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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宴席早已散了, 宾客们都先后拜别了曹皇后,唯有林梦秋被留下。

    “这些年看似朝中人人都怕彻儿都躲着他,可本宫每回瞧见都觉得心疼, 他不仅对别人狠, 对自己更狠,能看到你们夫妻恩爱, 本宫便是收了个最好的寿礼。”

    曹皇后说着眼眶都有些红了, 脸上却依旧带着浅笑, 眼里泛着温柔的光。

    这一番话简直戳到了林梦秋的心尖,所有人只看到沈彻暴虐的一面,却从未有人看到他的痛苦。

    他少年成名若非那场意外早晚会是流芳百世的英杰,他不愿被人怜悯, 这才用凶狠来遮蔽他内心的良善。

    老太妃疼惜沈彻却不一定懂他, 南阳王看重他却无法开解他,唯有曹皇后这个姨母才是真的了解他。

    “娘娘放心,梦媛定会尽心竭力的照顾好世子。”

    “果真像太妃说的那般, 你与其他人不同, 彻儿也待你不一般,以后可不许再喊娘娘了,该和彻儿一样喊本宫姨母才是。”

    林梦秋眼眶有些湿热, 知道曹皇后是真心而不是客套, 她也不是拘泥固守的人,闻言便羞赧又恳切的喊了声:“姨母。”

    曹皇后听着欢喜,眼眶也有些发红,“彻儿以后若是欺负了你, 尽管来告诉本宫, 万事都有本宫护着你, 对了,方才你与彻儿怎么会在那碰见的?可是早就约好了?”

    带她去整理衣裳的并不是曹皇后的贴身宫女,平日不过是个最末等的小宫女,这次是因为千秋宴才被抽到了殿内伺候,会领她去偏殿不过是凑巧,图个方便。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的机缘巧合,让她撞见了这事。

    或许这便是命中注定,让她重生让她改变这一切。

    林梦秋方才面红耳赤羞的落荒而逃,根本不知道沈彻去了哪,但想来这会应该在处理舒嫔的后续之事。

    倒不是她不信任曹皇后,只是这样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是皇后的身份尴尬,若是被人知道,以沈彻是为了给皇后撑腰出气才杀得舒嫔,岂不是要连累皇后。

    故而皇后问起,林梦秋便适时的红着脸低了头,“梦媛出殿时正好远远的瞧见了世子,没想到世子会跟来。”

    接下去的话她就羞的不好意思说了,皇后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觉得这事有些古怪,正打算要继续问。

    那边宫女就打了帘子,一个身穿华贵的美妇人款款走来,“远远就听见娘娘这热闹非凡,这是又得了哪家的解语花,在这陪娘娘解闷呢。”

    来人神态自若仪表不凡,不等林梦秋去猜她是谁,屋内的宫女们就齐刷刷的跪地行礼了,“长公主万福。”

    来人正是长公主沈素华,她是成帝的胞姐,也是先帝第一个女儿,在世时对她尤为宠爱。养的她性格骄横,对驸马的要求也甚高,直到二十五岁才相中了当时的新科状元。

    知道状元郎早有婚约,长公主便亲自前往那女子家中,要求女方提出悔婚,或是她执意要嫁,也只能做妾。

    生生逼得那女子悬梁自尽,女方上门退婚才罢休。

    此事闹得很大,但先帝当时年迈偏宠这个大女儿,只是禁足训诫了一番,最后还是给他们赐了婚。

    曹皇后那时已是太子妃,她性格温婉自然不喜沈素华蛮横,平日两人的关系便不温不火。

    听闻这事后说了两句不认同的话,没想到被有心之人传到了沈素华的耳里,自此两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直到沈素华出嫁离宫,太子继位封后,她在皇后面前才稍有收敛。

    这些年,若非必须要进宫的场合,她都会找理由推辞,今日是皇后寿诞,她就算再不喜曹氏也不可能挑这种时候闹脾气。

    但长公主还是来晚了,没赶上宴席,只能这会来走个过场,免得又说她怠慢了皇后。

    “皇姐来了,赐座。”

