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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报社的时候，社主任坐在南风晚的座位等着他。
社主任比前段时间看起来更胖了些，油光满面的脸，在灯光下油光可鉴。
“怎么样了？”社主任问。
南风晚知道他在问什么，踌躇了一会，他反问：“主任希望我的进展到哪里？”
“当然是跟进到最后，报道出来了最好。”社主任回答。
南风晚笑：“这也是我的希望。”
“那报道呢？”社主任手指敲着桌子，提高了音量显得很不爽：“自从我让你接这个案子做跟踪报道，你除了每天借着这个理由天天往外跑之外，我没有见到一篇有用的报道！”
南风晚依旧是笑，他走到社主任面前一边帮他捏着肩膀一边说：“每天就报道那么一点点有什么用？”
“可以吊住读者的胃口，让他们买下一期报纸！”
“那只手小伎俩。”南风晚认真地说：“有用吗？当然有用！不过如果先跟进，一次性报道大一点的，揭开结局的，不是更轰动吗？可以以压倒性的胜利比下去其他的同类报纸。”
“当我是傻子好骗啊？”社主任拍着桌子。
南风晚一边笑安抚：“主任是什么人呐，什么人没见过什么场面没见过？我的小伎俩能瞒过你吗？可是，我真的认为，这种一点一点的报道没什么实质性的意思。”
“我不管你，总之你要和刘易阳一起，把这个案子尽快跟完。”社主任很不耐烦：“嫌疑犯就是温茹茹，你多盯着她一点不就成了。”
“我这不是跟着警方的节奏么，警方如果都没破案的话，你想想——我能随便乱写吗？”南风晚继续说：“虽然温茹茹是嫌疑犯，但也只是嫌疑，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就是杀害李梁的凶手不是吗？我要是草率的写，对她不公平！再想想，万一警方查处凶手是别人，我们还要登报道歉！”
“所以你只要写‘嫌疑人’三个字，就算错了，就拿这个字眼来解释。”
“呐，别的报纸都在打文字游戏，我们都以事实来说话，岂不是很权威，更能得到读者的认可？”南风晚循循善诱：“这样吧，我保证！这个案子有什么新鲜爆料的，尤其是关于逆转性的新闻，我一定先挖出来，第一个报道。而且我有个警局的朋友，我让他有什么消息先瞒着其他的媒体，让他们起码晚三天才告诉其他的媒体，让我们成为最快的独家！”
社主任似乎动摇了：“你的那个警局的朋友的职位高吗？”
“高，当然高了！”南风晚睁着眼睛说瞎话：“是警察局的局长呢！”
“是吗？”
“不然我怎么那么胸有成竹，是不是？”作为学生时代的不良少年，说谎对他来说简直是毫无压力，而且他还没有任何的负罪感。
“不管是真是假，先信你。要是结果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就准备……”
“准备好卷铺滚蛋！”南风晚替他说出后面的话。
“明白就好。”
南风晚对着社主任敬礼：“主任，相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社主任满意地点头离开。
主任走的时候，公司里的其他同事对着南风竖起手指，有人赞扬：“还真有你的。”
“主任可是出了名的难搞。”另一个同事感叹。
“你是第一个搞定他的人。”
“算是遇到对手了。”
……
就在同事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刘易阳拿着报纸走到南风晚面前，看上去垂头丧气的。
“怎么了？”南风晚问。
刘易阳叹气：“我要是有你这么机灵就好了。”
“然后？”
“高稀的报道跟进不太顺利。”
“然后？”南风晚继续问。
“你能不能跟我去一趟高稀家里？”
“再然后？让我帮你报道？”
“是我去几次他家，都被拒绝了，而且父子两都不太想配合。”
“记者去的太多，排斥也很正常。”南风晚说到这里想起了王雪父母的反应。“逝者已去，没必要总是拿着别人的伤疤反复的报道，高稀的事情，我看就这样算了吧，你也可以把重点转移到其他方面。”
“你以为我想呀。”刘易阳抓着头：“不过就是一个高材生在高考之前，母亲出车祸离世，为了不影响他高考，所有人都决定瞒着这个高材生。多么感人的事情，报道出来……”
“褒贬不一，很有争议性！”南风晚说：“有人可能说为了孩子的前程这样做很好，反正妈妈死了也不会活过来，不如不让他知道，让他好好考试，前途第一。也有部分人会说，亲情无价，高考败了还有第二次，不能见母亲最后一面，是一辈子的遗憾，永远不会有第二次。”
“可是，当时他母亲是当场死亡，所以也不存在什么见最后一面的说法。”
南风晚反问：“那你觉得反复问当事人的感受，反复报道这件事，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吗？”
“意义就在于，这是社主任和主编的要求，我按照做了就能转正，然后有了稳定的工作，我的妻子和女儿可以过稍微安稳的日子。”
南风晚问：“那你考虑过高稀和高凯的感受吗？你每访问一次，你每写一篇报道，就可能揭开他们努力想遗忘的伤痛，那毕竟是他们最亲的人！所以，对于他们的拒绝，你应该知道原因。没有人喜欢把自己的伤疤一次又一次的扯开给别人看！”
“可是社主任和主编他们……”
“你可以想办法，例如去关注其他的更有意义的，更有跟进价值的新闻去跟进，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块，在你做无用功的这些时间，只要你在外面多跑跑，可能有更多的事情让你关注。”南风晚好心的提醒。
刘易阳低头看着报纸若有所思。
“我知道这是你的事情，我说这些都是越界。”南风晚随后补充：“但是用你的心看看，或者换位思考，如果你是当事人，你会怎么想。”
说到这里，南风晚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站了起来。
“我……只是想让家人的生活更好点。”刘易阳的声音很轻。
南风晚侧头点头：“我明白，我都明白，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有自己的无奈，不是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进行。我们是记者，报道是我们的职业，可是我们也是人，有自己的良心和同情心，也有感知和……价值观。”
“你的意思就是，如果我觉得是错了，就不要继续？”
“我没说你错了！”南风晚解释：“我只是觉得，很多事情适可而止。”
“谢谢提醒。”
“不客气。”
就在南风晚准备离开的时候，刘易阳赶紧上前将报纸递上去：“对了，我知道你在跟进温茹茹，这些报道可能对你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