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 style="line-height: 25.2px"
class=""> 那明显就是抽血之后才会留下的针孔。
时清柠清晰地听见自己耳边“嗡”的一声震响,盖过了外界所有的声音。
有几秒钟,他眼前整个世界都褪了色,茫然一片灰白。
只有柏夜息臂肘间的血瘀还显着色,猩红如滔天血海一般扩散开来。
吞没了整片视野。
“医生呢?”
时清柠语气格外冷静。
但事实上在说话时,他自己都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
“赵医生今天不是要来给我做检查?先请他来帮忙看一下。”
阿姨,又或者是孙明,不知道哪个人给赵医生打了电话。
幸好医生原本就在来的路上,没多久就进了时家。
“医生来了!来了!”
阿姨拔高的声调渐渐传入时清柠的耳中,他恢复了一点听觉,起身想给医生让开空间。
准备后退半步时,时清柠才察觉到腰后的力度,和自己小腿上僵硬的疼痛。
因为刚才着急扑过来的动作,时清柠并没有站好。
他的小腿前侧正硌在椅子的横杆上,自己却毫无所觉,就这样以这个僵直扭曲的姿势站了那么久。
还是柏夜息用另一只手半圈过人腰侧,不着痕迹地护住了他。
时清柠的眉心慢慢皱了起来。
他的手还抓在对方的手腕上,两人的手指都是毫无血色的冷白,贴触的体温说不出谁更冰凉。
“怎么回事?我看一眼。”
医生的声音终于唤回了时清柠的意识。
他让开位置,看着医生查看起柏夜息的手臂。
“呦,怎么这么严重。”
赵医生也被唬了一下,仔细端详过之后,才道。
“这应该是抽血之后导致的淤血。”
他问:“是不是抽完血没按好针孔?”
柏夜息的目光从时清柠身上收了回来。
“没按。”
“哎哟,不按可不行啊。”
赵医生说。
“抽血结束后毛细血管会继续出血,严重的话就会渗到皮下组织里。”
“看你的凝血功能可能不是很好,下次再抽的话记得多按一会。”
虽然叮嘱得很仔细,但赵医生神色间并没有太多的担忧,他问。
“抽血结束够二十四小时了吗?”
柏夜息点了下头。
“那就可以热敷了。”
赵医生道。
“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也是,抽血后如果有淤青,二十四小时内冷敷,超过这个时间可以热敷,还可以用切得薄一点的土豆片贴在上面,消消肿。”
医生吩咐了阿姨几句,阿姨便连忙准备去拿热毛巾。
却又忽然被叫住了。
开口的是柏夜息:“麻烦拿个热水袋。”
他说:“二少的手很凉。”
“好好。”阿姨忙不迭点头。
赵医生也回头。
“二少?怎么回事,脸色这么白。”赵医生说,“来这边,小心点坐好。是受凉了吗?”
“没有。”时清柠怔怔地看着医生和柏夜息,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他的伤……”
“不是什么大事,过段时间等淤血慢慢吸收了就好了。”
赵医生道。
“这些天别剧烈运动,别受风,不要提重物,注意休息。有空了可以去医院查一下凝血功能。”
他简单嘱咐完,就对时清柠道。
“好了,二少来,我给你做下检查。”
时清柠耳边的嗡鸣这时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没出大事……就好。
时清柠要做的仍是术后检查的一部分,流程也早就熟悉了。
他一边回答着赵医生的问题,又分神看向了柏夜息的手。
男生的手已经恢复如常,不再有晃抖,似乎只是刚刚有些疲惫,现下已经缓了过来。
和故事中提到的后遗症,神经性痉挛的症状并不相同。
时清柠的思维渐渐恢复运转。
他意识到——
自己被小说给骗了。
时清柠梳理出的剧情是安家在儿子重病时找到柏夜息,要求其为儿子献血。
但当时柏夜息已经离开安家。
安家又是如何知晓的他的血型?
……答案只能是。
安家早就知道了。
可是安家儿子自小就多病,甚至于柏夜息被收养后就一直在负责日夜照看安家儿子,被当做下人来看待。
而安家儿子的血型又如此特殊。
安家真的会等到儿子十六七岁时,才突然发现血液稀缺吗?
