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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说客
    夜色里的千金堂点起灯,街上白日的喧嚣也散去了。

    齐悦戴上口罩手套拿着听诊器走进挂着“病房”灯笼的室内。

    四张病床中一张上躺着病人,打了夹板的腿被两条房梁上垂下的宽带子吊起来,此时那半张床板支了起来,男人正被伺候着吃饭,另有一个老者正好奇的研究这床。

    “怎么就支起来了?”他嘀嘀咕咕的说道。

    听到脚步响,三人都看过来。

    “齐娘子啊,您过来了。”三人忙热情的打招呼,老者更是感激的点头哈腰。

    “吃的什么?”齐悦含笑问道。

    “是按齐娘子说的,豆芽骨头汤。”喂饭妇人说道。

    齐悦嗅了嗅。

    “嗯,真香,大姐好手艺。”她笑道。

    妇人哪里这样被人夸赞过,顿时红了脸讪讪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女子长得好又能干关键是给人的感觉又是那么好,至于怎么好她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愿意听这女人说话。

    这么好的女人定西候府怎么就不要了呢?

    果然富贵人家不是她这等村妇能明白的。

    齐悦给伤者做完了检查,又笑着嘱咐几句注意事项。

    外边有负责护理的弟子进来送药了。

    “齐娘子,什么时候能..出院?”老者问道。

    “五天后吧。”齐悦说道。

    其实这种伤是最好不要移动的,搁在现代医院最少也得住个十天半月,但…

    齐悦看着伤者一家互相递个眼神明显的松口气。

    一则大家到底是不习惯,二来这费用…

    齐悦走出病房,看到刘普成的屋子还亮着灯,今晚是他值班。

    齐悦站到屋门口时,刘普成正在和张同说话,两个人站在桌子前拿着算筹正算着什么。

    “….工料钱是够了,但其他的还是不够啊…”张同低声说道。

    “..我老家还有块地,先卖了..”刘普成低声说道。

    他们说到这里时,齐悦在外敲了敲门。

    看到齐悦站在门板师徒二人带着几分紧张忙收拾起来。

    “齐娘子,你怎么还没走呢?”刘普成说道。

    张同也恭敬的喊了声师父。

    “这就走了,今晚就辛苦老师了。”齐悦含笑说道。

    “你这孩子,总是说这么客气的话。”刘普成摇头说道。

    齐悦没问他们在算什么,刘普成自然也不会说。

    齐悦带着翠芝走出千金堂,夜色掩盖下,欢悦的神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怅然。

    她默默的看着点点星空,要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白日就好了。

    白日里忙忙碌碌,安静下来真是…难熬的寂寞。

    “齐娘子。”翠芝走在她身边,忍不住开口,“你这样,不累吗?”

    “这样?”齐悦掩去黯然,重新恢复含笑面容,侧头看她,“我想,当人总是要累的吧,看怎么说了,做自己喜欢的事就不累。”

    翠芝点点头笑了。

    不过,齐悦回头看了眼千金堂,没钱可就要累了。

    没钱寸步难行,没钱在古代居也不易啊。

    夜色深深中荣安院里还灯火通明。

    常云成将经文放到桌子上,苏妈妈冲他摆摆手。

    炕上谢氏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这是我给母亲抄的经,在佛前供过了。”常云成低声对苏妈妈说道。

    苏妈妈点点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后日晚上启程,家里就不惊动了,我给父亲叩个头就走了。”常云成接着说道。

    苏妈妈面色一白,这边谢氏猛地坐起来了。

    “你现在就走,别等后日了。”她竖眉喝道。

    常云成走到她面前,挨着炕半跪下。

    “母亲,你在家要保重,不要和父亲置气,闷了多出去走走,我每月都会让人送信回来的。”他说道。

    谢氏喘着气,死死的看着常云成。

    “四年前因为娶了那女人,你就甩手走了,如今又是因为娶妻要走吗?”她咬牙说道。

    常云成垂头,又抬起头。

    “不是的,母亲,当初我走,其实不是因为娶妻什么的。”他说道。

    只是不愿意呆在这个家而已。

    谢氏冷笑。

    “你现在会说这个了。”她根本不信。

    常云成笑了笑,没有争辩。

    “云成,成了亲再走好不好?”谢氏软下来,带着哀求说道。

    常云成看着她。

    “母亲,我已经如你的愿,还请母亲也如我的愿。”他说道。

    谢氏再次怒意满面。

    “这么说你还是为了那个女人?”她冷冷说道。

    常云成垂下头。

    “这个,说不说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母亲。”他说道,他抬起头,拉住谢氏的衣袖,“我不会不成亲的,等我找到我如愿的那个人,我一定会成亲的,母亲,可好?”

    谢氏神色稍缓。

    “那饶家姑娘..”她又说道。

    “母亲,她不如我愿。”常云成简单说道打断了谢氏的话。

    谢氏将手攥了攥。

    是,只有那个女人如你的愿…

    “时候不早了,你歇息去吧。”她躺回去,淡淡说道,“启程的事还是让管家来办吧,出征大事,怎么好这样就走,好像我们见不得人似的。”

    尤其还是在这个时候!见不得人的是那女人,可不是他们定西侯府!

