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瓷白的茶杯里剩下的半杯水,荡起了半圈波纹,虞归晚不知所措的手下意识的状态下,抠着茶杯的底座。恍惚的眼神看着对面的人。
尤正修。
她清楚的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和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因为在虞家生活了十年,她从来没有见过外婆、妈妈、哥哥以外的人,小时候还不懂为什么的她,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的也明白了起来,她的家和别人是不同的。
同虞归晚相对而坐的尤正修,观察着对面人的表情,所以当虞归晚的眼神从恍惚变为陌生时,扯回了她已经飘远了的思绪。
“我是你外婆口中的故人之子。”
手中的茶杯,由于双手的抖动,不稳的歪了一下,长裙下的皮肤瞬间感觉到一股凉意。冒失般的站起身的虞归晚,用手背蹭着长裙上被打湿的一片,再抬起头时暗淡无神的眸子,终于有了光亮。
虽然迟了,但外婆终究是等到了。
“我外婆等的那个人?”
干渴的嗓音中带着沙哑,没有了以往的生机,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抱歉!”
对方的话依旧是那般简洁,多说一个字都是奢侈。
话落,虞归晚的手胡乱的平抚着微皱的裙摆,似是平抚自己波澜起伏的心:
我还是没有完成外婆最后的心愿。
尤正修看着对面外表平静,但内心早已混乱的小姑娘,终究还是不忍。
“我父亲由于身体原因,没有前来,请谅解。”
原来是这样,为自己的猜测懊恼的虞归晚,朝对方摇摇头,嘴角的那句“没关系”终归是没有说出口,因为这是外婆临终前最在意的事,她没有权利替外婆说些什么。
虽说自己对眼前的小姑娘颇为同情,但对于老爷子的故人来说,尤正修的内心还是颇为介意的。母亲去世时自己虽是少年,可所谓的人情冷暖早已看的通透。父亲和母亲两人之间的感情,确实如外人看到的那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在自己看来,这样的感情是不真实的。
父亲每每面对着母亲时的笑容,从来都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只是他的习惯,一种维持了几十年的习惯而已。所以当那个深夜,父亲谈论起了一位故人的过往时露出的笑容,自己不得不承认,真的是嫉妒了。
所以当自己答应父亲的请求时,自己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能让父亲记一辈子的人到底是何等风采。而命运总是这般捉弄人,在你硬起心肠时,又不得不动了你的恻隐之心。
这一次,他决定向命运妥协。
“你外婆的骨灰暂时安置在了殡仪馆,你若是做好了准备,我便通知殡仪馆准备后事。”
其实虞归晚很想说的是,能不能让外婆见你父亲最后一面,但是她潜意识里知道,这个人是不会同意的,虽然此时的沙发上的人表情淡定、话语柔和,但是她依旧感觉到了,那人身上微不可察的寡淡。眼前的人一直在隐藏,隐藏着他与生俱来的薄凉。
“谢谢您,不用了。”
听此,尤正修变换了坐姿,挺直的背部靠在了沙发的软枕上,右手搭在一侧的扶手上,拇指轻捻着食指。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人生第一次被人拒绝,还是被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拒绝,这种感觉怎么说?新奇,前所唯有的新奇!
印象中,当年那个跌下墙头后,只在乎丢不丢人的小丫头,如今成长的如此有魄力!
若是她能放开,她那已经被揪成麻花的手指,那么对她刚才评价的可信度,还可以更深刻一些!
不是吗?现在的她才只是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