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对于自己学生的教育手段实在是不敢恭维,比起和言细语的教师,他在好些时候的教育方式堪称“疼痛式教育”。
但这仍旧不耽误芥川龙之介把他当成人生导师和毕生信仰,港·黑很多成员甚至还怀疑过,芥川龙之介是不是患上了传说中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不过,就算从表面看上去,太宰治对他这唯一的一个学生并不满意,但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恶犬一样凶狠的学生真的栽在谁手里,所以他在带着发尾泛白的学生上了下属给准备的车之后,就表情平淡地一扬手,从副驾驶给芥川龙之介甩过去了一张照片。
芥川龙之介怔愣一下后接住,随后眼神向下粗粗一扫,目光从软绵绵的粉红色上略过,表情就变得凶恶执拗起来:“请放心,太宰先生,在下一定会杀了——”
“我给你这张照片,可不是为了听你在这对我下决心的。”
太宰治幽幽地瞥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不过大概是有什么其他事情在牵扯他的思绪,对学生向来冷嘲热讽的太宰治没有再开口讽刺什么,而是沉吟了一下。
鸢色的瞳孔里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黑发鸢眸的年轻干部双手环着胸,缠着绷带的指节搭在手臂上轻扣了两下,然后才慢悠悠地接上下一句话:
“目标就是他,不过这家伙比较难对付……记得不要被拉进距离,还有——”
太宰治顿了一下,微微偏过头,盯着已经开始泛红的阳光眯了下眼,难得对自己的学生心平气和地说:
“如果发现了那家伙出现一种情况,记得躲远点儿。”
————
咒灵的袭击来得猝不及防。
在我妻夏野的话音落下时,咒术高专一行人刚巧上了大厦的几层楼,伴随着迅速蔓延开的咒力波动,几人脚下的地砖毫无征兆地消失,下面多层的钢筋水泥也好似被虚无不见边际的黑·洞吞噬,跌进了深不见底的空洞。
失去落脚点的支撑,所有人都开始向下坠落,禅院真希眼疾手快地用大薙刀一挑,把因为被砸到肚子而“嗷”地叫了一声的胖达拦腰勾过去,紧接着扭头去找稍远一点的两个同学时,目光却扑了个空。
——他们人呢?
禅院真希脑海里浮起这样一个疑惑,随即就再次被下坠感吞没了——如果她猜得没错,这种根本深不见底的黑色空洞,并不是咒灵破坏了下面几层楼的地面,而是代表着他们落入了特级咒灵的生得领域。
……
我妻夏野对于咒力的感知比起他人要更敏锐一些,所以当漆黑不详的咒力蔓延至脚下的时候,他就果断地直接扑向了还没反应过来的银发咒言师。
『咒力没有追着我们两个,反而是向他们的方向过去……咦,死后的悔恨怨气凝聚成的咒灵,竟然连是谁杀掉他们的都记不得了吗?』
黑色咒力作用的范围有限,在空洞蔓延到界限的边缘,我妻夏野及时地将狗卷棘扑了出来,反应速度稍差上一筹的狗卷棘只觉得腰上一紧,随即胸口上就埋了一个毛茸茸的粉色脑袋,视野里出现了一片天旋地转。
我妻夏野紧紧地搂住银发咒言师的腰部,把脸埋在咒言师带着体温的胸口,两个人跌出空洞后还在地上刹不住车地滚了好几圈,然后才在扬起尘土的地板上停了下来。
“咳咳……芥菜?”
狗卷棘被扬起来的灰尘呛地咳了两声,紧吞了两口唾沫后才摆脱嗓子发痒的不利情况,袖筒里的手牢牢攥住了一瓶润喉糖浆。
和胖达以及真希失散了……接下来可能会在面对特级咒灵的情况下落单,是一个非常不利的坏消息。
狗卷棘心想,他首先应该带着夏野和胖达他们汇合,只有不被单独狙击,才有可能逃出特技咒灵的生得领域。
于是他推了推还压在自己身上的粉发少年,试图撑着地面坐起来——然而狗卷棘的动作受到了腰腹上的阻力,我妻夏野似乎是并没有打算起身。
粉发少年把环在他腰上的手臂上移,改成环抱住他的脖颈,双腿也曲起,半跪在他的腰腹两侧,整个人几乎就是骑坐在他身上,甚至还把毛茸茸的脑袋贴着他的脸颊蹭了蹭,完全没有要面对特级咒灵的紧张感。
虽然场合不太对,但是狗卷棘仍旧是下意识耳朵一热:
“金、金枪鱼蛋黄酱,鲣鱼干!”
