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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孟扶摇看也不看,毫不犹豫一脚踩上去,她含怒脚下之力何止千钧?那老家伙连惨呼都没来得及就已经一命呜呼。

    夜色中人影闪动,各处棚屋里都抢出人来,孟扶摇一脚将那尸体踢出去,半空中血雨飞洒,重重撞在跑得最快的那个人身上,撞得他断线风筝般飞起来,余力未休,将后面人撞成一团。

    等他们爬起来,孟扶摇黑影一闪已经去远。

    这一刻她就是风就是电,如果可以恨不得超越光,因为速度过快,身上所有大大小小伤口都因为用力过度激飞血液,在浓郁的夜色里拉开一条条深红的线,倏忽不见。

    不过一个深呼吸的时间,她已经一个来回,再度拎着阿鲳回到那个坟坑。

    人还未落下,七彩异光立即逼了上来,光芒变幻沉重粘缠,呼啸低吟若女子号哭。

    孟扶摇眼神急急一瞥,看一眼生死不知伏在角落地下的云痕,立即收回目光,将阿鲳往前一递,大喝:“阿鲳,你娘没死!”

    “啊!”阿鲳震惊的抬头看,“我娘呢?”

    他此时才来得及睁开眼看看四周景物,这一看立即觉得不对,大叫:“这是我娘的坟,我娘的坟啊……谁扒了我娘的坟!”

    “她!”孟扶摇对隐在镜后,捂着脖子目光闪烁的非烟一指,“扒了你娘坟,练了你娘魂!”

    阿鲳号哭着向前一扑,孟扶摇自然不会让他扑出去,却将他的脸正正扑向了那盘旋号哭的七彩异光。

    那光芒陡然一颤。

    其中一色霍然大亮,随即隐隐有尖呼之声响起。

    “……儿啊……”

    七彩异光中的一缕,突然开始扭曲盘旋,左冲右突,挣扎着想要冲到阿鲳身前去,若隐若现的幽魂低泣之声大作,那一直稳定缠绕步调一致的异光,开始混乱冲撞。

    非烟突然一弹指,一道白光直射阿鲳,随即自己分身一晃,镜左镜右,又是两个一模一样的非烟。

    孟扶摇冷笑,不救。

    那七彩光芒中的一缕,突然大力一挣,竟然脱离光网,转头直袭非烟!

    那缕幽魂自然认得哪个是真身,直扑镜左那个!

    光网刹那一乱!

    孟扶摇立即扑了出去!

    她左手抓着阿鲳,右手“弑天”冷电一抹,刹那间极其精准的穿越因为那道光束的暴动挣扎而露出的一丝缝隙,暴袭非烟心口!

    非烟急急后退,意图弹开反噬的光网——巫师最怕被自己操控的东西反噬,其威力更大过平常。

    孟扶摇的刀却已经到了。

    她的刀是劈裂浓云烈电一抹,自九霄深处悍然而来,摧枯拉朽犁庭扫穴,不能杀敌宁可共死!

    刀光初亮,尚未反射上人的虹膜,刀尖已经到了非烟咽喉!

    孟扶摇这一刀,是她一生至此最快一刀。

    如同当初天煞内殿云痕救她那一剑,一生中发挥最好最超常的一次!

    呼啸!风卷!

    四壁上总控光网的长明蜡烛,七彩火苗齐齐被那猛烈的罡风逼得火苗拉长,光网刹那一弱。

    “叮!”

    极轻极尖锐的一声。

    不是刀入肉的声音,是刀撞上刀尖的声音。

    孟扶摇的刀,撞上了非烟脖子上的刀!

    云痕用来自杀逼孟扶摇离开的小刀,完成逼走她的任务后,立刻顺手插在了非烟脖子上,只可惜当时非烟已经反应过来,刀只入三分。

    孟扶摇一进来却已发现那小刀不见,虽然非烟立即放下了捂着脖子的手,但她已经瞅准了位置。

    所以她不刺胸口,横拍咽喉!

    小刀深深插入,孟扶摇甚至听见了气管被切开鲜血如气泵压上一般欲待喷薄的声音。

    那七彩异光乍失掌控,半空一顿,忽然齐齐向飞烟方向扑来。

    孟扶摇立即让过彩光,一低头掠到墙角,抄起云痕,手指闪电般在他心口一按。

    这一按心中冰凉如堕深渊,没有心跳!

    她不死心,又伸指在他鼻下,屏息静气心跳如故的等待好久,才隐约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孟扶摇狂喜,大惊之后突然大喜,心理冲击太大竟然眼前一黑头一晕,瞬间一身冷汗,她赶紧死命掐了自己一把,站起身头也不回,也不管身后非烟到底怎样,赶紧抱着云痕便走。

    船上有好药,蛟王内丹也在船上,无论如何,先救回他的命再说。

    她抱着云痕跃出地面,忽觉脚踝一重,回身一看,一身血染,斜了半个脖子,突然变得七彩变幻的非烟,竟然就在她后面,死死抱住了她的腿。

    这是人是鬼?

