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话筒,杨阳却是看了我好几眼之后,用口型说了一句男的之后,带着狐狸一般的笑走开,我头皮有些发麻。
“喂?”
“景年,我们封校了。”
“……”
直到挂了电话,我一手绕着电话线玩,一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陈昊颐……在家的时候他要了我寝室的电话,却一直没人找我,我也就不记得,所以现在接了他的电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知道疫情早就严重起来,不然我们学校也不用封校,妈妈也不用签下生死令去了前线,北京作为国家的首都尤其重要。
听到陈昊颐声音的那一刻,我忽然间懂了些什么。不知是不是因为隔着听筒,细微的电流声后仿佛能看见他抓着听筒的样子,安静的,不带一点雀跃,却有一种洗尽铅华后的内忍,我明白的,多少也是因为我。
我带着重生前的偏见而来,活了这么久,我也不知道究竟哪一场才是所谓的梦,而哪一场才是真实。倘若有一天睡一觉醒来,我还是陈昊颐的未婚妻,而他也正赤身裸体地与另一个同样光裸的女子纠缠,我想,我会不会真的逼死了自己。
我不知道,这世界太玄幻,我是真的分布清楚真真假假了,我能做的便是活在当下,只是当下。
于是对着此刻的陈昊颐,我也多了一些别的情感,比如说怜悯,比如说担忧。
“别担心,学校里总会好一点,你多喝些开水,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会没事的……”我只知道最后的最后,付出生命的代价后,人类总算研究出了非典的疫苗,除此之外,我无能为力,真的。
听筒里安静了一会儿,我不说话,陈昊颐也没有说,然后是一阵轻轻的笑声,夹杂出一抹释怀的喜悦,我听见陈昊颐说:
“景年,我怕死,真的,但是现在,跟你打了电话,却又一点都不怕了,景年,等非典过去了,我去看看你,好不好?”
挂了电话,我整个人开始有点晕乎,等坐到自己位置上后,我忍不住狠狠拍了下额头,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往常看那男男女女,本就最讨厌优柔寡断,明明给不了对方结果,却又不断给他希望的人,现如见却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是这样的人。
我明白,谁都怕死,我也怕死,怕自己会死,怕所有我爱着的人出事,所以当陈昊颐这样坦然地告诉我,他怕死的时候,不知怎的,心就软了一下,所以,答应也来得顺理成章了。
我若是残忍洒脱一些,大可以这样告诉他,你死不死与我何干,但到底是答应了,我有些莫名的哀伤,治愈地再好,即便连那疤痕都能打磨掉,神经却是记住了当时的疼痛,怎么可能忘掉呢?
陈昊颐,毕竟曾是住过我心底的男子,于是,做不到彻底的残忍哎。
杨阳她们三个本打算闹闹我的,但看我那样子却是什么也没继续。其实我觉得从我重生后是真的得到了许多,包括寝室里这三个性格迥异的室友。
我笑了笑,主动坦白,“一个大院的,在北京,现在封校了,有些怕呢。”
杨阳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陈晓佳与张靓也只看着我,然后继续做手头的事情,我开着电脑。
我想,我在故作矫情。
接下来的日子,爸爸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大多是晚自习后或者是早上晨练之前,老爸是公职人员,这样的时候也是顶忙碌的,而我大二起课业也实在加重,基本早上出门之后,白天很少能回寝室的,但手机我却是再也不敢离身,因为妈妈会给我发条短信之类的。
我不知道妈妈被派过了哪里,但却肯定是疫症严重的地方,爸爸这段时间也是两头忙,我只能尽最大努力不给爸爸添加烦恼,沈子嘉跟方劲也知道我的事情,不管家里有没有叮嘱过什么,但他们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不管,到底是分去了我不少担心。梁霄他们学校也封了,Z城已经出了几例感染,形势更加严峻,梁霄只好每晚给我打电话,上网聊天。我跟沈子嘉还好,毕竟是同一个学校,但是梁霄与方劲却是谁都出不去,除了上网视频,却是比我更惨一些。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受凉感冒发烧的人也增多起来,现在的政策就是一旦发现,立马隔离,闹得人心惶惶。
学校倒是还好,早中晚三次测量体温,每个寝室都发了体温计,自己身上倒是真的不怕,只是空下来上网总是留意这方面的新闻,当爆出某地医院两位医生感染了流感之后,我吓得手心打颤,从来没有这样恐惧过一件事情,但它真真实实地鲜活在我生活里,劳神伤心。
沈子嘉跟方劲因为表现出色,某军部来学校选人的时候被学校选送过去参加甄选,沈子嘉担心我,但我知道这次甄选关系着他们以后的分配,虽然外界都不知道这只部队的具体出处,但就看学校选人的标准,全都是年级最出色的人过去便可知一二,绝不是普通的部队了。
临行前,方劲放弃了他的名额,也算是学校不大不小的一件事,梁霄告诉我,方劲不想当兵,读军校与当兵是两回事,他读了军校是因为沈子嘉必须要来,他也就报了军校,但是他真的不想当兵,所以他放弃了这次的甄选。
这些事情我也清楚,沈子嘉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方劲在学校多照顾点我,他就背着简单的行囊走了,因为是全封闭式的甄选,我们甚至连什么时候开始,要进行多长时间也不知道,方劲原本是可以向家里打听的,但是因为他放弃名额的事情彻底惹怒了方叔方阿姨,他们根本连方劲的电话都不接,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法得到任何消息。
剩下的只能等,等我生活里最大的两件事尘埃落定。
(我亲提到非典的流行时间,我当时读大一,只记得非典是从我们十月左右开始肆虐的,我们城防治工作做得特别好,一发病例都没有,于是我们的卫生部部长提到了中央,成了副主席,本文里采用的地域坐标差不多类似江南一块,非典当年三月起在广东一片登陆,之后开始慢慢流行起来,基本上的爆发期属于当年的秋冬,_我也不知道百度出的对不对,没仔细探究,亲请见谅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