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汤更衣室角落摆着一个制冷冰柜,在日本,很多人都有泡澡后喝冰牛奶的习惯,所以当我妻夏野拉开柜门的时候,就发现里面紧凑地挨着数目众多的瓶装牛奶。
“没有果汁或者可乐之类的吗……”
我妻夏野有些不大满意,他俯下身从最下层的格子拎出了两瓶冰牛奶,颇有些嫌弃地晃了晃。
『安·眠·药在牛奶里不太容易融化,而且没有果汁和碳酸饮料的优势,鲜榨果汁微微带点苦涩很正常,碳酸饮料因为味道刺激也很难尝出什么,但是牛奶……』
『算了,其实也可以嘛。』
心情很快就又上扬起来,我妻夏野哼着歌拧开其中一瓶的盖子,头顶的呆毛也跟着欢快地晃来晃去,手指一松,“扑通”一声扔进去了两粒白色小药片。
『在牛奶中尝出苦味要容易得多,不过棘君喜欢的食物都是咸派,作为一个咸党,应该也不会太过关注牛奶稍微不一样的味道吧?』
『可惜这里没有发现调味的白糖,不然的话可以掩盖一下药物的苦味……条件实在太简陋,目前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接下来怎么做呢?假装滑倒,恶作剧泼水,还是不小心拽掉棘君的浴巾?』
『应该怎么样才能顺理成章地kiss呢?装作意外的话,棘君的反应也同样不弱,一旦避开之后就会提高警惕,用咒言来拒绝我的靠近也说不定,所以果然还是在睡着之后吧?』
『察觉不到就不会反抗,那样我才可以做很多事……嘻嘻,好开心,好期待!』
盖上盖子,晃动摇匀,心里盘算着大概快要融化掉的时间,我妻夏野心情愉快地关上了汤池外更衣室的大门,然后又“咔哒”一声落了锁。
『这次是根据棘君对安·眠·药的适应抗性配比的量,一颗有可能中途惊醒,两颗的话大概刚刚好——会很迅速就合上眼睑,一边疑惑发生了什么,一边沉沉地睡过去吧?』
手上不停地晃动牛奶,直到听不见药片撞击玻璃壁的声音,确认从外壁上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之后,我妻夏野才不紧不慢地停了下来。
『好像可以了。』
均码拖鞋有些偏大,我妻夏野“踏踏”地趿拉着拖鞋,拎着两瓶牛奶,扬着毫无异样的无辜笑脸,慢悠悠地推开了汤池虚掩的大门。
“棘君——你在里面吗——”
————
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总是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塞进脑子里,有时候的想法甚至很无厘头,不止普通人会有这个习惯,连咒言师狗卷棘也不例外。
【第二的话,棘自己也发现了吧?】
咒言师脑子里不停地回荡着不良教师的这句话。
说是他自己已经发现……倒,倒也没有太大错误,不过那也仅仅是他的一个推测而已,还是一个格外以自我为中心的推测。
狗卷棘心想,其实就连有这种想法,他都觉得自己有一点太自以为是了。
毕、毕竟,绝对不会抵抗自己的咒言什么的……想一想都有一点太奇怪了吧?还有一种微妙的,自我意识强到过于旺盛的感觉……
狗卷棘眨了眨清透的紫眸,慢悠悠地又在水面下吐出了一个泡泡。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呢?夏野会因为自己是他认识的第一个咒术界的人,而具有雏鸟效应,这个推测倒是没错,夏野平时也非常粘人(粘他),喜欢牵手喜欢贴贴,不过这应该都是可以用“安全距离意识不强”来解释的。
而且就像五条老师说的第一个可能性,夏野消耗过多咒力所以没有抵抗他的咒言,这种可能性才更大吧?
至于之前在车里……
“……”
银发的咒言师目光空茫起来,紫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水面,思绪又不知道飘去哪里了。
汤池里的水实在是太热了,熏得人耳朵也热脸也热,于是狗卷棘中止了把半张脸埋在水面下吐泡泡的行为,慢腾腾地挪到了汤池边缘,趴到了冰凉的瓷砖上。
狗卷棘想,进来之前应该找一找有没有冰饮料的,正常的汤池附近都会有储存,泡汤泡到热腾腾的时候,就是很适合一口气灌下冰冰凉凉的饮料,凉爽的气息可以一直通到头顶,一定非常舒服。
“鲣鱼干……”
狗卷棘叹息了一声,他进来的时候还没有想到这回事,现在的话,已经懒洋洋地泡在热水里,也不想要再跑出去取了。
左右汤池里只有他一个,自己泡汤也没有什么意思,再呆一小会儿就出去吧,狗卷棘这么想着。
然而他这个念头刚一落定,就突然听到虚掩着的门外传进来一句拖着尾调的长长询问,狗卷棘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直起后背,把目光挪向了汤池入口。
……
汤池入口虚掩着的门被推开,本应在二楼昏睡的粉发少年围着一条浴巾,露着细细的小腿,趿拉着明显大了不知道多少号的拖鞋,手里提着两瓶牛奶,近乎雀跃地走了进来。
“能和棘君一起泡汤,我超开心的——棘君有觉得热吗?我带了冰牛奶哦。”
狗卷棘眨了眨眼睛,接过我妻夏野递过来的一瓶冰牛奶,随后趴在池边上,用疑惑的语气问了一声“芥菜”。
“棘君在关心我吗?我很高兴。”
我妻夏野开开心心地捧住了泛红的脸蛋,语气轻快地回答:“我现在感觉很好,浑身上下都燃满了斗志,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
斗志?什么斗志?