时清柠的后背渐渐攀爬起一股凉意。
对着柏夜息这个罕见的同血型之人,安家又真的会等到血液急缺时,才去打他的主意吗?
时清柠患有先天心疾,大大小小的手术做过不知凡几,虽然现在记忆混乱,但对医疗方面的事,他比许多成年人还要熟悉。
时清柠记得。
……有一种采血方式,就叫预先备血。
预先备血指的是一些稀有血型的人,以防万一,会提前为自己储存备用血液。
在正规合法的渠道中,这种备血一般会通过提前采集备血者自己的血液来完成。
即自体备血。
可是在很多情况下,需要备血的人会无法满足采血条件。
比如因妊娠导致血红蛋白下降的孕妇,比如……常年多病的体弱患者。
彻入骨髓的寒意愈发森冷。
时清柠看向柏夜息,对方此刻已经把口罩戴了回去。
热敷的毛巾挡住了他的伤处,镜片和口罩遮住男生苍白的面色,银星般垂落的眼镜链让柏夜息看起来清贵又冷冽。
任谁评判,都忍不住由衷赞叹。
一个多么英俊而优雅的年轻天才。
所以才更让人根本无法理解。
为什么会有人残忍至此。
看他竟只像在看一个……
人型血袋。
“二少……二少?”
赵医生的声音传来,勉强叫回了时清柠的注意力。
“怎么了?”时清柠问。
赵医生欲言又止,皱眉问:“二少是累了吗?”
时清柠:“还好。”
赵医生多看了他两眼,才收好各种测量仪器,翻着手中记录下的数据,道。
“各项指标还在正常范围内,就是稍微有些波动。这两天一定注意好好休息,不要过度劳累。”
赵医生说着,似乎还是不放心,多提了一嘴。
“我记得后天是日常的复查时间吧?不行就换到明天,早一些去。”
“好。”
时清柠应得很乖。
“等妈妈回来我和她商量一下。”
又叮嘱了两句之后,赵医生才离开。
那边阿姨也到了下班时间,她却还是放心不下。
“这个暖手宝可以吗?不行我再找个大点的来。”
时清柠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拿到的暖手宝。
这东西的功率似乎还不错,时清柠的掌心被温得发热,甚至有些发烫。
可他的指尖和指背仍是彻骨的冰凉。
“可以的,阿姨。”
时清柠温声说着,他送走了忧心忡忡的阿姨,重新走回来,坐到了柏夜息面前。
时家其他人都还没回来,客厅只有他们两个人。
时清柠伸手,用那个暖手宝,轻轻抵在了柏夜息毫无血色的冷白指尖。
他低着头,轻声问。
“这是怎么弄的?”
“抽血。”柏夜息一垂眼就能看到少年柔软的发旋。
指尖就是对方传来的温热。
他说:“做体检。”
体检需要抽那么多血吗?
时清柠想。
多到让人唇色都惨白。
而且柏夜息的衣袖刚刚只卷到肘弯,但就仅仅只是在那瘦可见骨的小臂上,时清柠就看到了不止一个针孔。
时清柠闭了闭眼睛。
柏夜息没有说实话。
时清柠想起了前几日的琴行,想起更往前两人的初见,那天柏夜息被十几个人围攻,打得满身脏泞,却只对他说。
“手,没事。”
你看中的手,没有受伤。
时清柠感觉柏夜息似乎从不在乎,不在乎被伤害。
不在乎有痛楚。
他好像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刚刚给伤口热敷,阿姨将毛巾覆上去时都忍不住皱眉轻嘶,动作小心到轻而又轻,生怕会把人碰得更疼。
柏夜息却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神色一如往常冰封。
时清柠早察觉柏夜息缺少人气,他甚至一时想不出什么能引起对方的波动。
在柏夜息眼里,似乎人生已经毫无期盼。
时清柠不敢去想。
他甚至开始怀疑,柏夜息连对钢琴都可能毫不在意。
如果当真热爱音乐,醉心钢琴,那柏夜息今天下午就不该坚持上课。
他明知道这样会对手有影响。
时清柠分明感觉到柏夜息弹到后来已然体力有缺。
刚才柏夜息拿银勺时会抖,也是因为耗费了太多力气。
柏夜息不懂得如何“爱护”……甚至只是“保护”好自己。
时清柠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冷漠到连自己都毫不关心的人。
他更不知道,究竟要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将人逼出这种状态。
柏夜息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他不是人型血袋。
他只是一个……才十六岁的小孩。
时清柠眼尾泛红,无声地努力眨了下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年龄变小,他的眼窝仿佛也变浅了,太容易被模糊。
强压下翻涌的酸涩,时清柠轻声开口,声线冷静。
“你在哪里做的体检?”
