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着实是一段极长的时光,足够少年长到老成,足够利剑锈成废铁。
公孙羽前世年不过二十余。
他没经历过几个十年,所以在当姚长青蹲地抚弄着一丛草原上再寻常不过的枯草感慨万千时,他无fa可说。
就算真的有,那也只有一句:
“安心啦,三宗而已,刚得过的。”
公孙羽面无异色,语气更是平淡,听起来底气十足。
只可惜,姚长青实在是看不到能支持这份底气的依据究竟是什么,他只能再一次地强调:“大师兄,我知道你所做的决定已经是最优解了……但,后天与先天之间的差距绝不是一些奇技淫巧所能抹平……”
公孙羽听了直打哈欠。
“十多天了,每天都听你同样的台词复读三四遍,真是心累。”公孙羽拍了拍姚长青的肩膀,“上马吧,继续赶路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上正不住抛接着一块造型别致的金牌,这不是曾属于水柳宗、后归属于离火宗的‘十宗令’却又是何物?
自离开水月城之日算起,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天,公孙羽和姚长青骑着从水柳派带来的原装劣马,一路日出而行、日落而歇,随着缘赶着路,总算也是抵达了曾经与徐炎恶战的现场。
姚长青刚刚抚弄的那株枯草便是徐炎的坟头草。
这草还是当初他亲手种的,说是做个标记,但实质上不过是意义不明的复仇心态作祟。
前后一月有半,当时种下的青青帅草如今已然成了枯黄衰草。
时间是把杀猪刀。
姚长青摆了摆手拒绝了公孙羽的建议,他说:
“稍等一下,我的感觉马上就要来了。”
哦……忘说了,姚长青蹲下的同时亦解开了腰带。
“嗯~!”
“噼里啪啦~!”
姚长青爽了,通畅地爽了,爽到如释重负,爽到一身轻松。
但活着的如公孙羽,死着的如徐炎都不会觉得有什么爽的。
“姚长青,你真恶心。”
躺在地下、一个镜头都没有的徐炎对此表示赞同。
公孙羽掩鼻迎风而走,避出去二十余步才算是避开了“杀身之祸”。
“呼!呼!”
空气是可贵的,尤其是新鲜空气。
清新而滋润。
这滋润的本质是水汽于空气中凝成了悬浮的小水滴,遇见了温热的人体皮肤后附着再蒸发。
草原并不是一个善于储存水汽的区域,除开早晨外,很难遇上清新与滋润。
而现在并不是早晨。
“要下雨了……只是……为什么是现在?”
公孙羽抬头远望,但见一块乌云正自前方缓缓飘来,这云如浪如潮,光是远远看着它便令人心生不安。
不安带来的是紧张,而人一紧张——尤其是老年人——很容易肚子疼。
“拉完没有?!我的感觉也来了!”公孙羽跑了回去。
今日徐炎的坟头真是格外的热闹。
只是公孙羽终究还是弄错、或者说是错过了一些事情:若是他能在风口上多站一会儿、多远望一会儿的话他必然不会如此急着往回跑。
——他会以光速往回跑,顺带还要喊上那么一嗓子:“他们来了!”
十宗的代表,以寒玉宗为首的三宗人马终于抵达此地。
可惜公孙羽没看见他们。
只怪浮云遮望眼。
三宗的人马尽数在乌云投下的阴影中,淋雨而行。
雨中的视线模糊得感人,敢于在雨天里抬头远望的都是猛士。
所以他们也没有看到公孙羽。
而且依照他们目前的行进方向,恰好又与公孙羽与姚长青的前进方向相互错开。
若是不出意外,这两拨以彼此为目标的队伍怕是该就此擦肩而过,磨不出半点火花。
但渐渐黑下来的天色却在某种程度上改写了一切。
……
夜深千帐灯。
这是一种夸张。
三宗带来的人加上马总共也不足六百,一人一只帐篷也不过六百帐,一帐一盏灯亦不过六百盏,谈何千盏?
而且,不知为何被雨神青睐了的他们早早地便结了营帐,未及天黑便各自宿营。
宿营,亦是在雨中。
这让人着实摸不透到底是雨青睐了他们还是他们青睐了雨。
搭帐篷时制造出的声、点灯后制造出的光,向这座逐渐安静下来了的草原宣告了他们的到来。
公孙羽和姚长青都不是聋子、瞎子,他们自然发现了这群不速之客。
“总算出现了,久闻十宗的办事效率,今天亲眼得证,果真名不虚传。”深绿色的服饰帮助公孙羽与草原融为一体,他于姚长青一同蹲在草丛中、谨慎地观察着三宗营地。
不过公孙羽只是看个热闹——他并没有真·公孙羽的记忆与经验,所以他根本看不出厉害。
姚长青不像公孙羽,他是个懂行的:“这次来的应该是寒玉宗、飞仙宗以及擎山宗。”
他面色凝重地总结道:“很棘手。”
公孙羽面上呵呵一笑:“你怕了?”
而实则他的心里却在嘀咕:“这三个都是些啥玩意儿啊?”
姚长青坦然一笑:“来都来了,再说什么‘怕不怕’还来得及吗?”
公孙羽姚长青的态度表示满意,同时亦旁敲侧击着打听起了情报:“师弟,这三宗里头,你挑哪一宗的宗主当对手胜算大些?”
姚长青果然中套:“这三宗啊……在先天高手面前我哪来的胜算?就算是用上‘那个’……好吧……大师兄,我明白你的战术,是想争取‘三局两胜’吧?”
公孙羽点头,表示姚长青说得对,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姚长青继续道:“三宗之中毫无疑问的是寒玉宗宗主秦寒最强,且此人以刀成名,无论跟谁对上你我亦绝不可与他对上,万一不得已与之对上,如果是我的话,我将会直接认输;
……论个人实力飞仙宗宗主吴算最弱……但此人善于卜卦、推演,如我所料不错,我们的《水柳剑诀》便是在此人的主导下被破的……而我的一身工夫都在这剑诀上,虽说对于门派的剑诀我早有新悟,但若是可以的话,我也不太想碰上他;
……综合来讲,面对擎山宗宗主马兰儿,算上大师兄你留给我的手段,我自信可以赢下一局!”
生死存亡的关头姚长青说话不再客气、不再谦让,他很直白地给出了答案。
“擎山宗马兰儿吗……?”公孙羽沉吟片刻后答应了姚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