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阳,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身后一直跟着一个默不作声的尾巴,谢玉只觉头疼,转身瞪着朱祁阳吼道。她在这个书院本就没有什么安生日子过了,现下他还这样一直跟着,怕是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
谢玉想起朱碧瑶说的话,她说,“谢玉,我是一定会嫁给表哥的,如果你识趣的话,就别招惹他。”
这话说得真是莫名其妙,先不说她本就没有存什么坏心思,也没有想过别的,充其量,她也就把朱祁阳当成朋友,不,现下连朋友也不是。真正是弄不懂朱碧瑶为何会以为她会破坏他们表兄妹的关系,真正是让人无语。
她累的很,尤其是涂了药的伤口疼得厉害,只想回寝室闷头睡上一觉。
“我们谈谈吧。”朱祁阳认真地说道,他原本以为自己很懂她,如今看来,他只是高估了自己,真正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前几日,母亲又提起要给他说亲事,当时他便直接拒绝了,只说他自己的婚事由他自己做主。
谢玉冷笑,讥讽道:“朱祁阳,你是朱家大少爷,我只是被人收留的孤女,之前承蒙有幸被朱家少爷当成朋友,如今我有自知之明,自然不会再多想什么,我和你本就不可能成为朋友。”
他不由皱了皱眉头,应道:“从什么时候起,你也在乎这些了?”
“呵,你只是从不了解我而已,我的寝室到了,你就不方便进来了,不送。”说完,谢玉直接从朱祁阳的手里把自己的书卷给抢了回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寝室走去。
朱祁阳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脸上满是僵硬,听到身后有人唤他的名字,他才转身离去。
谢玉是知道自己的生活不可能平静的,只是未料到麻烦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她拿着书去听课,才刚准备坐下将书放在桌面上,桌子却忽然裂开成了两半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果不是自己眼疾手快的话,她的那只受伤的腿恐怕要伤上加伤了。
“哈哈……”嘲笑声此起彼伏,屋子里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谢玉咬着牙将桌子重新拼合在一块,将就着用。
谢玉扫了一眼陈大小姐,瞧见那人眼底的戏谑,她的眼睛里不由划过一丝算计。
她不愿意招惹是非,可一旦有人找上门来,她不给个回应,实在是有点过意不去。
下了学,谢玉并没有去吃饭,而是急匆匆地去了后山。
后山空旷无人,谢玉从自己的书袋子里拿出了一个空瓶子。
土壤肥沃之地,养育出的虫子自然也是肉多。谢玉寻了一圈,认准了槐树下的土。
找了块坚硬的石头用力地凿坑,当瞧见又黑又长的蚯蚓从土里钻出来,谢玉眼底带着笑,心情很好地将这些虫子给抓进瓶子里。在贫民窟生活的那几年,她抓虫的本事倒是厉害的很,一点也不害怕,如果是别的姑娘瞧见这一团蠕动的虫子,非得害怕地大叫不可。
呵,陈大小姐,就看你怕不怕了。
翌日清早,学堂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嘶吼声。
“啊……”陈园园像往常一样地进方厅,准备从书桌的抽屉里拿书出来,谁料桌子里面全是黑漆漆在蠕动的东西。
千金小姐哪里受得住这个,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浑身都在发抖,满眼堆满了恐惧,连连往后退,一个没注意将后面的桌子给撞倒了,方厅里一时混乱,其他人也纷纷直哆嗦。
“到底是谁干的?”陈圆圆啜泣用手帕掩面质问在场的人,可众人皆是一脸无辜,谁也不承认是自己干的。
倒是朱碧瑶走到陈圆圆的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没事了,圆圆你别害怕,我们会把幕后黑手给查出来的。”
