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母女是被家丁‘相送’离府的。
原是崔嬷嬷怕她们手脚不干净,才给了她这般‘体面’的待遇。
离府时顾家无人相送,唯有贺氏在远处偷偷瞧着。
她长舒一口气,仿佛要把这些年的委屈与不甘全部都吐出去。
料不到回首时,余光竟瞥见小玉氏也在不远处立着目送刘氏离府。
她脸上挂着森然的笑。
那是一种贺氏从未瞧见过的表情,眉宇间铺平现出的厌恶情绪,昭示着小玉氏似乎比自己更痛恨刘氏。
贺氏并没有多想,毕竟刘氏这样的过街鼠,又有哪个是喜欢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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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早膳,晚青一早吩咐荷洛做下的莲香糕正好新鲜出炉。
她尝了一块,味道软糯香甜,直夸荷洛厨艺好,而后提着它去了穆弈秋房中。
穆弈秋喜滋滋用了两块,龇牙笑着向晚青问道:“其它东西呢?”
“什么其它东西?”
“晚晚答应我做好了那件事,就给我做莲香糕,糯米鸡和棋子饼的,如今只拿了莲香糕来糊弄我。”穆弈秋放下手中拿着的已经吃了半块的莲香糕,气鼓鼓道:“晚晚说话不算数,以后我再不帮你了!”
“我又没说不给你做,你急什么?一次都给你拿来了你吃得下吗?”
“哼!不理晚晚。”穆弈秋背过身去,双手抱臂闷哼连连。
晚青戳了戳他的肩膀,“喂,你不吃我拿走了?”
“不成!”穆弈秋转头,将糕点篮子抱在怀中,又再度转过身去,“反正晚晚说话不算话,我不理你了!”
晚青憋着笑,心想穆弈秋果然演技精湛,演久了傻子一举一动都惟妙惟肖,还......有些可爱。
“好啦好啦,明日就给你成不?”
她连哄带骗的,很快穆弈秋就又同她嬉皮笑脸起来。
两人说起当日的事,笑得捧腹。
从晚清在顾景为回府接风那场晚宴上发的那次脾气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计。
她提前吩咐穆弈秋在刘氏回府的必经之路上摔倒不起,如此,贴身伺候他的家丁必定慌乱不知所措,只得赶回去将此事告诉顾峥。
晚青掐准时间,在饭桌上和刘氏闹翻脸,于众目睽睽之下掷筷而逃。
等到她跑回刘氏回芙蓉堂的必经之路上见着假装摔倒的穆弈秋时,穆弈秋的戏就算演完,可以功成身退。
晚青知道,顾峥最不能容忍的是为女子骄纵无度。
所以当顾峥欲前去查看穆弈秋伤情,却亲眼见到晚青将刘氏母女二人推下坡去,纵使他再偏心自己,也会对自己略施小戒。
责打他下不去手,那么禁足就成了最好的法子。
晚青如愿被禁足后,穆弈秋偷偷来看过她。
她交代穆弈秋去寻贺氏,告诉她自己在房中晕倒过去。
贺氏爱女心切急忙赶来,而晚青则在那时与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那就是什么都不做,只等刘氏母女二人落井下石之际,引她们说出自己的罪行。
让佘太君、贺氏与顾峥藏匿在自己房间内也是晚青的主意,贺氏不好直接出面与顾峥说这些,于是将此事告诉佘太君,由她出面逼顾峥无论如何也要陪晚青演这么一出好戏。
晚青对刘氏母女的了解不单是在顾家的接触,还有来自于原着的心理描写。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刘氏母女是什么样的脾性。她知道她们一定会走入自己设下的圈套。
只是晚青原以为得七八日才能成事,却不想刘氏母女这般耐不住性子,不过三天,就自己将自己扫地出门了。
“我也不喜欢潇姐姐,她在的时候总是把她的胸脯往我身上蹭,可不舒服。”穆弈秋嗓音清冽,上挑的眼角露出三分调皮,“晚晚好聪明,一下子就把她们赶出去了。她们是坏人,要害晚晚,我讨厌她们。”
他停一停,好看的眉眼又显现出他最擅长的无辜懵懂,漫不经心道:“晚晚又聪明又漂亮,三哥为什么不要晚晚?”
晚青的唇角向上一瞥露出不屑的笑容,言简意赅,“是我废了他。”
这样波澜不惊的自信,令穆弈秋更为笃定,她定是拿捏住了穆修齐的把柄。
“那晚晚更厉害了!我也更喜欢晚晚了!”
他装傻,说着就要往晚青身上扑。
晚青腾挪起身,令他扑了个空。而后冲他露出几分玩味笑意,猫一样的眼带着挑衅睨一眼穆弈秋的裆部,“你要事再胡来,我也‘废’了你。”
不知怎地,听了他这话,穆弈秋下ti一寒,下意识夹紧了大腿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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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临近子时,顾峥仍未回府。
他从不是一个没有交代的人,晚归或者不归,总会提前让人回府给贺氏报信。
贺氏有些心焦,正要派人去宫门外打探消息,顾峥于此时推门而入。
他脸上的倦意和愁色丝毫掩饰不住,贺氏伺候他脱下外衣,添过热茶后才问,“怎么了?是宫里又出了什么事?”
顾峥摇头,举着的茶盏并未送入口中,“我并未在宫中,而是在薛仁府中。”
“薛大人?他寻您何事?”
“淑贵妃的死皇上疑心为长公主做了手脚,便命我与薛仁共查此事。却不想淑贵妃的死没查清楚,却查出了长公主身上背了许多不清不楚的账目。她伙同尚书大人与梁王爷收敛权贵钱财,替换更文明书,左右朝廷用人。薛仁已经收集了足够立罪的证据,今日唤我去,是要我同他一并梳理整合,也是寻个人商量对策。”
贺氏略有几分不安,问道:“那老爷打算怎么办?此事牵扯的都是前朝极有势力之人,若不然......这事儿总归是薛大人查出来的,让他去告诉皇上便是了。”
“不可,我与薛仁同为皇上信重臣子,乃为皇上左膀右臂。顾家三代为官,尽心辅佐大昭,何事有过畏惧权贵的时候?”顾峥义正言辞道:“明日一早,上朝之时,我与薛仁会同奏长公主一本,尚书与梁王爷在铁证之下,也只能伏法认诛。”
夜很静,正殿顶上的瓦片有野猫踏过,发出沙沙响动。
顾峥警觉抬头瞥一眼,旋即传来的几声猫叫,让他松了警惕。
此刻,屋顶之上。
穆弈秋正倚坐在屋檐边角,一手持清酒,一手逗弄着野猫的脖颈,于月色朦胧下,笑得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