    长公主面上带笑,眼睛却凌厉的很,扫视一圈便将眼神落在了林梦秋的身上,此刻她也规矩的福身行礼。

    “皇后娘娘千秋,本宫怎么能不来呢,原是起了个大早准备做第一个进宫给娘娘贺寿的人,没想到恰逢杰儿回京,这才耽搁了,还望娘娘莫怪。”

    她嘴里说着是莫怪,可那神色却连半分愧疚都看不出,这么多年下来,皇后早就了解这个大姑子,知道以她的性子没必要说谎,只怕是真的耽搁了。

    但她一定是碰上了什么让她面子挂不住的私事,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拿儿子做借口。

    曹皇后对此并不感兴趣,也懒得过问,就客气的接了一句,“铭杰回来了?都有好些年未曾见他了。”

    “他去见陛下了,一会就来给娘娘请安。”说着长公主抿了口茶,状若无意的提起了林梦秋,“也怪本宫许久未走动,竟连京中何时多了个如此标致的可人儿都不知。”

    说她是在夸吧,那语气又阴私的很,好似在说她不讲规矩,见礼连家门都不报,总之眼神和语气都让人不舒服。

    林梦秋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正打算要再起身行礼,就被曹皇后拉住了。

    先一步的道:“这是彻儿的世子妃姓林,模样好脾性也好,之前同她父母在苏州,年前才回京,皇姐未曾见过也是正常。”

    长公主快三十才生下徐铭杰,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溺爱无比,在她眼里徐铭杰就算是再荒唐那也是儿子早慧,从来不教训,这才养成了他这纨绔样。

    偏偏徐铭杰和沈彻不对付,从小两人一见面就闹,头回动手时她还不知道胜负,长公主天真的以为是自家儿子赢了,怕皇后要算账。抢先说小孩子打闹很正常,就算磕着碰着了也是常有的,不能真当一回事。

    没想到被打的鼻青脸肿回来的是徐铭杰,长公主想要发作,就被皇后以一句小孩子打闹为由给顶了回来。

    长公主好强不能打自己的脸,只能忍了这气,但梁子就此结下了。

    听说林梦秋的身份,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变了,眯着眼轻轻拨动着茶盏,“哦,原来是南阳王世子新过门的世子妃,难怪模样如此出挑,娘娘真是好福气,这外甥媳妇一个接一个的换。”

    她特意的加重了新过门和一个接一个的换,言语中的意味已经很是明了,饶是头次见她的林梦秋,也感觉出了她的敌意。

    “不知南阳王世子最近可好?”

    按辈分来说,她是沈彻的姑母,她却一口一个南阳王世子,真是连表面的亲情都不想要维持了。

    曹皇后怕她受委屈,皱着眉想要岔开话题,没想到林梦秋却大大方方的接了话。

    “平日时常听夫君提起诸位长辈,说是和蔼待人又时时关心小辈,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多谢长公主关怀,夫君样样都好。”

    林梦秋声音又软又糯,听着全是夸人的话,半句带刺的都没有,可却句句捅在长公主的身上。

    她的脾气是好,但不代表她是没脾气的面团子可以随意揉捏,相反她最是恩怨分明,对她好的她涌泉以报,攻击她的她全数回击。

    尤其是这长公主明显与她夫君对立,夫君的敌人就是她的敌人,她才不怕得罪人。

    还当着面嘲讽她是新过门的,那她就直接戳穿她猫哭耗子假慈悲。

    不就是话里有话吗,谁还不会了。

    长公主被她的外表给蛊惑了,再加上她语调绵软,一开始还真以为她在奉承自己,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林梦秋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她脸色瞬间铁青,没想到她沈素华也有一日会被个小姑娘给糊弄了。

    长公主将手中的茶盏用力的往桌上一摆,里头的茶水溅到她的手背,她也感觉不到,一双眼恶狠狠的看着林梦秋。

    “哟,没细瞧,原来小姑娘还有张巧嘴呢。”