然而我妻夏野似乎一点也不打算解释一下所谓的“斗志”,他只是兴高采烈地下了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直接潜到了水面下。
等等,为什么要潜下去?
下一刻,狗卷棘就看见水下一个粉绒绒的阴影凑近,接着在他的身边浮上来——我妻夏野直接在水下蹭到了他身边,然后露出脑袋,像小动物抖毛一样甩了甩头发上的水。
被猝不及防甩了满脸水珠的狗卷棘:“……”
原来,是要恶作剧啊……
向来只有他对别人恶作剧的份,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自己也会毫无防备地被甩一脸水,狗卷棘茫然地在原地愣了一下——然而就在这短短的一个愣神后,他就又僵住了身子。
原因无它,只不过是我妻夏野格外熟练地又抱住了他的腰而已。
哦,贴贴而已……但是这种时候贴贴有点不太对吧?!只有两条浴巾的贴贴是不是有点接触面积过大了,这样下去气氛有点不对劲啊!
于是咒言师立刻红了耳朵尖:
“……鲣鱼干!”
夏野,快放手!
——才不要呢。
我妻夏野在心里果断地拒绝了,并且变本加厉地搂的更紧,细细的胳膊紧紧地环住咒言师的腰,丝毫不准备放松。
我妻夏野一脸幸福地把脸贴上去蹭了蹭,然后眨巴着纯洁无辜的粉瞳,冲着看上去好像被吓了一跳的咒言师歪头问道:“怎么了吗,棘君?”
『没有什么可害羞的呀,棘君。』
『只是抱一抱而已……并没有亲密到无法接受的程度哦。因为,我们以后还会更加亲密,我们要成为可以kiss,可以做奇怪事情的关系!』
我妻夏野一脸无辜地仰起头,目光缓慢地从咒言师额前滴水的银发下移,然后一寸一寸落下,最后粘在了淡色唇角两侧的蛇目纹上。
『好想kiss。』
原本温度就不低的视线再次升温,甚至会给人一种“被烫到了”的错觉——对了,夏野的确一直都对他的咒纹比较好奇来着……狗卷棘慢半拍地想起来。
『想看咒纹,想触碰棘君的舌面,想描摹深色的纹路……想接吻。』
于是我妻夏野藏起了目的性过于明确的视线,若无其事地问道:“棘君,要喝冰牛奶吗?”
他抬起胳膊,越过咒言师的肩头,拎起玻璃瓶的瓶口,然后又将手缩了回来,把冰凉凉还带着水雾的瓶子贴在了狗卷棘的肩膀上,还冰得他一个激灵。
“——海带?”
“棘君现在好热,就像冬天的被炉一样——所以快点喝掉吧。”
粉发少年眨了眨眼睛,用期待的声音说道:
“喝掉冰牛奶,就可以凉快多了。”
————
……有点,不太对劲。
狗卷棘心想。
现在的氛围变得像之前车厢里一样古怪,空气密度高得让他呼吸不过来,热水升腾起的白雾将整个空间都熏成了火炉,气温太高会让人出汗,水分蒸发又令人体想要补充水分……
于是狗卷棘吞了一口口水,迟疑地接过了这瓶水珠挂壁的冰牛奶。
嗯……他,他的确有点渴了。
手指摩挲了一下冰凉的玻璃瓶,狗卷棘拧开了冰牛奶的盖子,然后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盖子……被开过了。
狗卷棘又把目光挪去了身边乖乖缩在水里的我妻夏野——粉发的少年在刚刚一个热情的贴贴之后就变得乖巧了起来,没有再粘在他身上不下去,而是和自己之前的行为一样,半张脸都埋在水面下“咕噜咕噜”吐泡泡,只有一双泛着潮气的粉瞳牢牢盯着他不放。
——并且在看到狗卷棘把目光投向自己的时候,还主动扬起了一个可可爱爱的笑脸,没要求看咒纹,也没要求他张嘴……
不对劲。
向来很有恶作剧经验的狗卷棘下了定论。
银发咒言师微微眯起了紫眸,视线在冰牛奶和小粉毛两端来回巡视,随后把玻璃瓶口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是牛奶的味道,没有被换成洗衣粉水或者粉笔溶液之类的东西,曾经干过这种事的咒言师排除了一个选项。
那么另一个可能性——
狗卷棘向前跨了一步,身侧的水花溅起“哗啦”一声,扩散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咒言师歪了下头,随即把手里的瓶装冰牛奶递到了似乎愣了一下的我妻夏野眼前,用泛着微微沙哑并且带着些许鼻音的声线命令道:
【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