无论怎么样,无论多困难。
他不可能放任不管。
*
翌日。
海城德鑫医院。
今天是海城德鑫医院试运营三个月的纪念日,也是他们接待本地最大医疗器械公司的好日子。
医院领导早早等在了医院门口,笑容满面地迎接了他们的重要客人。
“欢迎欢迎,”院长握着的对方负责人的手,激动摇晃道,“热烈欢迎啊!”
“我们早就听说了时美公司的盛名,总部来咱海城选址的时候就定好了,一定要找时美合作。这不,总算是等到了!”
院长带着人进院参观,笑得满面油光。
“时美公司现在在全国都打出名号来了,正好,我们德鑫也是,虽然德鑫是一家私立医院,但我们在全国已经有十二家分院了,咱们合作,那就是强强联合啊!”
时美公司负责人听着,随声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一行人走到了荣誉室,院长来了精神,指着正中墙壁上那个最大的花边奖盘道。
“来来来,您看,这是我们和博爱公益慈善基金会的合作纪念!”
时美负责人这才露出了一点表情波动:“博爱?澳岛那个基金会吗?”
“没错没错,就是他们。”院长显然对博爱的知名度非常满意,继续侃侃而谈。
“博爱有个项目专门是为做器官移植手术的病人打造的,资助他们来支付高额的医疗费用。这个项目目前就在和我们德鑫谈,所以我们医院的技术呢,您是完全可以放心的,我们日后的发展,那可是相当长远!”
院长介绍了好一番他们的宏伟蓝图,在他慷慨陈词的时候,后门处有个人悄悄进来。
见院长还在聊,那人便悄悄拉了拉队伍里一位副院长的衣袖。
副院长回头,跟着那人走了出去,到了旁边一个空房间里。
“钱副院长,昨天那个做过体检的小孩来了。”
“哦?”副院长眼中精光一闪,“是那个姓柏的对吧?”
“对对。”
“行,”副院长一摆手,“吩咐他们去准备一下吧,等人来了就去给他抽血。”
“哎,”那人应了一声,“还和昨天一样?”
“不,今天换个大的,”副院长想了想,道,“直接上血袋吧。”
他扬扬下巴。
“多抽点,别抠抠搜搜的,不够就直接上300cc,又死不了人。”
“是!”
那人应声要走,转念一想的副院长又把人叫住了。
“算了,让他们准备好,我亲自去抽。”
因着接待来访公司的缘故,人群大都聚集在楼上,医院的一楼大厅颇显的有些冷情。
抽血窗口就在大厅旁不远处,副院长到时,那个姓柏的男生已经到了,正垂着眼站在墙边。
副院长撩起眼皮打量了对方一眼,暗中嫌弃地皱了皱眉。
他最讨厌这种留着不伦不类发型的人,流里流气的小白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男生留着垂腰的长发,几缕发丝散落在肩膀前,顺长而飘润。几个女护士原本正忙着准备器械,见到那男生之后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明里暗里地打量着他,还悄悄交头接耳,笑得红了耳朵。
副院长一眼就看见其中一个女护士正是拒绝了自己两次鲜花的那个,顿时眉心拧得更紧,从鼻子重重哼了一声。
“嗯咳!”
在场几人这才收了笑容,忙自己的事去了。
副院长抬眼一扫,就见那个男生听见声音也看了过来。
男生本身就有些阴沉,看人时更让人觉得后背发冷,很不舒服。
不过男生只看了一眼,等副院长扫过去时,就收回了视线。
副院长知道这种人都虚有其表,被自己看一眼就吓得不敢乱瞟了,内心更加鄙夷。
他伸手拿过血液检测单,瞥了一眼上面显示的稀有血型,心想。
这人也就身体还有点用。
抽他这些血也算是能给社会做的唯一贡献了。
“小张。”
副院长喊了一声。
“单子开好了吗?准备抽血。”
一名护士将开好的抽血单放在了桌上,另一名护士则拿着酒精棉棒,准备给男生做消毒。
其实原本还有人想上前帮忙卷袖口,却被那男生冷冷避开了,只好尴尬地停了动作。
但当男生把衣袖卷起,露出苍白手臂时,在场几个护士却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哪……”
副院长听见她们的惊呼声,皱眉:“吵什么吵?”
