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先生到底没有撑到新的景德三年。
距离元日尚有半月的时候,终究是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李贤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没了。
他这么多年在县学里,虽没少挨蔡先生的批评,但他是打心底为这个老师所敬佩。
这是一个真正为师的人,尽管他前半生受尽挫折,没有进入官场,为百姓谋福利。但他用自己的后半生,发光发热,教导着家乡的年轻士子们,教会他们学问,教会他们如何做一个大写的“人”。
出殡之前,前来吊唁蔡先生的人很多,这里面包括李志李贤此类学生,也包括华阴县令,华州知州,本地乡绅。还有蔡正多年的至交好友,如薛奎等人也挤出时间来见之最后一面。
看着蔡先生最终被放入棺材之内,永远地与世隔绝。
李贤不由得想到一句非常着名的诗句。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他不自觉地吟出,全当是对蔡先生最后的告别。
只是这次触景而发,弄得华州文坛又一次不小的震动。
后面几日里,李家兄弟一直以蔡先生的子侄自居,与蔡家人一道处理好其之身后事。
“日后蔡先生的家人,你我兄弟,能伸出一把手帮衬下,就帮衬下!”
看着蔡先生的棺椁被埋入土中,李志喃喃道。
李志成亲过后,人比往日多了些干练,待人接物更显得处处有道,不像父亲那么死板,也不像李贤那么粗神经。而在近些时日处理蔡家之事,更能看出其人的才看。
用李贤的话说,兄长终于是有了一家之主的感觉。
李贤深以为然,他点了点头:“诚如兄长所言,据说蔡兄过上几月也将前往开封为官,不如到时候给他说说,把师母家眷也一同带去。反正我们在开封洛阳两地,有四套房!”
这四套房,李贤早有规划,给父母留一套,给兄长和嫂嫂留一套,现在再给师母一家人,他自己正好剩下一座。
财到用时方很少,还是要努力营业啊!李贤现在只盼着赵大金主半月前派遣来的管事能靠谱些,拿走他的人力和技术,唯愿明年能多分一些红利。
蔡先生的葬礼落下后,李氏兄弟的工作中心皆都回到了课业之上。
眼看着元日还剩下不到四五天,家家户户都充满了新年的味道。
李家之主李自明终于是从乾佑赶回来,只等一个月后去往开封府上班。
李家五口人,算上大媳妇苏玥肚中尚未出生的宝宝,李家一共五口人算是齐活了!
每逢过年,大家族都少不了年终盘点,以及年货的布置。
李家趁着最后几天,同样忙碌着。
好在李家的财产来源不多,左右不过是开在华阴和郑县的两处食肆。
但因为里面的饭食好,打响了名声后,每日都有熟客来光顾,一年积攒下来,差不多够李家一家人的开销。
当然,实际上,食肆的利润只是李家财物来源的一部分,李家的主要财政收入来自老舅家每年给的分红利润。
这部分当然是李母的,也是李贤外公生前定下来的。
所以,在年少时,明知自己的技术和敛财之法被两个舅舅忽悠去,李贤虽然心疼,但并不排斥。
到了最后,还不是有近两成的利润流入母亲的手里。想到小时候,他假装没钱了,朝着李母撒撒娇卖卖萌,财源滚滚来。
所以,在李家,真正的有钱人是李母赵芸,连带着她的丈夫和另两个小男子汉,都是吃软饭的家伙。
家里掌财的忙着算一年的收入与付出,李贤也在忙着自己的事,一个是盘点自己的小金库,一个是完善接下来一年的计划。
“唉,辛辛苦苦攒了十几年,还是今年的收入最为可观!”李贤坐在自己的书桌上,看着南温指挥这下人对李家进行大扫除,幽幽叹了口气。
俗话说,遇到一个大金主,能抵十年功,这话还真不假。
除开一年的开支投入,他光今岁一年,就赚了足足一千五百贯!
这可是老爹在乾佑令任上,这些年的收入总和!
这还不算被老娘拿去给他“攒着”的千金。
李贤伸手打开了旁边的另一封信件,信是武征写的,内中言明近大半年乾佑工坊的发展情况,一张醒目的报表亦夹在其中,正是工坊近半年的手指情况。
毫无疑问,乾佑工坊近半年是赔钱的!
土特产的想法虽说新颖,于当地百姓有利,更能增加当地官寺的财政收入。但因为项目启动的望,加上茶园等新兴产业尚未建立完善,这就导致前期入不敷出。
要想真正的挣钱,至少在两三年之后。
唯有的好消息是,工坊的前期投入中,赵大金主和老舅们占了大半,况且当时的股份产权声明中白纸黑字写了,若不能盈利,内中亏损由合伙人自行承担。
所以,这对李贤而言,到是没有太大损失。
他给武征回信,先是问候了武母的健康,又对乾佑工坊下半年的工作进行指导……
乾佑工坊背后有赵元俨的影子,且又为京兆府所知,到不用太担心哪个不长眼的干扰。
……
元日作为大宋的官方节日,自是繁盛无比,全大宋都笼罩在一片喜庆之中。
开封尤胜。
更是有无数士子于楼栏间吟诗庆祝……
唯一和往年不同的是,今岁元日前,不少权贵富户,家中都买了一种名为七彩烟花之物。
此物若是夜间燃烧,可散发出耀眼的多彩之光,比以往的烟花好看多了。
对于这种烟花的改良版,也被不少文人命名为“星辰”。
放七彩烟花,于这开封城内,又称之为“放星辰”。
大宋皇帝难得有闲情逸致来到后宫内,看着一众妃嫔指挥着手下宦官摆弄那星辰之物。
“官家!”章穆皇后郭氏见赵恒来了,忙带着后宫妃嫔来迎接。
她前年刚刚失去了十岁的儿子,一下子病倒了,到是今年才有些恢复。
初听下人说开封府新晋了好看的爆竹,能燃烧成星辰模样,她索性来督促着看看,可别把后宫给烧着了。
没想到正巧碰到了皇帝。
赵恒看见自家妻子头上原本的青丝在这两年内,以可见的速度转为白发,他温柔的拉过了郭氏的双手,叹息道:“芸娘,凡事都想开些,佑儿在天上,也不会希望你这个做母亲的每日闷闷不乐,不是吗?”
“官家,佑儿他要是还在,过了年关,也该十二岁。妾身不知为何,这些时日总能梦见佑儿,是妾身没用……”郭氏依偎在赵恒的怀里,满脸是泪。
想到他唯一活过十岁的儿子,赵恒的眼角也在不知不觉间湿润,他强撑着精神道:“不说了,不说了,听元俨上次讲,这星辰名叫七彩烟花,若是在今日元日之时,望着烟花许愿,多会梦想成真的。
芸娘,你且与朕一同许愿,如何?”
“妾身遵命!”
距离大宋官家三丈之外,一妃嫔看着恩爱的赵恒和郭氏,有些羡慕。
此人正是刚被封为修仪的刘娥,她刘娥终究不是皇后,也不能站在那个位置上……
刘娥夜许下了自己的新年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