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二表哥的祖父当年已官至光禄寺卿,姨丈也已贵为户部尚书,但不可否认,至二表哥这一辈,虽已累积三世,他们却仍是无甚根基的寒门出身。若二表哥未入仕,那么章家便重新又回到了之前的阶层。
姨丈他们之前一听说权力日盛的恭王府竟主动请求联姻时的兴奋,便也不难理解。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恭王府这棵大树荫庇,二表哥来日必定仕途亨通,前程似锦。
这好事竟然又一次砸到了他们家头上,姨丈姨妈内心深处的纠结可想而知。
“四大世家听闻皇上对康王的赞誉之词,必定心里不安,便尽早除掉后患以保太子之位稳固?”辰娘疑惑道,“可是,皇储乃国之根本,若无大错,轻易不可废。更何况,四大世家多占据朝中文官职位,那些个文官个个牙尖嘴利,又岂是皇上想改就能改的?他们这样是否有些杯弓蛇影,过于紧张了?”
我们三个文官的子女面面相觑,都不免有些尴尬。再看辰娘,似乎并未觉察,这才释然。
“可能源自对失去权势的恐惧吧。”常庚叹道。
“对啊,既然忌惮康王来日或许对太子的地位构成威胁,他们怎么不直接除掉康王呢?这样岂不更省事些么?”我也不解道。
二表哥看了我一眼,似觉得有些好笑道:“你说得简单。康王贵为已封爵的皇子,府中养有亲兵侍卫,怎是说动手除掉便能除掉的?”
“那东宫更是皇储所居之地,难道不比康王府更加戒备森严?康王怎么想的,才会想到对太子不利?”我诧异道。
“问得好。我猜,这也许正是令御史们起疑之处吧。”二表哥道,“不过,说了这许多,竟忘记问做为受害者的太子倒底伤情如何了。”
常庚笑道:“那行刺者连太子的身边都没靠近,就被发现了。”
“刺客呢?被活捉了?”我好奇道。
“跑了。否则皇上与世家怎么能任由康王谋逆一案就这般不紧不慢地拖着?”常庚笑笑。
“跑了?”辰娘一愣,“既然连刺客都没抓住,又怎能确定他的身份?”
“据说打斗之中,他身上的令牌不小心掉出,被东宫的侍卫捡到,正是康王府的令牌。”常庚道。
“那刺客功夫倒也了得,竟然能从戒备森严的东宫逃脱。”我感叹道。
辰娘道:“兵行险招,重在出其不意。大约没人会料到竟有人胆敢行刺当朝太子吧?”
“只有物证,而无人证,即便三司会审,也无法定康王的罪,因此便只能将他暂时幽禁在宗人府,而将其余涉案人员暂时关押在刑部大牢。”二表哥淡淡一笑,“如此一来,世家的目的也达到了,又不至于真伤了康王,将皇上得罪得太狠。”
常庚看着二表哥笑问:“齐州一别时,仲泽托我打听康王谋逆一事,我原以为你与康王交情深厚呢,谁知不过点头之交。”
二表哥道:“我只是觉得他不像是那种人,万一被冤枉了也说不定。因此才托你打听。”
常庚看了二表哥一会儿,问道:“你准备几时返回吴郡任上?”
二表哥略一思忖,道:“我这脚若彻底痊愈,恐怕还需些时日。前几天向皇上告假几日,也已快到期,再呆在京城也不合适。皇上今日差人传那么一道口谕来,用意自不必说。我再呆在此处反而扎眼。不如回头收拾一下,明日一早便回吴郡。”
辰娘看看我,犹豫一下,问道:“那么寒烟妹妹呢?章公子准备如何安置她呢?”
二表哥皱着眉沉思片刻,缓缓道:“她是我章仲泽明媒正娶的夫人,如今有孕,本来应该留在京城府里好生休养。不过,看如今形势,怕是不妥。我若带着她去吴郡,又恐激怒皇上,反而不妙。”
我与二表哥两两相望,目光中俱是不舍与忧伤。
辰娘急道:“那妹妹要怎么办啊?”
常庚迟疑片刻道:“我家别院如今倒是一直闲置着,仲泽若不嫌弃,不如让辰娘陪着嫂夫人前去。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如今常某人官运亨通,在家说话也有些份量啦。”
二表哥笑笑,目光中含着感激之情道:“子骏一番美意我心领了。不过,此事一个搞不好便会激怒皇上,烟儿留在府里都恐不妥,又怎能去给子骏添麻烦呢?”
他又扭头看着我道:“留园虽距离京城有一段路程,免不得再奔波一番,但好在都在齐州境内,距离吴郡更是极近,坐马车也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能赶到。照顾起来也还方便。依我之见,烟儿你不如便随我前往齐州,我路过将你送到留园,安心养着。等事情有了眉目,再做定夺。你以为如何呢?”
我勉强一笑,道:“二表哥此举可算得金屋藏娇么?”
在场三人都没笑,看着我,眉宇间尽是忧虑。
“皇上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让你休了我另娶。事情没个结果,我这般藏来躲去,也不是个办法。不过,他若想让我自己选择和离,我是死都不愿。那便只剩逼你休妻这一条路可行。不过,若是我在京里,慢慢的我怀孕的消息传入皇上耳中,他总不会逼迫太甚吧?”说完,我又不禁忧心道,“若我不主动提出和离,为难的便是二表哥你了。你会不会怪我太自私了呢?”
我话音未落,二表哥马上接着道:“烟儿你不要这样说!身为堂堂七尺男儿,我却连我们的家都无力保全,我才愧对于你啊。不过,我一定会尽力给你和我们孩儿一个完整的家的!子骏,”二表哥说着,扭头冲着常庚站了起来,“你且随我去书房说句话。”
常庚闻言起身,随二表哥一前一后出了堂屋。
不一会儿,便又回来了。
辰娘含笑望着常庚道:“莫非夫君与章公子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与寒烟妹妹么?”
常庚笑道:“哪有什么秘密瞒着你们啊,不过是一些官场上的闲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