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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等待
    董林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那个师侄女在漠北,倒不是他消息灵通,也是从周茂春身上得知的。

    周茂春直奔漠北找到齐娘子,据说连女儿都有了的事传为笑谈。

    董林放下手中的信。

    对于他来说,最喜欢见到的就是那些人被非议。

    他舒心的吐了口气。

    对于他来说,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这下好了,不用他出手,这个女人天生就是个惹事精,更好的是刘普成竟然也去了,这一下可真是一个也脱不了身了。

    这女人竟然敢去边境惹事,牵涉的竟然还是皇帝最看重的军事。

    董林再次低头看了眼信。

    “…以兵将为戏…”

    就这一个就足够这女人以及千金堂那伙人好好的喝一壶了。

    “来人来人。”他大声喊道。

    门外的小厮立刻进来了。

    “磨墨。”董林说道。

    此时夜色渐浓,京城正月的夜市也徐徐拉开,几乎所有的街道上都点亮了灯,红黄蓝绿各色各种,随着元宵节即将到来,街面上更热闹繁华十分。

    这种热闹对于范艺林来说那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如今的他。

    “..见你小子一面可真不容易..”

    “..最近红香楼新来了几个姐儿,哥哥我做东,瞧瞧去…”

    一大群人拥簇着范艺林涌向最好的酒楼,欢笑与灯火齐明,马屁与叫卖共响。

    跟一旁的李桐那种云淡风轻的笑相比,范艺林依旧是令人想踹一脚的贱贱。

    “..我最近忙啊…”他大声说道,似乎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进出的人太多了,他们又是一大群,瞬时将酒楼的门口堵上了。

    有人从里面出来,便不小心撞上了。

    “干什么啊,不长眼啊。”那人的小厮没好气的说道。

    这下可捅了麻烦,这句台词自来是范艺林等人说的,此时被人抢了台词,大家自然不干,乱哄哄的就吆喝上了,顺便看看这个不长眼的家伙是谁。

    这是一个年轻的公子,穿着裘衣,眉眼俊秀,儒雅彬彬。

    他对这些人微微一笑,点头施礼,又转身呵斥自己的小厮。

    看他这样识相,如今有身份的范艺林便不与他一般计较,摆了摆手让开了路。

    “看清楚点,这是吏部范小相公。”有人提醒那年轻公子说道。

    已经迈步出去的年轻公子闻言停步回头。

    “范公子啊,幸会幸会。”他说道,微微一笑,“最近还好吧?”

    “很好啊。”范艺林顺口答道,答完了才反应过来,这谁啊,还好吧?说的好像以前认识似的?

    这谁啊?他要问,那年轻公子已经走入街道上去了。

    反正最近认识他的人也越来越多,没办法,人缘太好了。

    范艺林嘿嘿笑了两声便不再理会跟着众人进去了。

    “三公子,明明是他们先撞的你。”小厮委屈的说道。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京城之中天子脚下,万事谦让。”年轻公子说道,神情淡然,“那人是范家的小公子,如今又攀上了李阁老,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那又怎么样?咱们定西侯府难道比不上他们范家吗?别说范家了,有咱们世子爷在,李阁老还得看三分面子呢。”小厮哼声不服气的说道。

    常云起停下脚步。

    小厮不明所以的忙也停下。

    “那是世子爷,不是我。”常云起缓缓说道。

    小厮回过神有些尴尬。

    “那,少爷,等开春殿试,你考上状元那就厉害了,世子爷就算有军功也比不过你的。”他忙补救说道。

    常云起看着他摇头。

    “自己兄弟,一家人,比什么比。”他说道。

    小厮吐吐舌头,干脆不说话了。

    常云起转身继续前行,虽然已经入夜,但街上依旧熙熙攘攘,穿着打扮娇俏华贵的女子们也比往日多了许多,街道上弥撒这脂粉香气。

    几个穿着各色斗篷的女子说笑着迎面走来,其中一个神情阴郁,与周围的人很是不同,所以格外引人注目,常云起也不由多看了一眼,那女子们很快擦身而过。

    “饶小姐。”常云起忽的停下脚步,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虽然人声鼎沸笑语喧哗,但那擦身而过的女子却准确的听到了,她怔了下停下脚寻声看来。

    璀璨夜灯下,年轻公子冲她点头微微一笑。

    有关齐悦带领千金堂的弟子无事生非胡闹的议论越来越多了,多到千金堂的弟子们也有些受影响了。

    毕竟以前做事虽然受非议,但都立刻见效,将那些非议击碎,但现在伤兵营的伤兵他们救治无效,普通人上门问诊他们也都拒诊了,除了不断的重复这些很简单的急救方法外,什么没做。

    更何况他们这些急救也没什么特别技术的,就是止血包扎,任何一个大夫都会的,就这样就能救命吗?