    林梦秋被她的眼神‘吓到’了,小心翼翼的往曹皇后身边挪了挪,还楚楚可怜的白了脸。

    “姨母,梦媛是不是说错话了?”那副小可怜样,就像是长公主要吃了她似的。

    曹皇后马上就懂了她的意思,心疼的搂着她,“我的乖乖儿,你没说错话,皇姐这是同你开玩笑呢。”

    长公主被她们两气得发颤,偏生还不能发作,人家是夸她关心小辈,她能怎么发火?难不成说她是故意讥讽沈彻那个残废?

    最后只能硬生生的把气给憋了回去,连说了三个好字,喝了口茶就起身要走。

    “娘娘这的茶金贵,本宫喝了有些不舒服,只恨这身子没用不能多陪陪娘娘,那本宫便先行告退了。”

    相看两相厌,曹皇后客气的回了一句,就让宫女送她出去。

    等长公主走后,林梦秋才松了口气,起身告罪:“梦媛方才口不择言,还好有姨母庇护,不然今日长公主只怕是不会轻易的饶过梦媛。”

    曹皇后拉着她坐下,将旧事恩怨简单的说了,“你是个聪明的,方才这么做很好,你越是露怯,她就越是得意忘形。不过你这次算是彻底得罪了她,以后若是独自一人见着她可得绕道走,这人最是记仇。”

    皇后不仅未怪她,还安慰她教她怎么应对长公主,林梦秋对皇后就愈发的敬重。

    又坐了一会,皇后瞧着也有些乏了,让宫女捧了个匣子出来,是送给林梦秋的礼物。

    “你与彻儿大婚时,本宫未能亲临,一点小玩意,就当讨个好彩头,给你戴着玩。”

    说是小玩意,却也花了心思,是一对金丝镯子,而且还是红石榴花镶嵌,不仅精美还寓意多子多福,林梦秋红着脸收下了好意。

    “多谢姨母。”

    “好了,本宫也不多留你了,早些出宫去吧。”

    林梦秋再次拜别,而后跟着宫女出了殿门,往外走去。

    她边走边在心里想,这么久未曾听到有人来找皇后报急,应该是舒嫔的事还未被人发现。

    也不知道沈彻现在何处,舒嫔又是如何处置的,过程可是顺利?

    她的心里装着事,便无暇去顾及其他,就连迎面遇上了人也熟视无睹的要继续往前。

    直到林梦秋感觉身前有阻碍,才下意识的抬脚往左边挪了挪,可没想到那人也跟着往这个方向挪了一步。

    她好脾气,又往另一个方向退让,而那人也跟着她动。

    林梦秋眉头微皱,终于忍不住的抬了头,便见眼前站着个身穿宝蓝色华服的男子,束发戴冠端的是气宇轩昂,可看着她的那双桃花眼却带着火热。

    她并不认识眼前人,但有种说不出面熟感,看他的打扮应该是哪位皇亲贵胄,可这人她不喜欢,连开**谈的想法都没有,就准备绕道要走。

    但眼前人却明显对她很有兴趣,再次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这位姑娘瞧着好生面熟,我们可是在哪见过,让我仔细想想。”

    林梦秋不理他,还以为他会明白的收敛,没想到他下一句更让人不悦,“我想起来了,姑娘许是在我梦中神女,惊鸿一瞥久久难忘。”

    她最是不喜如此轻浮之人,不解的朝身边宫女看去,此人到底是谁,居然敢在坤宁宫如此张扬。

    “这位是徐小侯爷。”

    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听到姓徐才恍然,难怪瞧着眼熟,他的眉眼与长公主有五分神似。

    徐驸马当年金榜题名原是前途无量,但他先是未婚妻自缢后又被皇权所迫娶了公主,婚后夫妻间关系一向不好,他自有傲气不愿接受长公主的好意,自请去了太仆寺,自嘲自己只是个养马奴,至今仍在太仆寺任少卿。

