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醒?”
闻人礼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冲了进来,看到陆博也不行礼直接问道。
陆博在床边端坐了身子,有意无意的往前挡了挡,不能让闻人礼近得前来去拉苏玉梅的手:
“你事办完了?”
闻人礼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脏的不像话的衣服,道:
“我先去换件衣服。”
闻人礼与陆博在苏玉梅这次昏迷之后便都搬到了苏家来住,前几日陆博不耐烦看到闻人礼在眼前晃悠,便借口让他去调查二皇子的事情支了开去,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博回头看向神色安详的苏玉梅,低声道:
“你快醒来吧,你醒来看看这苏家,我特意去找了当年逃走的几个旧仆人将苏家布置的跟以前一样,你醒来瞧上一眼。你的卧房,也是照着你喜欢的样子布置的,你瞧瞧可还合心意?还有,乐欣乐茹,雀儿我都给你找来了,都来伺候你还不好吗?”
“你醒醒吧。苏家的门槛儿都快被媒人给踏破了。大家听说苏家平反了,苏家小姐也回来了,不知道多少权贵想要娶你过门儿呢,我后悔了,早知道就把你接进宫里养着了。现在在这苏家,那些媒人上门,你说我是拦着呢?还是不拦?拦着,我用什么理由?不拦着,我看见了心里也不痛快。”
“对了,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当年都以为他死了,可是如今竟然冒出来十多个年龄相仿的少年说是你的弟弟。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府里的下人,还有闻人礼也认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他,最后将那几个明显是混进来的赶走了,可还有三个是对苏家的事情一清二楚的。”
“苏家平反了,这苏家的家产,还有父皇要补偿的官爵,都是你弟弟的了,你要是再不醒,这些东西可都成了别人的了。”
“你怎么还不醒呢?你怎么就能睡得这么踏实呢?”
……
陆博一如既往的在苏玉梅耳边唠唠叨叨起来,每日里,他都要过来带上一两个时辰,若是来的晚了,索性在这里住下,第二日一早再赶去上朝——皇帝因为二皇子的事情被气的不轻,如今卧床不起,一应国事都由陆博经手,他还要在皇帝榻前侍奉汤药做孝子,还要惦记着这边,这一个来月下来竟是瘦了两圈儿。
“我说了,让你过一个开开心心的上元节,可是你呢?就这么把我给丢下了……”
闻人礼在门口就被人给拦了下来,他听着里面陆博的絮絮叨叨捏紧了拳头,最后实在忍耐不住一把推开守门的侍卫冲进去,怒目瞪着陆博道:
“下个月就要选大皇子妃了,你现在跟她说这些有什么用?她本是个心高的,漫说做妾,就是为妻,也不愿与人共事一夫!”
陆博神情一僵,缓缓回头看了一眼闻人礼,轻描淡写道:
“前段时日谁还想着将她纳为妾侍呢?”
闻人礼身子晃了晃:
“那时不一样!”
是了,那时不一样,那个时候她需要躲躲藏藏,若是当时纳了她,日后就算苏家平反,她的身份已定,也没办法改变什么。现在苏家平反了,她纵然是个庶女,那也是大家千金,嫁不得簪缨世家,豪门富户与权贵之家还是嫁得的。
陆博嗤笑一声,转过头去道: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相让的。”
闻人礼瞪着陆博的后背,与公,他是君,他是臣,与私,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如兄弟的过命交情,可是如今呢?为了一个女子……
闻人礼捏着拳头沉默下来。
半响后,陆博开口打破了宁静:
“陈凌找到了吗?”
陈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失踪了,据陈府的下人说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间是赵元清疯了的当天下午。
闻人礼这次出去就是为了找他:
“音信全无,陈大人与陈夫人两人这月余间似是老了许多岁。”
陆博点着头,道:
“陈大人已然递了奏折乞骸骨父皇允准了,再过不久他们便要回祖籍了。”
闻人礼皱眉道:
“这是否是障眼法?”
陆博摇摇头:
“二弟如今已然被我们连根拔起,那六万的私兵正在收编,他就算想要东山再起,在蜀地那穷困的地方也甚是艰难,有那个时间我这边已然建立了自己的势力,父皇……”
说道这里,陆博颇有深意的看了闻人礼一眼,皇帝的身体本就不怎么好,经此一事更是卧榻不起了,皇帝殡天估计也就这几年的事儿了。
而立陆博为太子之事已然提上了日程,皇帝也默许了,作为大皇子,未来皇帝的生死之交,闻人礼未来的权利也小不了。
如今两人为了苏玉梅而有了争执,谁也不知日后又会不会为了她而再起什么波澜,闻人礼作为臣子还是可信可用的,只是如今闻人礼还能让他相信吗?
陆博那眼神触动了闻人礼了逆鳞,他薄唇紧抿,肃然看着陆博,半响后又艰难的移目看向面色安详的苏玉梅,昏迷中的苏玉梅没有了以往的郁结之色,眉目之间温和安宁,仿佛就这么睡着,便是最大的幸福。
他缓缓收回了目光,定定的看着陆博,掷地有声道:
“若是她幸福欢乐,我定然不负与你,可若是有朝一日她想离开,我必助她!”