“碧瑶,你不知道那东西有多恶心,简直让人倒胃口,被我知道是谁做的,我定饶不了她。”陈圆圆冷声应道。
桌子里面的蚯蚓早就被人给处理掉了,方厅里也恢复了原状,只不过陈圆圆却是怎么也不肯回自己的位置了,她只要想到那个蠕动的场面,头皮都不由发麻。
可每个学生都是有固定位置的,陈园园不回自己的位置,也没有其他空位给她坐了,陈圆圆背手环视了一圈,目光定在了靠窗的那个没人的位置。
那是谢玉的位置,其他人都不敢多言。陈圆圆与谢玉有过节,众人知晓的事情,第一天来,陈圆圆就抢了谢玉的位置,如今谢玉把位置让给她了,陈圆圆又来抢这个靠窗的位置。
谢玉进方厅,所有人便把目光投向她,有的是看好戏,有的则是担忧,不过她都不在意,径直提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却发现陈圆圆已经堂而皇之地霸占了她的位置。
“陈大小姐,麻烦你弄清楚,这个位置是我的,你的位置不在这里。”谢玉冷声提醒。
陈圆圆站起身,拍了拍手,带着高傲的笑容说道:“之前你不是很喜欢那个位置么?本小姐便将它让给你了。”
听起来似乎很大方,可谢玉当然知道为什么陈圆圆会这般说,她也不反驳,俯身将自己的书卷抱在怀里,提步走到最中间的那个空位坐下。
“嘶。”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谢玉却充耳不闻,拿出夫子要教的书卷,摆在桌面上,安静地坐着等劳夫子来。
劳夫子是书院里的夫子,一生放荡不羁,可却爱好教学,所以山长便聘请他留在育人书院。
和以往一样,劳夫子拿着一本书走进方厅,环视了众人,似有察觉到怪异的气氛,可也没有多想。
“今日我们要探讨的是一个有关于何为人的问题?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谁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原本还有点声音的,现下倒是安静的只有劳夫子用手敲击桌面的声音,一下一下地让人听得心慌。
“没有人愿意主动回答这个问题么?看来昨日我说要你们回去思考这个问题,你们是没有听我的话了,那现在我便点名,要是谁没有回答上,就站到外面去。”说完,劳夫子便开始看在座的每一个人。
直到把目光停在了最中间的那个位置上,劳夫子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在他的课上,竟然有人胆大到直接睡着了,还真是自作聪明,以为把书竖起来,他就看不见了。
挖了一整晚的土,谢玉是快要天亮时才睡下的,自然会一早就没有精神,更何况她对夫子说的问题一点兴趣也没有,原本是撑着下巴的,后来眼皮实在是太重了,直接耷拉了下来,她便整个脑袋都搁在桌子上了。
“最中间的那位姑娘,你来回答我的问题。”
劳夫子说完,众人皆把目光投向趴在那睡得正香的谢玉。
谢玉太累了,脑袋沉地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声音,哪里晓得劳夫子点的是她的名字。
还真没见过这么冥王不化的学生,劳夫子气的胡子直抖,双目圆瞪,拿着棍子直接走下来,径直走到谢玉的跟前,瞧见她睡得正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棍子便直接敲在了谢玉的桌子上。
一声巨响,吓得谢玉打了个抖立马睁开了眼,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可抬眸瞧见跟前怒火中烧的夫子,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
这次肯定是死定了。
“你叫什么名字?”劳夫子打量了一番这个胆大的丫头,冷声问道。
谢玉连忙低头应道:“夫子,我叫谢玉。”
“谢玉?”劳夫子念了一遍她的名字,随即又说道,“你来说说我刚才问的问题。”
她哪里记得劳夫子问了什么,刚才她直接会周公去了。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小声道:“夫子,我刚才没有听清楚,你可不可以在说一次?”