    常云成嗯了声,谢过母亲,但跪着没起来。

    “你还要说什么?”谢氏到底是了解他,问道。

    “月娘的…”常云成开口说道,月娘两个字滑过嘴边,只觉得心一阵刺痛,“的嫁妆,给她吧。”

    谢氏猛地坐起来。

    “嫁妆?她有什么嫁妆!”她竖眉喝道,“别忘了她是怎么进我们侯府的!真亏她能说得出来!也真亏你能听得进去!”

    说到这里她伸手一指,干净利索不多说一句废话。

    “滚.。”

    常云成起身出去了。

    第二日谢氏就听到常云成变卖自己名下田地的消息,气的她好一通骂,正要将家里的上下管事一并痛骂,人来报谢老太太来了。

    谢氏吓了一跳,什么也顾不得了,忙亲自接出去。

    过了一个年,谢老太太精神不错,但看起来更老了一些。

    “母亲,你怎么来了?这大老远的,有什么事让人来叫我。”谢氏忙扶着,满面担忧紧张。

    谢老太太拄着拐杖进屋子。

    “没事,我听说你这里挺热闹的,就过来看看。”她说道。

    谢氏立刻看四周的丫头婆子,大家都冲她摇头,表示自己没说。

    “别看了,是云成告诉我的。”谢老太太坐下来,说道。

    谢氏顿时一脸怒色。

    “行了,你坐下吧。”谢老太太说道,看她一眼,“都多大了,还是小姑娘时候的脾气。”

    谢氏坐下来,神色依旧愤愤。

    “他竟然去扰了母亲你的清净,实在是该打。”她说道。

    谢老太太笑了笑。

    “你是如愿了。”她沉默一刻,说道。

    谢氏站起来,看着谢老太太。

    “母亲,我难道单单是为了我?”她一脸悲愤。

    “好了好了。”谢老太太笑道,伸手拉她,“我不是来指责你的,休了就休了,赶走就赶走了,注定势不两立,就没必要互相委屈。”

    这话怎么听着还是有些别扭,谢氏挨着谢老太太坐下来。

    “我来就是一件事。”谢老太太开口说道。

    “母亲请讲。”谢氏说道。

    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恭顺与柔和,如果齐悦此时在这里,一定会以为谢氏换了人。

    “嫁妆给她。”谢老太太说道。

    谢氏猛地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谢老太太。

    “这不是为了她,是为了云成。”谢老太太接着说道,看着谢氏。

    “母亲,凭什么!”谢氏咬下唇说道。

    谢老太太伸手拉住她。

    “梅娘,你当初为什么要给吴家的小哥一包银子?”她说道。

    谢氏的脸色陡然变了,身子僵直,怔怔看着谢老太太,嘴唇微微发抖。

    谢老太太叹了口气,拍了拍谢氏僵硬的手。

    “给他那些银子,你心里是不是好受些,便能放下一些?”她接着说道。

    谢氏身子发抖,她的耳边回荡着谢老夫人的话,但是那些乱糟糟的念头之后,闪闪发亮的却是吴家小哥四个字。

    吴家小哥…

    谢氏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触手的肌肤虽然还细腻,但已经不是当初的豆蔻华年。

    谢家小妹已经成了常家夫人,吴家小哥已经化为一捧尘土。

    “母亲,原来你知道啊。”她喃喃说道。

    谢老夫人叹口气。

    “哪个孩子的心思能逃过当娘的眼啊,就如同云成心里怎么样你不是一样的清楚吗?”她说道,笑了笑,拉着谢氏坐下。

    “那母亲怎么…”谢氏低声说道。

    “我怎么没说?”谢老太太接过话头,笑道,“你才有几个钱,为了那一包银子,几个月没添置一样东西,过的不如一个丫头。”

    谢氏笑了,这一次她是抿嘴笑的,那一向凌厉的眉眼竟浮现几分羞涩。

    羞涩!

    羞少,涩多。

    “我又给你的包袱里添了一些,这样送出去,更好看些。”谢老太太说道,她看向门外,神情带着几分追忆。

    谢氏站起身来,垂下眼。

    “母亲,我..”她低声说道,声音干涩。

    “梅儿,我这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这么多年,都过意不去,你的心里想必也是如此。”谢老夫人打断她说道。

    谢氏没有说话。

    “说起来,云成这性子倒是像你多些,倔强的很。”谢老夫人看着她笑了笑说道。

    “我没有姐姐贤淑,没有教好云成。”谢氏低声说道。

    谢老太太再次拉她坐下。

    “你很好,梅娘,这辈子我都亏欠你。”她说道。

    “不,不,母亲,是我要这样做的,不管你的事,你当初那样劝我,是我自己要嫁过来的。”谢氏摇头说道,神情坚定.

    谢老夫人笑了笑。

    “把嫁妆给她吧。”她转了话题,说道。

    谢氏攥起手。

    “云成心里有她,这个你也清楚的很。”谢老夫人接着说道,看着谢氏,“咱们不能留她,让她在外边好过一点,这样,云成心里也好过一点,才能放下,就像,你当初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