    孟扶摇此时便是恶鬼也绝对不在乎再杀一万次,抬脚就踩。

    身下非烟却突然力大无穷力量狂暴,猛力一拖,竟然将孟扶摇连同云痕都拉下半个身子。

    孟扶摇怒叱,露出地面的肩肘死命在地面一抵,身子向前一倾,重心瞬间移到上半身,硬生生将身子拔高,越过坟坑,只觉脚下一重,竟然将非烟也拔了出来。

    脚踏实地才觉得肩头和肘间同时剧痛,刚才那一瞬间角力,用力过猛,又恰巧抵在碎石上,生生抵得肩肘骨裂。

    孟扶摇此刻没有时间去痛,她抱着云痕便要狂奔,脚底下却拖了世上最重的一个陀螺,那东西似乎在最后一瞬间受了反噬,七彩妖光里的冤魂倒灌,刹那间反注入她的身体,大巫的身体又因为长年接触魂体最是通阴,刹那间已死而未死,穷集修炼已久的七魂之力,只记得此生最后一个执念——杀了孟扶摇!

    她拖在孟扶摇脚下,呼啸着缠上孟扶摇,所经之处孟扶摇周身都起毒火,孟扶摇大力将她甩开,抛开云痕在地上一滚,火灭了再扑过去抱住云痕继续奔,那时非烟又扑了上来,于是再踹、再滚、再抛、再抱,连续不休,无限循环。

    一场诡异的,已经毫无高手和大巫风范,泥水里摸爬滚打死缠不休的抵死之战!

    从岛西到岛东,从坟坑到村落到岸边,长达数里的路程上,灰尘滚滚声响大撞,到处都是被打塌的房屋被踩死的动物被撞毁的坟墓被踢飞的树木,到处都是腾腾的烟尘和四散的石屑,数里长路,到处都是两人挣扎对轰所溅开的斑斑血迹,一路血痕,触目惊心长长延伸!

    非烟没有了痛感,无论受什么伤害都能继续拖着断骨拖着内脏前行,真正成了附骨之蛆,孟扶摇却还是肉体之身,本身就已受了伤,一路不停的甩开她不停的对抗毒火还要不停的放开云痕以免他被毒火殃及,再在甩开非烟后抢回他,所耗精力所受的伤已经无法计数,短短数里,实在是她一生至此最难走的路程。

    到得快要接近海边的时候,她只觉得心跳如鼓汗出如浆,眼前一阵阵发黑,全身都在脱力颤抖,要不是死撑着,早已抱不住云痕。

    身后非烟格格大笑,声音已经不是那个忽男忽女的嗓子,全是女子声音,却又或粗或细或动听或粗哑,如她身上七彩光芒冲突变幻一般,幽幽忽忽变个不休。

    “你……跟我一起死!”

    “我是……我是这世上最强的大巫,我是神空!”

    “没有……大巫杀不了的……人……”

    孟扶摇喘息着,再一次踹开她,自己也用尽最后力气,腿一软,栽倒在地。

    这次栽倒却没觉得坚硬的痛感,浑浑噩噩一看身下竟然是柔软的沙滩,顿时大喜,到海边了!

    赶紧抱紧云痕,怕他被潮水淹没,一抬头看见大船在望,竟然就停在岸边,急忙踉跄着爬起,将云痕递出去,大叫:“铁成——姚迅——下搭板——”

    忽觉腿上一痛,一回头看见非烟的利齿已经咬进她的小腿,鲜血涔涔而下,染在沙滩上瞬间红上一大片,她却已顾不上给她一掌,拖着她继续向前爬,任那伤痕裂肤拉出长长血沟,只拼命推着云痕的身体向船的方向靠,大呼:“快点——”

    大船上却无动静,远远的,一个青衫人淡定的望过来。

    孟扶摇不记得自己船上什么时候有个青衫男子,凝足目力仔细一看又觉得眼熟,再一想心中轰然一声。

    不就是天晟行宫里那个金刚喂血的男子?不就是长瀚山脉古墓密室内盘坐的男子?

    虽然感觉年轻了些,但是她对于这个只见过两次的人一直印象深刻,那种奇特的,狂放又邪魅的矛盾气质,除了这人再没在别人身上见过!

    孟扶摇眼前一黑,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大叫一声“天亡我也!”,又想着这下和云痕两个都要葬身海滩,心中一痛,一痛间突然又一醒。

    宛如电光火石,宛如灵机突降,刹那间她竟突然感觉到那男子的眼神。

    凉薄、冷漠、讥诮、无情、还有丝淡淡的敌意和惊讶……敌意……对谁的敌意?那个一看就很强大的男子,现在自己这条死狗样的一坨,还不配让他有敌意。

    只有同类的人,才有敌意……

    身后非烟仰头,张开鲜血淋漓的口,格格大笑:“我是……我是天下最强的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