他手里刚拿好抽血针,抬头去看,第一眼居然也愣住了。
“这是什么?”
只见那男生的手臂上,遍布了深深浅浅地几片血瘀,看得人惊心触目。
副院长拿针的动作顿住,下一秒,他就听到了一声厉喝。
“住手!”
几人茫然抬头,却见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不知何时进入了医院,正齐齐戒备地盯着副院长的动作。
“我们接到举报,说这里有人涉嫌长期逼迫未成年人抽血,”为首那名警察道,“请你们配合我们的调查。”
副院长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不可能!”
几个警察都没说话,扫了一眼他手里正拿着的抽血针。
那针又长又粗,针尖还泛着冷光,格外显眼。
“不……这不是!”副院长忙把针头放下,说,“我们这只是在正常的抽血化验!”
终于有个警察忍不住开口:“化验的血需要用血袋来装?”
“这位小兄弟说得就不对了啊,用血袋装怎么啦?”
副院长渐渐稳住了心神,说话也越来越咄咄逼人起来。
“我们这是本着对病人负责的态度,用足量的血来测出准确的结果,这怎么了,有错吗?”
那警察还想说话,被为首的警察拦下了。
副院长见状,愈发有了底气。
“抓犯人是你们警察的事,看病人是我们医生的事,本职工作不能乱,是吧,换你们警察来看病人,你们看得了吗?”
他们这边正对峙着,不远处又传来了动静。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是正带着人在楼上参观的院长他们,听见声响,一同走了下来。
看见警察,院长他们也愣了一下。
副院长忙道:“他们说医院涉嫌逼未成年人献血,这不是没有的事吗!”
院长拧了拧眉,上下打量了那几个警察一眼,道。
“警察同志,你们接到的这是真实信息吗,不会是没确认就过来了吧?”
“你看看,我们这儿还接待着客人呢,你们这么闯进来,对我们的名誉得造成多大的伤害啊!”
院长说着,又笑着朝时美公司的负责人表示,绝对没有这些事。
他对着不同人变脸变得极快,心里却也窝火。
这小地方的警察就是不上道!
开业前他们早就去上面各方打点过了,这群人倒好,有事都不知道提前给医院通个气,还敢直接闯进来。
不过院长气归气,面色还是笑呵呵的。
“我们德鑫呢,那可是全国连锁的知名医院,总部就在首都燕城,十几家分院,哪个医院不是当地的纳税大户?你们这些警察同志,可不要乱来啊。”
他这话说着时带笑,内里的警告意味却格外浓重。
就这些人,也敢落了德鑫的面子?
那些警察对视一眼,果然没有继续接话。
副院长见状,气性也上来了。
“这就是假举报嘛,有人故意想栽赃我们,你们呢,又不查实,就害得我们受了损失!”
副院长拿起刚开好的抽血凭条,甩了甩,厚制的纸张在空气中发出响亮的声音。
“我们每次抽血都要开单子的,这些单子就是证据,上面有我们德鑫专用的防伪暗纹,想造假都不可能造得出来。”
他点着纸张上的暗纹花样,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那个沉默站着的男生。
“说我们抽未成年人的血,抽血单子拿得出来吗?有吗?没有嘛,对吧……”
副院长正底气十足,忽然听见了一个低冽的声线。
“有。”
男生声音并不高,却是一个字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只见他从衣兜中拿出一沓纸质凭条,纸张发出轻响。
正是和副院长刚刚甩纸时一样的动静。
纸条被放在桌上,男生又随手拿过一个小巧的验钞灯笔,打开了开关。
众目睽睽之下,紫光灯投射出了纸条上的花纹。
正和副院长炫耀过的专用暗纹一模一样。
房间整个静了一瞬。
众人看向副院长和院长的目光已经变得有些古怪。
副院长却已经根本顾不上那些看傻子一样的视线,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男生,指着对方道。
“不可能!这是你伪造的!”
