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百姓家里的围墙很低,只不过一个寻常女子的身量那么高。像二表哥与常庚还有两个护卫这些成年男子,站在墙外望去,便能将整个院子尽收眼底。
只见常庚与那护卫攀着低矮的土墙头,轻轻一跃,人已经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院子里。刚开始我们还能借着熹微的星光看见他们的身影贴着墙边往里溜,只不过片刻间,便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二表哥从墙头向里观察着。佑安多福踮起脚尖,勉强就能从墙头望进去。我与辰娘便扒着木门的门缝往里张望。
其实,整个巷子里及院子里都黑乎乎的,什么也瞧不见。我们就这样屏气凝神,眼也不眨地盯着里面。直盯得眼睛都发酸了,才忽然发现其中一间屋子的窗户纸上,似乎亮起了一丝微弱的烛光。
看来这房子里果然有鬼。
点点星光下,我与辰娘对视一眼,虽然明知看不清楚,我还是下意识地朝二表哥那边望了一眼。黑暗之中,只见他似乎也向这边偏了一下头。
再回头朝里望去,只见明明灭灭的烛光掩映下,有半个人影映在窗纸上。我心里一阵紧张,不由得紧紧握住辰娘的手。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得一声剧响,亮着烛火的屋门被一脚踹开了。
我刚直起腰来,就见辰娘也伸脚一踹,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响,便从里面开了,看着摇摇欲坠,估计辰娘再来一脚,便要散架了。
我心道,姐姐,您这动静也未免也太大了。不像是来捉鬼的,倒像是来捉奸的。理直气壮,气拔山河。
因担心有胆大的邻居出来查看,我们赶紧轻轻掩上木门,溜进了院子里。
风从开着的门里钻了进去,屋子里的烛火忽地窜起来,屋里瞬间亮了许多。
低矮的屋子中央,常庚的护卫押着一个汉子。汉子个头不高,粗粗壮壮的,看着有三十来岁。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哪里是鬼,分明就是匪。
常庚随手从一旁抓过一块不知做什么用的破布,往汉子嘴里一塞。
董诚上前一步,早从怀里摸出一段绳子,利索地将那人双手捆在背后。
二表哥低声问常庚道:“其它两间屋子里没藏人吧?”
常庚摇头道:“早打探过了,没有。只有这一个。回去再审吧?”
二表哥点点头,上前借着烛火打量了那人一眼。
出了刘三家的院子,我们便直奔锦阳大道。一拐上宽阔的大道,便看见有两辆马车在路边候着。原来是常庚提前安排好前来接应的。
远远的,两个巡夜的更夫看见这边又是车马又是人,便赶紧过来查询。
二表哥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令牌,面无表情地在两个更夫眼前一亮。
“原来是长史大人在办案。打扰了,打扰了。”更夫忙不迭地拱手道歉。
常庚冲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忙去了,道:“时候不早了,大伙儿都挤一挤,赶紧上车吧。”
我与二表哥,辰娘,常庚共乘一辆。董诚,佑安,多福与常庚那个护卫压着那汉子乘一辆。
不多一会儿,便回了府。二表哥让我先回府休息,自己则带人去了司马府,与常庚连夜审那藏在刘三家的粗壮汉子。
我开始还在窗下的软榻上和衣而卧等他,折腾了一天,却真是累了,躺着躺着,居然就睡着了。
“烟儿?”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得二表哥的声音在我耳边柔声叫着。
“怎么样?审完了?”我马上翻身坐起。
“嗯,审完了。怎么不去床上睡?”
“本来是等你呢,没想到睡着了。那我先去帮你取水来,洗漱了赶紧歇着吧。”
我正要起身,二表哥一把拉住我的手,低语道:“时候不早了,算了,你去床上好好睡,我就在这里躺着歇歇算了。”
“那人是刘富贵吗?”我问道。
“嗯。是。他根本就没死。只不过刘三对外声称他死了,其实却是悄悄加入了匪帮。我们第一次围剿歼灭他们几十号人后,这刘富贵便奉匪首之命再次潜入城里打探消息。平日他就藏在家里不出来。为了防止邻居怀疑,他又隔三差五的装神弄鬼一番吓吓人。所以,左邻右舍平日都离他家远远的。”
“那刘三一直都在给他们传递消息吗?”
“没错。”
“那第一次剿匪怎么——”我不解道。
“这个我们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二表哥说着,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我赶紧帮他脱下外衫,道:“还是赶紧先睡下歇息吧。明天再说。”
二表哥一屁股坐在软榻上,仰头便倒下去。等我从床上取过一床薄被替他盖在身上时,他竟已睡着了。
我蹲在榻边看了片刻,也忍不住哈欠连天,赶紧回床上睡觉。
一觉醒来,天色已大亮。
趁二表哥还睡着,我赶紧先起来收拾利索,等他醒了,便帮他洗漱更衣。
吃早饭时,我顺便向二表哥打听刘三是如何将得到的消息迅速传出去的。毕竟,他只是在二表哥他们早上出发后才做出的判断。再要将消息传递给刘富贵,而刘富贵必须赶在二表哥他们前面把消息传递给流寇才行。
“也就是说,刘三与刘富贵之间,一定还有个人专门负责将刘三这边的消息传递给刘富贵。他们中间的这个联系人审出来了么?”我好奇道。
”嗯。审出来了。是个赶马车的车夫。”说着,二表哥仰头喝了一口粥。
“还挺精明。车夫一天到处接人送货的,极是便利,又不会被人怀疑。不过,这车夫放着安生日子不过,为何要帮着他们干这掉脑袋的事?”我有些不解。
“据说马车夫的小舅子在流寇中做事。”二表哥道,“他们有的人是因为有亲友落草为寇,主动去帮忙。还有一部分人则是因流寇以他们落草的亲友的性命相威胁而被迫帮忙的。”
“刘三呢?他看起来挺老实的啊。”我忍不住问。
“他?”二表哥扬眉笑道,“估计你听了会很意外。他是主动要求隐藏在齐州司马府打探信息的。”
“为什么?安安稳稳的生活不好吗?”我诧异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