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梁田城西,一户普通的宅子之内,一名体态丰腴的妇人冰冷地说道。
正是离开了云涧城,返回梁田城生活的凌家三姑奶奶,钟炜婷的母亲凌炎。
自从四房得势之后,贺燕芳就不再隐藏,原形毕露,将自己的女儿凌蕾变疯的事情归咎于钟炜婷。
若不是她动这种歪脑筋,把凌蕾拉下水,她也不至于落得这么个田地。
但牛不喝水怎么按得牛头低?凌蕾原本没那心思,任她钟炜婷舌缠莲花也不顶用。
再说,主事的是梁筱美,贺燕芳怎么就不去找她算账?
道理谁都懂,但道理是掌握在上位者手上的。换句话说,形势没人强,再有道理也是白搭。
凌炎想过求她的母亲谢氏,谁曾想连她老人家也把她责怪上了。新家主凌章也对贺燕芳的作为视而不见。相当于变相默认了她的做法。
凌炎只好灰溜溜地带着钟炜婷回到了梁田城这破旧的屋子。
原本就压抑的气氛,终于被她这句话引燃了。
“饭做好了么?”开门进来的,正是在都府当差的钟秋,他也没给凌炎什么好脸色看。
凌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平日里对自己敬畏有加,唯唯诺诺,说话都不带大声的夫君,今日是怎么回事?
“你这是什么态度?做什么饭?没做!”凌炎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冷哼一声,扯开嗓子骂道。
钟秋也是哔了狗,一天忙到晚,别说坐下,连水都没多喝一口。
好不容易等宴席完毕,想着回到家可以有一口热饭暖一下肚子。这货竟然说没做?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啊,何况钟秋压抑了这么久?
“你说什么?没做饭?”钟秋瞪大了铜铃般的双目,几乎是暴吼了出来。
“没做饭就没做饭,你这么凶做甚?这段时间都是出去吃,你不也是没意见?”
凌炎自知理亏,心里有些虚,不禁缩了缩脖子,目光闪烁。
“说得倒轻巧,你可知道老子的月俸才多少?经得起你天天出去吃?还以为你是那个有人撑腰的凌家姑奶奶呢?”
钟秋仿佛是在泄愤一般,把十数年来郁积的郁卒,一次性发泄了出来,一点情面也没留。
“你…你说什么?”凌炎也是瞪大了金鱼眼,差点没气背过去。
“钟秋你给老娘讲讲清楚,当初若不是老娘,凭你一个身无分文的孤儿能进入都府当差?”
“呵!”钟秋上下打量着凌炎,冷笑道:“亏你还好意思提,若不是当年老子落魄,会看上你?也不看看你这副尊容,还好女儿没随你。”
凌炎闻言也是火起,立刻伸长了脖子,肉眼可见,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一跳一跳的,“老娘当年也是十五少女一枝花。
想要迎娶本小姐的公子少爷,从我家排到云涧城门口。老娘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怎么,当年你瞎了我都没嫌弃你,现在眼睛变好使了,是反悔了还是如何?”
钟秋也没退缩,以前是投鼠忌器只好忍气吞声。现在两人平起平坐,谁怕谁,难道乌龟还会怕铁锤么?
“爹,娘,你们俩加起来都快上百岁的人了,不要吵了,还嫌不够丢人么?”
屋里的钟炜婷实在是忍受不了,从里面走出来阻止。
自从那次之后,她都是足不出户,把自己关了起来,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以前还仗着凌家,免强算大家闺秀,现在只是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这身份上的落差,让她自卑不已。
钟炜婷这一喝,两人倒是冷静了不少。良久,钟秋才回过神来,幽幽地道:“你们猜今天我看到谁了?”
看着他的背影,凌炎愣了一下,生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难道是四弟?他已经接任家主之位,不可能到梁田城来。”
钟秋冷哼一声,“所以老子说你是头发长见识短。若你们凌家乃念我们还是一家人,凌家在梁天城的产业就会交给我来打理。”
“你!”凌炎被窒住了,钟秋说得没错,她竟无法反驳,想当年,她也曾经旁敲侧击的试探过老夫人的口风。
结果可想而知,这也是她感觉亏欠钟秋的地方。
“那你说是看到谁了?回来就像吃了火药似的向家里人撒气。”
听得出来,凌炎还是有些介怀。
“是凌芸。”
“凌芸?我道是谁呢?凌芸?”凌炎和钟炜婷互看一眼,脸色可谓精彩。
“她…她不好好在云涧城待着,没什么事儿跑来梁田城想干什么?”
钟炜婷有些颤声道,她是没想到以前看了她都会绕路走得凌芸,如今却成为她的梦魇。光听到名字,都会下意识地颤抖起来。
凌炎突然想起了什么,惊讶地问道:“该不会是来接掌梁田城的凌家产业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麻烦了。”
凌章接任家主之位,二房被“外放”是很正常之事,而且凌宗脚伤未癒,凌峰还小,让最近风头正盛的凌芸代替也是不难联想。
钟秋冷冷地瞟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说你头发长见识短,还不承认。
你还真是关心则乱,二房被凌家除名,怎么可能代替你弟执掌梁田城的凌家产业?”
凌炎:“……”
“那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用脑子就不是她的专长,否则就不会听任董春莲的指使,干脆直接开口问了。
“所以让你们没事多出去走走,窝在家里都快发霉了。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钟秋道:“难道你们忘了她被选作抄写祭天文的圣女一事?”
凌炎和钟炜婷都同时愣了一下,对呀,她们怎么把这档事给忘了?
“难道……”
“就是那个难道,祭司大人带着她上京,途经梁田城,你们不知道……”
钟秋把今天如何迎接栾轻溪等人,凌芸在梁田酒楼如何把有“梁田城第一才女”之称的,城主千金向楠“对倒”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那我们如何是好?如果她知道那件事是你在背后从中作梗的话,那……”
凌炎的脸上浮起一抹凝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