    渐渐的弟子们的心理也开始有些疑虑了。

    外界的质疑齐悦一向不在乎,但自己的弟子们有疑问,她则必须来解释了,因为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怎么可能去做好呢,这也是为什么她要用自己的弟子,而不是去培训那些军医们,尽管从技术上来说,军医们比自己的弟子们更熟练技术也更好。

    讲堂上,讲完课之后,齐悦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让大家散了,投入模拟练习中,而是敲了敲白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我给大家说些闲话。”齐悦含笑说道。

    弟子们都有些惊讶,这些日子,准备药各种设备用品,授课讲解练习,每一个时间点做什么都敲的死死的,除了吃饭睡觉,连上厕所都是掐着时间,哪里有说闲话的机会。

    “我知道,自从大家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到现在已经一个月了,大家每天都在忙碌,但外人看来我们什么也没做,纯粹是来演戏来了。”齐悦含笑说道。

    弟子们闻言都苦笑一下。

    “不过,我可以告诉大家,我们不是什么都没做,我们如今做的一切,都是在铺路,为战场急救铺路。”齐悦接着说道,“战场急救很简单,因为战场造成的伤都是不需要诊断一眼就看出的伤,但它又不简单,因为环境跟我们日常习惯的大为不同,这种环境只有一个字描述,那就是危险…”

    她话说道这里,下边胡三忍不住举手。

    “师父,是五个字..”他提醒道。

    此言一出,有人忍不住笑出来,但想到什么又忙憋住。

    齐悦哈哈笑起来,还伸出手。

    “那就是危险。”她又说一遍,还数了数。

    屋子里哄声大笑,一扫紧张沉闷气氛,大家也好像笑出了心中的积郁。

    “危险。”齐悦接着说道,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去,“我们危险,伤兵危险,大家怕危险吗?”

    “师父,我爷爷是睡觉的时候死在床上的,我小时候都不敢睡觉也不敢上床了,我爹把我一脚差点踹死,说人的命天注定,该你怎么死你就怎么死,躲个裘!人活一世不容易,既然活了,就要痛痛快快的活着,怕东怕西防南防北的活个鸟劲啊!”一个弟子忽的站起来大声说道。

    “对,师父,我们既然选择了大夫这个行当,那就是这个命!”

    “大夫危险,什么不危险啊,我二舅是打渔的,难道就没淹死的吗?”

    “…疠疫不危险吗?大家谁又怕了!”

    伴着一言一语,屋子里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齐悦看着大家露出笑容。

    “当然,我们不怕是不怕,但大家也不能捡着危险硬撞。”她笑道,“这种危险跟冲在最前方的将士们的危险还是要小的多。”

    这时候的野地相遇战是少之又少,毕竟东奴骑兵的厉害还是要避其锋芒的,而东奴的目的也只是掠财物,野地可没什么可掠夺的,所以攻城防卫是如今的主要战斗模式。

    “我们有城墙的保护,有层层将士的防护,作为大夫,在后方还是很安全的,再者应对这种伤,一..”齐悦说道,这次说到这里她低头数了下,“一个字,快。”

    快?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演习的时候在时间上要求那么苛刻。”齐悦接着说道,“止血要快,包扎要快,固定运送要快,伤情分类要快,快,这跟战场上一样,谁快一分,谁都胜算多一分,虽然这几次演习看起来乱哄哄的,但我要告诉大家,大家的速度越来越快,互相之间的配合也越来越流畅,这说明大家已经走对了路,只要严格的走下去,效果会是惊人的。”

    弟子们身在演习其中不知道全局的状况,只听到四周一声高过一声的笑,笑的他们都发慌,没想到师父给出满意的评价,大家都松了口气,精神也振奋很多。

    “虽然,我很不想见证这个效果。”齐悦又叹口气说道。

    激动的弟子们又都冷静下来。

    是啊,他们做大夫的大展神威的时候,也就是人受病痛折磨的时候,这真是…

    “不过,那句话不是说了吗,存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齐悦说道,她说完叹口气,看着窗外。

    正月就要过去了,春天的脚步正缓慢走来。

    河水已经快要解冻了,从厚厚的冰面上可以看到下面流动的河水。

    密密的枯草后晃动几下,似乎被风吹动。

    紧接着一个身影从土坡上滑下去,在土沟里蹲着三四个人,旁边还有四匹马。

    “二蛋,几个?”他们忙问道。

    从山坡上滑下的是个瘦小的男人,年纪也就是十七八岁,头上围着一圈茅草。

    “五个。”他眼带兴奋的说道。

    几个人都眼睛亮了下。

    “干吧?”其中一个低声说道。

    “五个对五个也是有风险的。”一个年长的沉思说道。

    “但作战图就在那几个鞑子身上,咱们追了这么久,总算只熬的剩下这几个人了,捞到了可是大功一件。”有人忍不住说道。

    这句话让大家都激动起来,沉默一刻。

    “干了。”年长的将口里的枯草吐出来,狠狠说道。

    闻言大家都忙去马匹前收拾东西,做为哨探他们的配备十分精良齐全,刀斧标枪飞绳手弩等等。

    “这个还拿吗?”一个小个子扯出一个白布说道。

    大家都看去,见是前些时候上头发下来的,说是什么能救命的止血带。

    “这一个快白布有什么用,估计是哪个供货商捞钱呢。”年长的摇头说道,他资历最长知道的事也最多,说这话将白布扔下,将一条飞梭系在身上。

    见他这样,大家便也都扔下了,独有那个瘦小的少年迟疑一下,将那条白布掖在腰里。

    年轻人总是怕死一些,大家都笑了笑,也不以为怪。

    “好了,你们从左右包抄,你我,从正中上。”年长的伸手指点安排说道,一面伸出手,“杀了这些鞑子,夺了作战图,你我弟兄大功一件,就算战死了,家人也无须担心,拼了!”

    “拼了!”大家都低声说了,将手重重的撞了下,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