他气急就要去抢手中的凭条,却是直接被警察拦下了。
“伪造什么?你刚说了不可能伪造!”
警察呵斥着,为首的队长已经接过凭条开始查看。
有两个警察一左一右地护住男生,防止他被别人伤害,男生的袖口重新卷起,一名女警直接惊呼出声。
“天……”
男生的手臂暴露在众人视野之中,猩红的淤血异常显眼。
最让人心惊胆战的是,那淤血还不止一片。
所有人都不禁为之惊愕。
“这……这怎么这么严重?”
“因为这是间隔连一个月都没到的连续大量抽血!”
看完凭条的队长铁青着脸。
他厉声道。
“正规抽血的间隔时间都要三个月以上,你们对着未成年人三个月连抽了四次,竟然也狠心下得去手!”
“三个月四次?!”
人群一片哗然,原本要谈合作的时美公司来访者都面露惊色。
院长努力劝解着,还想稳住时美的人。
他却没有想到,队伍中一个面有隐色的摄影师犹豫了片刻,忽然开了口。
“警察同志,我这里还有段录音。”
众人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只见那摄影师将手中录像机的屏幕转向了大家。
“这是刚刚参观拍摄的时候,我去了趟厕所,就把机器放在了一间办公室里,结果无意间……拍到了一段对话。”
屏幕中的录像并不全,视角都是斜的,只露出了被拍者胸口以上的部分。
而那个被拍到的人,正是副院长。
“不,今天换个大的,直接上血袋吧。”
摄影机中清晰传出了他刚刚在办公室内说过的话。
“多抽点,别抠抠搜搜的,不够就直接上300cc,又死不了人。”
副院长的脸色已经和死人差不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
他还努力想辩解,却已经根本没人信他。
队长直接一挥手。
“非法血液采集,现场抓获,把人带走,再叫局里加人来调查。”
“不!真的不是我!!”
副院长撕心裂肺地喊叫着,肥硕的躯体却怎么也挣不脱警察的桎梏。
他无意间瞥到了一旁站着的男生,挣扎的动作忽然一顿。
恐怖的绝望瞬间从心底升起。副院长这时才惊觉,那个男生冰冷的、只看人一眼就挪开的视线,根本不是害怕。
而是冷漠到极致的蔑视。
那男生看起来不过才十五六岁,身体单薄瘦削至极,直到现在还被两名警察护在一旁,像极了一个孱弱的受害者。
只有副院长的无意一瞥,看清了那男生的漠然。
那种掌控了全局的无情俯视。
*
德鑫医院的院长和副院长现场被带走调查,原本作为受害者的柏夜息也要被带去做笔录。
但柏夜息的身体状况实在令人堪忧,因此,在简单询问过几句之后,警察便将人送了出来,准备让他先去公立医院做个身体检查。
走出德鑫医院没多久,就有人在等着柏夜息,还不止一个。
一同离开德鑫的也不止柏夜息,时美公司队伍的大多数人也出来了。
刚刚放录像的那位摄影师最为兴奋。
“孙哥,真的太爽了!你都不知道拿出录像的时候,那个院长和副院长的脸色有多好看!哈哈哈哈哈!”
年轻人格外兴奋,他以前干的都是体力活,哪演过这么刺激的?
幸好自己在部队里参与过几回现场录像,会拍摄,才被派过来现场参与了这一出好戏。
“真的,他们脸都绿了!”
年轻人正兴奋着,就被孙明在后背上拍了一巴掌。
“小声点,”孙明提醒他,“小少爷正紧张着呢。”
一旁的时清柠刚拉住柏夜息的袖口,闻声,他抬起头来,朝着年轻人露出了一个苍白的浅浅笑容。
“谢谢,刚才辛苦了。”
“没事没事,不辛苦。”
年轻人哪被雇主这么谢过,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古铜色的脸都有些涨红。
跟着出来的时美负责人也感叹道。
“二少,幸好您提前发现了德鑫这些幺蛾子,不然如果真的有了合作,后续的麻烦可就多了去了。”
时清柠又笑了笑,说:“是麻烦你们了。”
负责人原本还想在问,小少爷整日在家,怎么会知道这些消息?