现在不是贴贴的时候,快点起来——
然而我妻夏野不听,我妻夏野不仅不起来,还甚至拖着软软的尾调叫了他一声“棘君”。
粉发少年一个劲地在他脸侧蹭了好几下,直到狗卷棘准备开口说【起来】,他才脸蛋红扑扑地抬起头,双手捧住了他的两颊,粉红色的瞳孔泛着潮气,眼底倒映着银发咒言师的影子。
“棘君,可以稍微等我一小会儿吗?”
“……芥菜?”
“不,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我妻夏野眼神专注认真,两颊浮着淡淡的粉,直勾勾地盯着狗卷棘的眼睛,用软绵绵的语气说:
“只是去杀掉那只咒灵而已,我很快就会回来。”
『很麻烦,咒灵去追胖达前辈他们去了……如果前辈他们死掉,棘君会很伤心吧?』
“不需要担心我,棘君只要在这里等一等,我会解决一切的。”
『所以,不可以让前辈们死掉,那么为了让棘君不要伤心,就让咒灵死掉好了!』
“大概二十分钟、不,十分钟吧,我十分钟左右就回来。”
话音刚落,狗卷棘就感觉身上一轻,原本怎么也不肯从他身上起来的粉发少年此刻异常干脆利落,毫不犹豫地直起身,并且果断单手一撑地板,顺着旁边咒力腐蚀出的空洞边缘就跳了下去。
他的一句【回来】没起到任何作用,充斥咒力的声音撞在大厦空荡荡的墙壁上,带着回音弹了回来。
自说自话,坚持要去自己解决咒灵,丝毫不准备和同伴合作,一点也不担心会不会遇到危险,虽然用了征求的语气,但完全没给他决定的权利……狗卷棘的嘴角拉成一条平直的弧度,紫色的眸子里蔓上了些许怒气。
“……鲣鱼干。”
————
“这就是咒术师的‘帐’吗?”
太宰治微眯着眼,仰头看着宛如一个倒扣黑色大钵一样的咒力屏障,语气轻快地说:
“里面做什么也不会被发现,还真是实用的能力啊——不过,从来没见到那家伙使用过呢。”
是认为没有用处吗?不,应该是不会吧?
黑发鸢眸干部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在他身后,伊地知洁高被几个端着冲·锋·枪的黑西装围在中央,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明明,明明在进入横滨之前,已经和异能特务科打过招呼,并且避开了港口黑手党可能会出现的场所……所以为什么他们还是出现了啊?港口黑手党不是一直和咒术师没什么接触,也没什么矛盾吗?!
“这位咒术师的监督。”
太宰治回过头,笑眯眯的冲着战战兢兢的伊地知洁高摆了摆手,不那么诚恳地安抚道:
“不用担心,港口黑手党没有与咒术界为敌的打算,并不会对你做些什么的哦。”
——不过,别人就不一定了。
黑发鸢眸的干部仍旧扬着笑,但眼底暗沉沉一片,丝毫窥不见一点光亮——下一刻,太宰治抬起一只手,苍白的指尖从绷带里伸出,轻轻点在了“帐”的外壳上。
“帐”的咒力波动翻腾起来,伊地知洁高睁大了双眼。
在他面前,由他亲自设下的结界术“帐”,就这么宛如水中滴进的一滴墨汁,刚一翻腾扩散开,就被稀释淡化,彻底蔓延消失开了。
“黑蜥蜴把这里围起来,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进出。”
太宰治轻描淡写地命令道:
“芥川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