步走到最里边的位置坐下来。
驿站的人并不多,除了他们三个,只有另外两个客人。
饭菜很快就送来了,苏行和阿夕都快饿疯了,管不了别的,只管一个劲地填饱肚子。陈易然倒是依旧淡定地吃着。
“老板,送点吃的来。”远处来了四个大汉,往凳子上一坐,大声开口朝店家喊道。
苏行正对着他们,所以不由抬眼打量了一番,四人皆带着刀和剑,一看就是武林中人,功夫非凡。
“不要抬头看,赶紧吃。”陈易然余光发现了那四人也在盯着他们看,便出声说道。
“他们好像武功都挺厉害的,来者不善啊!”苏行嚼了一口菜。
陈易然自然也发现了,应道,“不用你说,他们四人明显也是为了去鸳鸯谷。”
“莫不是也喜欢查案?”这都可以遇上同道中人,实在是有缘。
阿夕冷不丁回了句,“苏少爷,他们明显是为了另外一个目的。”
“……”寻宝藏,还真是和他有点目地相同。
与陈易然这桌相对面的那四人,有胡子明显年长的那位乃是四人的老大,名为胡巴,身配长刀,是四人中武功最高的。左边位置上坐着的书生模样打扮的名为丛生,右边的那位手拿长剑的是李常德,最后一位年纪最小的则是卫中行。
如陈易然所料,四人结伴而来皆是为了鸳鸯谷里的传说。
传说,鸳鸯谷曾经进去两个年轻人,他们是前朝的皇裔,两人进入鸳鸯谷,携带进了万贯家财,后来又有人说,鸳鸯谷里有一古墓,古墓里全都是前朝大臣死后陪葬的财宝,多年来,很多人都慕名而来,都是为了传言中的财宝。
“小哥,我向你打听个事情。”苏行朝店家老板招了招手。
“这位公子,有何吩咐?”
“向你打听下,鸳鸯谷怎么走?”
店家明显吓一跳,“公子怎么想着去那个鬼地方,去不得,很多人都一去不回的。”
“我们就是慕名而来,听说鸳鸯谷里美景如盛,想去一探究竟。”陈易然递给了店家一锭银子。
收了钱财,店家只好说道:“鸳鸯谷离这差不多一里,往东前行,便会瞧见。”
“有劳了。”陈易然拿上行李,说道,“走吧,天黑之前我们得先去城中。”
“去城里做什么?”苏行吃了最后一粒花生米。
“当然是买东西,不然怎么去鸳鸯谷。”
临走前,陈易然看了眼坐在那的四兄弟,意味不明地笑了,而那四人也回之一笑。
“你刚才笑什么啊?”骑着马,苏行疑惑地问道。
“还能怎么?江湖中人我看了眼而已。他们或许已经对我们产生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