言下之意,便是无论苏玉梅选择谁,他都不会叛离陆博,可是若是苏玉梅想要离开陆博,他闻人礼便是翻脸,也要护送她离开。
陆博心下稍定,他紧紧拉着苏玉梅的手,低叹:
“我怎么舍得让她离开。”
闻人礼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寂然不语。
“让我进去!我看你们谁敢拦我!你们打呀!冲着我的肚子打呀!”
外面喧哗声传来,陆博皱了下眉头,轻轻放下苏玉梅的手,帮她掩好被子,站起了身。
闻人礼看了一眼窗外,无奈道:
“是白氏。”
“她怎么会来?”
苏玉梅需要静养,如今她这屋子,除了陆博闻人礼两人可以自由进出以外,也就三个丫头贴身照顾她了,就连这院子里的奴仆,也都是陆博精挑细选来的。
听这个动静,白氏应该是在院子门口,只是她怎么进来的?没有陆博的命令,便是一条狗也不应该放进来的。
闻人礼道:
“我出去看看。”
闻人礼甫一转身,屋门便被人给推开来,乐欣乐茹两人跟在白氏后面阻拦不急,看到陆博便齐齐跪了下去:
“奴婢阻拦不及,望主子恕罪。”
陆博缓缓站了起来,目光阴冷的盯着白氏的肚子,她便是凭借怀有身孕,无人敢动她,便这般肆无忌惮地闯了进来吗?
白氏眼里却是除了闻人礼便看不到任何人,她快步走到卧室,眼睛往床上一看,被苏玉梅的容貌惊艳了一下,随即转目看向闻人礼,道:
“这些日子你就在苏家?你就为了照顾这个小贱人就弃我们母子于不顾?”
心爱的女人被人骂,谁能忍受得住?陆博一扬手,却见闻人礼一个耳刮子已然抽了出去,白氏没想到闻人礼会打自己,也没有躲闪,就这么怔怔的看着闻人礼的手扇在自己的脸上。
其实她是可以躲开的,因为闻人礼的速度并不快,可是她却是不敢相信他敢打她。
耳光响亮。
白氏捂着脸看着闻人礼,咬着唇又看着床上依旧睡颜安详的苏玉梅,恨声道:
“你就为了这么个女人打我?好,好,好!你有种!你让她等着瞧!我必不会放过她!”
白氏说完夺门而出,正撞上端着药进门的雀儿,冷不防的门里冲出来个人,雀儿一愣之间却是忘记了躲闪,两人就这么撞上了,她手上端着的药也撒了两人一身。
白氏被撞的往后直挺挺的躺了下去,跪在地上的乐欣乐茹两人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本应倒在两人身上的白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白氏的脸色瞬间煞白,她只觉得肚子一阵疼痛,伸手捧着自己的肚子哀叫道:
“我的孩子……”
闻人礼急忙跑过来看着白氏身下的裙子被鲜血浸染,不知所措。
将乐欣乐茹两人的小动作收进眼中的陆博勾了勾嘴角,刚才他本想让人将白氏拖出去打的,可是闻人礼抢先了一步,这个女人再怎么不是,也怀着他的骨肉呢不是?
闻人礼打的那一巴掌就是想让陆博消气,没想到这个白氏还是在劫难逃。
雀儿看着眼前这场景整个人都吓坏了,她抱着托盘喃喃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大夫!叫大夫!”
闻人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应该去叫大夫。
这时被拦在外面的白氏的丫鬟海棠等人也都冲了进来,见到白氏这样立时慌乱起来。七八个丫鬟婆子叫的叫责问的责问,慌着叫大夫的去叫大夫。
陆博见这些人实在乱的不像话,皱眉叫道:
“来人!将她们送到……”
送到哪儿?人都这样了,这里距离武穆侯府也远,送过去别说孩子,大人保住保不住还另说呢。
他临时改了口,道:
“送到厢房去!”
东厢房是收拾出来给乐欣等几个丫头住的,这会儿将人送过去正好。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白氏抬起来送去东厢房,大夫这会儿也到了,这大夫还是留在苏府为苏玉梅诊病的太医,却是不擅长妇科,不过这会儿急救一下倒是可以的。
白氏身边的嬷嬷已然去叫白氏素日里看的大夫去了。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大夫被请进了苏府,闻人礼站在院子里看看大门紧闭的正屋,又看看忙忙碌碌的厢房,一双脚似是钉在了地上,又似是踩在了钉子上,只见他的双腿不停挪动着,脚步却未曾移动分毫。
盏茶功夫过后,大夫出得门来,对闻人礼摇了摇头:
“孩子没保住,大人且看看吧。”
倏然。
闻人礼长出了一口气,心头不知是失落还是轻松,却是百味杂陈的望着正屋的方向。
陆博看着这忙乱的众人一眼,皱着眉头让乐欣乐茹几人将地上的污渍收拾干净,熏了香,掩上了门。
好吵啊。
苏玉梅皱起了眉头,是谁这么吵?
她抬起手来想要将那些人挥走,却不妨被人给一把抓住了手,她一惊,猛地睁开眼来。
这人是谁?
如轻云出岫,风姿卓然。一双眸子含情凝睇,令人红了双颊。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