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汐菲面色肃冷地翻着杂志,看双双站在床边不走,回身拿起手机放了一首歌继续翻杂志。
空旷低徊的前奏缓缓响起,奠定了整首歌曲悲凉低沉的曲调。
一段前奏后,一个低沉苍凉的男音唱出第一句:“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
双双知道郑汐菲放这首歌是给她听的,安静站在床边聆听。
“呵!什么破歌。”床上玩手机的孙晓月冷嘲热讽:“听这种哭丧的调子寻晦气,装得自己很有内涵似的。要听自己插耳机听呀,公放出来打扰别人,自私鬼。”
郑汐菲自顾自地翻看着杂志,对孙晓月的冷嘲热讽置之不理。
双双无奈地看了孙晓月一眼,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歌曲上。
虽然第一次听这首歌,但歌词她熟悉,是曹雪芹所着《红楼梦》十二曲中的最后一曲引子改编的歌。
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但四大名着在民间流传广泛,各种评书画本子从小就接触过,高中也学过一些。
这首曲词又叫《飞鸟各投林》,其实就是家散人亡各奔腾的另一种说法。引示了官家大族穷途末路彻底崩溃的前兆。
最后一句“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唱完,郑汐菲关了播放器,深深看了双双一眼,淡漠地说了句我要睡了,然后一把拉上床帘将她隔绝在外。
双双怔了怔,失望地回到自己床前拿了睡衣去洗澡。
郑汐菲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是想告诉她,徐家现在摊上了官司,贪污受贿肯定不是一家的事,所以但凡是跟他们有点关系的人都避之不及,生怕被牵连。
这事涉及很多,她不能明讲,就用一首歌来表达。
郑汐菲这种态度也是明哲保身,尽管道理她都懂,但还是对这种冷漠的做法感到心寒。
双双心不在焉地冲了个澡,出来时宿舍已经熄灯了,只有她书桌上的小灯开着,三个舍友都拉紧各自床帘睡了。
吹风机会打扰她们休息,所以双双只好用毛巾一点点擦干头发。
以前她头发短,擦一擦甩一甩就干了,可是现在越来越长,干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国庆结束就要正式开课了,双双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宏观经济学》摊开放在面前,一边擦头发,一边预习第一节内容。
看着看着,忽而一只纤白细嫩的手伸到面前,将一张蓝色银行卡插到书中间的缝隙里。
双双抬头,穿酒红色吊带睡裙的郑汐菲将食指手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转身轻手轻脚地爬回床上。
双双不解其意,很快,微信收到郑汐菲的解释:“我听说徐思铭住院了,卡里有十万块,是我自己的零花钱,先去应应急。”
很快,又收到一条信息:“不要告诉任何人这是我的钱。”
双双转头看向郑汐菲的紧闭的床帘,眼里满是惊喜和感动。
原以为她冷漠无情,却没想到会在这关键的时候伸出援手。
她对这个白富美舍友的看法再次改观,随便平时看起来是个眼高于顶的傲娇公主,说话尖酸刻薄,但实际上她很有想法,懂得为家族企业扞卫名誉趋利避害,也讲朋友义气。
双双将卡塞进钱包里,向郑汐菲回复:“我替徐思铭谢谢你。”
郑汐菲回:“谢就不必了,我跟他又没什么交情,只是……”
双双等了半天,只是后面的话没了,而是发来三个字“我睡了”,然后就没了。
双双想她一定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也就没再问,擦干头发爬上床去睡觉。
对面,郑汐菲在紧闭的床帘内辗转反侧。
她跟徐思铭没什么交情,只是……觉得他很可怜。
她们家原本跟徐家走的很近,因为郑氏集团开发的一块地皮需要徐副市长帮忙运作一下,为此她母亲塞了不少钱给徐母冯芳。还想让她跟徐思铭谈恋爱来尽快促成此事。
徐氏夫妇被举报贪污受贿后,检察院冻结其全部资产,展开拘役调查。他们家花的钱不但打了水漂,还有被牵连的风险。
所以她父母在第一时间断绝和徐家的往来,销毁所有郑氏和华容金融公司的私下交易记录,还作为上当受骗的受害者积极配合警方调查,给本就岌岌可危的徐家踩上一脚。
不怪他们无情翻脸不认人,这世道本来就是这样,楼高众人捧,墙倒众人推。她一点都不同情徐思铭的父母,就是同情他们的儿子。
徐思铭是她遇到过最干净的富家子弟,可惜……
郑汐菲轻轻挑开床帘看向对面,见双双已经睡了,怔了一会儿,复躺回去睡觉。
其实,在这种时候徐思铭还有一个真正关心他的女孩,也不算太可怜,这傻妮子起码没有辜负他的喜欢。
—
第二天,国庆假期后第一周第一天上课,第一门《宏观经济学》是堂大课。全系两百多人在一间大阶梯教室上课。
上午只有这一门课,双双提前四十分钟去占座位,打算上完课去医院看看徐思铭。
本以为提前四十分钟已经够早了,结果到教室一半座位都满了。看来大家都很重视这开学的第一堂课。
双双在中间的一排占了四个位置,在舍友群里发消息通知大家已占好座位,让她们赶快来。
二十分钟后,吴羽妍和孙晓月到来,坐下后看双双旁边还空着一个位置,就问是不是留给郑汐菲的。
双双点点头,孙晓月翻了个白眼:“我就不明白了,你干嘛老这么巴结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都是舍友,大家好好相处嘛。”双双无奈笑笑,知道这俩舍友对郑汐菲很有偏见。都是开学那瓶“佩蒂德”香水惹的祸。
“谁稀罕跟她好好相处,这种世家大小姐我们可高攀不起,你也别做梦了,她不会搭理你的。”
吴羽妍低声附和:“对啊双双,你留了位置她也不会来,白白浪费感情。”
啪!——话刚落,一本厚厚的《宏观经济学》拍在桌上。
吴羽妍吓了一跳,抬头,一袭惹眼小西装套裙的郑汐菲耷拉着眼皮扫了她一眼,高抬着下巴坐到双双旁边的位置上。
吴羽妍面色一窘,干咳一声,低头翻书掩饰尴尬。
“切!”孙晓月嘟哝:“上个课都牛逼轰轰,真把自己当根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