    反倒是他的儿子出生时新帝刚登基没两年,急需稳固帝位拉拢宗亲,对这个长姐尤为敬重,徐铭杰刚出生便封了侯。

    长公主对其溺爱,又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侯爷,徐铭杰自小在京中横行无忌,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长公主也会为他搭云梯去摘,此生唯一劲敌便是沈彻。

    沈彻去了战场无人打他,他倒潇洒了阵子,两年前沈彻重伤回京,两人又碰上了。

    他误以为沈彻断了腿便是失去了爪牙的狮子,在他面前频频挑衅言语侮辱,被沈彻打的半死。

    若不是曹皇后及时赶到,恐怕小命难保,这事长公主理亏,又怕沈彻会报复,这才将儿子送出去医治,还用了个游历的名头。

    外头到底不比京中富贵潇洒,徐铭杰养好伤玩腻了,瞧着风头也过去了,趁着皇后千秋之际又回来了。

    没想到一进宫便碰上了林梦秋。

    徐铭杰从小要什么都唾手可得,美人宝器样样都得来容易,这会见了林梦秋只觉美艳动人,忍不住的上前撩拨。

    按辈分来说,沈彻是徐铭杰的表兄,林梦秋就是他的表嫂,知道他是谁后便微微颔首,客气又冷硬的喊了声:“小侯爷。”

    而后绕过他要走,可没想到这徐铭杰还是不依不饶,再次的拦住了她的去路。

    “姑娘可还未曾告知芳名,怎的如此急着要走?”

    林梦秋已经有些怒了,她还从未见过如此难缠的人,他娘亲最多就是嘴毒,怎么生了个不要脸的儿子。

    要不是得顾及形象,她早就沉下脸把这没脸没皮的无赖给凶走了。

    “姑娘面薄不愿意说,那这位姐姐来说。”

    此话是对着她身边的宫女说的,他长得人模人样,一声姐姐喊得小宫女脸红耳赤,轻声细语的道:“这位夫人是林世子妃。”

    “哦?原是小嫂子,倒是弟弟逾越了,这两年外出游历竟错过了这样的大喜事。”

    知道她是嫂子,徐铭杰才收起了玩闹的心,耸了耸肩无趣的让开了路,瞧着喜欢归喜欢,若真是嫂子他也不能做什么,连言语上的便宜也懒得占了。

    林梦秋正准备要发怒,就见他识趣的让开了路,也就没有僵持下去的必要了。

    她不愿意和这样的人扯上任何关系,点了点头朝前要走。

    谁知两人正要擦肩之际,徐铭杰突然出声:“我可真是糊涂,见了小嫂子一时高兴,竟然忘了问,不知是我哪位哥哥如此好的福气,抱得美人归。”

    “我夫君乃南阳王世子沈彻。”

    徐铭杰一直嬉皮笑脸,直到听见沈彻的名字,脸上的笑意才顿时消失了,一双桃花眼里是滔天的怒火。

    沈彻,沈彻,又是他,从小到大不论读书还是习武,每一样自己学的异常艰难的东西,他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

    等他断了腿成了个废物,依旧样样压自己一头,凭什么?

    徐铭杰咬牙切齿的从齿缝间漏出声轻蔑的笑来,“那我还真是说错了话,若是他,还用不了抱这一字,毕竟一个连路都走不了的废物,如何抱得起……”

    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而后脸上便是一阵的抽疼。

    他下意识的捂着脸愕然的抬头,却见方才还楚楚动人的林梦秋,此刻正怒目瞪着他,“我若是再听见你说我夫君的坏话,听一次打一次,我不介意替长公主教教你什么是礼数规矩。”

    徐铭杰长这么大还是头次被个女人给打了,还是扇的巴掌,此刻脑子还有些懵。

    等他反应过来要去追时,林梦秋早已扬长而去,连她的背影都瞧不见了。

    而这头林梦秋刚气鼓鼓的走出坤宁宫大门,就有个小太监在外头等着她了,“世子妃请留步,我们主子请您入殿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