劳夫子冷笑,“我再说一次?很好,谢玉,你现在给我出去,去外面站着。”
“……”谢玉居然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反而有些高兴,因为她本身就不想听劳夫子念经一样的念叨,现下放她出去,简直太好了。
不过,她还是表现出了很不舍难过的样子,拿了本书离开了方厅。
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整个人都来了精神。她本想直接走的,可又想到劳夫子让她在外面罚站,只好拎着本书乖乖地站在草地上。
冬日的阳光并不刺人,反而温暖,谢玉真正是喜欢极了此刻,虽然是在罚站,但还是能够晒日光,这可是在方厅里享受不到的。
谢玉剁了剁脚,让脚趾头不那么冰。
她抬眸望向书院墙外伸进来的滕蔓,有些愣神。
来这里已经三天了,她很想念茶园巷里的生活,她很想回家。昨日夜晚,她一个人待在后山,有那么一刻,谢玉特别想翻墙直接离开书院,跑回茶园巷去找萧景焱,可是她最后还是没有离开,因为萧景焱会生气的。
可是他为什么不来看她呢?难道他一点也不担心她在这里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被人欺负了。还是说,萧景焱把她送走了,更是珍惜他自由无忧的时间。想到这里,谢玉有些难过,抑郁的很。
听说了谢玉的事情,朱祁阳便匆匆赶来寻她。
瞧见谢玉站在那,一动不动的,他倒是轻扬了唇角,她这般安静听话的样子,倒是很少见。
“小玉。”朱祁阳走到她的跟前,温声唤谢玉的名字。
谢玉回了神,抬头瞧见来得人是朱祁阳,眼底划过一丝失落。她有一瞬间以为是萧景焱来了,可是仔细想想便又发觉自己也太爱胡思乱想了,萧景焱就算来了,也不会喊她的名字的,因为他不会说话啊。
“你怎么来了?”谢玉出声应道,很平静,并没有任何起伏。
朱祁阳轻叹一声,“别站着了,你的膝盖受伤还没有好,站久了伤口怕是要裂开了。”
“你就这么空闲?难道你就不用去听你自己的夫子讲学?”谢玉皱着眉问道,她总觉得朱祁阳实在是太空闲了,怎么到哪都能够碰见,她只不过是罚个站而已,也能够碰见。
他怎么会空闲,如果不是听见有人议论说谢玉被夫子罚站了,他也不会急匆匆地跑出来。
“小玉,我们把那天的事情都忘了好不好?我们还是朋友,不要在闹别扭了好不好?”什么时候,朱祁阳如此低声下气地同人说过话了,可是面对谢玉,他总是把自己摆在最低的位置上。
其实谢玉现下并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毕竟同她有过节的是朱家小姐,不是朱祁阳,忽略那日,其实朱祁阳对她挺好的。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朱祁阳的恩情,她也是记得的。
“你既然这般说,我便要同你把话说清楚,我并没有生你的气,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可是你的表妹,我是不可能同她和平共处的,如果你还要我当你的朋友,就必须知道这一点。”谢玉煞有其事特别认真地说道。
朱祁阳直接忽略了别的,只听到了谢玉说她不生气了,顿时欣喜,连连点头答应,“你说什么都好,我都答应你。”
没想到朱祁阳答应的这么快,谢玉瞥了他一眼说道:“说到做到,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对了,我一直没有和你讲,你给我的那块玉珏在倾月湖那晚就掉进湖里去了,你表妹还说她是你未过门的媳妇,我觉得她肯定误会什么了,所以才老是针对我,你可以和她说清楚的。”
“说清楚什么?只是我母亲看中了她而已,娶妻生子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关其他人的事情。”朱祁阳一脸严肃地继续说道,“我同她也只是表兄妹的关系而已,其他的根本不可能。”
无论朱祁阳和朱碧瑶是什么关系,都不关她的事情,谢玉对这般复杂的事情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好了,你可以走了。”如果朱祁阳再不走的话,等会儿其他人出来了,瞧见以后又会开始乱嚼舌根了。
“不行,张大夫让你今日去他那换药,如果我不抓着你去的话,你肯定不会去的。”朱祁阳一脸他早就看穿了的样子。
谢玉抽了抽嘴角,白了眼朱祁阳应道:“你还真是了解我哈。”
朱祁阳终是笑出了声,他已经许久未曾这般开怀大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