但他看出小少爷的心思已经不在他们身上,那位男生受的伤害也的确有些骇人。
负责人便道:“车来了,二少先和这位去医院吧,后续我们来处理。”
那边的摄像师还在和孙明感叹。
“没想到他们这么胆大包天,凭证早就开出来了,他们还敢污蔑说是伪造的,真是睁着眼说瞎话……”
聊天的声音虽然压低过,却也清晰传到了柏夜息耳中。
他听完,神色却毫无波动,只垂眸看着眼前紧紧攥着自己袖口、却又不敢动作,生怕弄疼自己的少年。
“走吧。”
柏夜息轻轻动了动衣袖,将人领好。
“去医院。”
在黑西装的护送下,时清柠和柏夜息一同去了海城最出名的市立医院。
这里也正是时清柠做根治手术的地方。
原本时清柠昨天就想让柏夜息来做检查,但当时时间已晚,医院已经下班,因此才推到了现在。
一番全套检查结束,付过加急费用的检查结果提前出来,时清柠才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轻微贫血,注意保证休息,多吃些补血的食物就好。”医生道,“没有你们说的神经损害,不用担心。”
时清柠紧绷的心情这时才放松了一些。
送走医生后,时清柠从护士小姐姐那里借来了绷带,小心翼翼地为柏夜息包缠了起来。
刚才做全套检查时,柏夜息又被抽了些血。
原本这些检查用的血样并不需要很多,从指尖之类的地方扎个小口取一点就可以。
但柏夜息因为连续被抽血,体内的血红蛋白急剧降低,指尖已经根本挤不出血来,只能橡皮管勒住上臂,好不容易才抽出了够用的血样。
时清柠没法形容自己目睹柏夜息抽血时的心情。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也被勒住,针尖扎进心尖,从那里抽空了满管的血液出去。
时清柠低着头,小心地帮柏夜息把那个新的针孔包好。
在此之前,他已经帮人用棉棒按了十几分钟。
直到医生都路过两次,说可以不用按了之后,时清柠才松了手。
好好按压过的针眼果然没有继续流血,只是稍微有些红肿。
但时清柠并没有被宽慰太多。
他和柏夜息聊过,试图让对方把长袖卷上去,让自己看一眼手臂上完整的伤淤。时清柠听了那个假装摄影师的年轻人说,柏夜息在三个月内被抽了四次血。
可是柏夜息只同意卷到小臂,并没有把完整的所有针孔露给他看。
“过几天就消了。”
柏夜息只这样说。
时清柠垂着眼睛,把小臂上的几个针眼全都小心翼翼地包好了。
这次德鑫医院被查,应该可以牵扯出安家的消息。等掌握了消息,情况应该比现在主动许多。
时清柠想着,又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提前没有发现。
安家会那么心安理得地让柏夜息落下神经性伤害,又怎么会有多好心?
甚至连他们收养柏夜息,都有可能是一开始就特意在寻找稀有血型的储备……
时清柠想着,眼前忽然出现了新的血红色。
他微微一怔,就见那血滴慢慢沁开,在他的手背上绽开如艳丽的花朵。
紧接着是两滴、三滴……
“二少!”
耳边传来孙明惊疑的声音。
“你流鼻血了?!”
时清柠想说自己没事,又在想幸好没有滴到绷带上,浪费刚刚的成果。
他想着想着,意识已然滑向了一片黑甜。
“二少!!”
时清柠突然昏迷,突发的意外让几个黑西装都是心神巨震,霎时间几乎乱了手脚,孙明本能地伸手去接,生怕小少爷有什么闪失。
但是在他之前,距离更近的那个人已经伸过手去。
稳稳地接住了昏过去的少年。
“你……”
孙明愕然看着抱着人的柏夜息。
他的手……不是刚刚才被缠好吗?
几个黑西装匆忙要去叫医生,但眼前的男生已经拿出手机,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二少鼻血不止,失血昏迷,我们现在在二楼,五分钟后到。嗯。”
柏夜息的动作极为迅速,让人几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通话挂断后,他就直接微一弯腰,竟是要打横把时清柠抱起来。
“我来!”
孙明这时候不可能任他动作了。
他才刚被抽过那么多次血啊!怎么可能还抱得住人?!
“我来带小少爷,医院人多,当心被挤。”
孙明说着,却不知为什么还是下意识多解释了几句。
柏夜息停住动作,看了孙明一眼,终于没有再坚持。
“抱稳。”他说。
这种照顾好时清柠的话,原本不该柏夜息来对时清柠的保镖说。但现在的情况如此,孙明也没时间和人多聊,只问。
“几楼?”
“十三楼。”
柏夜息跟着孙明,在几个黑西装小心开道下,小心向电梯走去。
好在此刻电梯内人并不多,孙明得以安稳地护着小少爷上楼。
沉寂的电梯里,只有电梯运行的机械声。
孙明小心地抱好小少爷,终于还是忍不住,看向了那个垂眸紧盯着时清柠面容的男生。
他未免也有些太过……熟练和冷静了。
柏夜息并未抬头,却像是察觉到了孙明的目光,言简意赅地开口。
“刚才是昨天那位赵医生的电话。”
他解释得很清楚,却还是没能抹去孙明心头的那抹异样。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十三层,孙明不及多想,抱着人朝外快步走去。
那边,几名医生早已备好,推床也已就位,医生迅速对时清柠做了简要检查,随即对视一眼,点头道。
“准备手术。”
瞥见几个跟来的人瞬间苍白的脸色,医生还抽空安慰了一句。
“没事,就是例行手术,没有危险,顺便通知一下时夫人他们。”
随即,他们便不再和人多言。
“通知血库,调专用储备!开大灯!准备手术!”
几个黑西装都有些手忙脚乱,连孙明都低喘着,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抖着手去拿手机给时夫人打电话。
只有柏夜息自己。
他平静地坐在距手术室门口最近的长椅上,安静地等待着。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柏夜息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臂。
刚刚动作太乱,柏夜息的衣袖被拉扯,露出了内里的绷带。
他轻轻握了握拳,盯着自己微微鼓起的血管。
那里面有充足的血液,汩汩地流淌着,现在就可以扯开手臂,抽取出更多。
柏夜息垂眼,医院的冷光灯落在他的脸上,将那高挺的眉骨打出深深的阴影。
可是那些绷带是时清柠绑的。
他又舍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但他舍得绑时清柠!(可能等看见人哭了也会有点舍不得
久等了,本章评论300红包补偿。
超过七万字啦,下章入v,更新应该会在周六晚上之前~惯例入v前三天送红包,全订有抽奖。
重申一下,不用担心,薄荷虽然疯批,但重生后都是甜文发展,弥补遗憾,身体健康,看两个小朋友甜甜谈恋爱。非常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给下篇待开的文求一下收藏~
《失忆后我恋爱了》by百户千灯 点进作者专栏可见。
一觉醒来,温然什么都不记得,身边只有一个英俊的男人陪着他。
男人说:“我是你的爱人。”
起初温然将信将疑,但对方的确温柔体贴,慢慢的温然也恢复了正常生活,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城镇,周围人并不认识他,只知道他们是刚搬来的小两口,大家都很友善地祝福他们。
不过渐渐的还是有些端倪,比如男人不让主角上网太长时间,说是对刚痊愈的身体不好。再比如两人虽然是情侣,但从来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举动,男人说是怕他不舒服。
虽然温然觉得,那更像是对方不想碰他。
后来温然在家里发现了精神类药物,偷偷找医生询问后发现是治疗偏执症的药物,随后他又从拼凑回的聊天记录发现,男人并不是他的恋人,似乎是因为自己以命相逼,才让男人勉强同意在一起。
强扭的瓜不甜,温然考虑过后打算和男人摊牌,对方去找真正喜欢的人。生死线上走过一回,温然也想开了,以后就开开心心自己生活吧。
温然下楼找人时,留在卧室床上的手机忽然亮起,是医生打来的电话。
温然不知道,医生打来其实是想说,之前药单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已经认全了,那些治疗偏执症的药物,服用者的名字,不是温然。
而是那个自称他爱人的男人。
病历里还遗漏了一页咨询,记录中有一段是男人问,可不可以和失忆的人有亲昵举动。
医生委婉地说建议最好不要。
怕亲昵举动,会让失忆的人回想起之前非自愿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