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下人不断来报告那些少年多么烦人,张京终于悠哉悠哉泡完脚,扔掉资料,自己拿布开始擦拭:“把那群蠢货引进来,让我看一看吧。”
下人连忙跑出去。
那些庶子聚成团像推土机一样嚣张地跨进门来,左看右看,嗤之以鼻,或者冷笑不止,与嫡子的气质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他们来到张京面前,就看见张京居然正在穿袜子,下人还正拉着屏风挡风,放下帘子,或者拿起扇子给张京扇风,亦或是递茶,虽然是很普通的排场,但总感觉给人一种很特殊的华贵感。
庶子们很快明白了过来......
张京的表情太淡然了。
他们接受下人对待,表情都很随便,因为他们从小就是这样被对待的。
但是张京不一样,他还偶尔怜悯地看一眼下人,自己做一些事,就像个出脱世间的隐士.....很有范儿。
不不,自己此行是有正经事要做的。
庶子们让开步伐,他们身后走出来一个中不溜等级的官吏,笑得分毫不差:“下官是前厅督武,见过盐科督办。”
张京一挤眼睛,来者不善。
“所以是要如何与本官比试射艺呢,本官说到底只是个文官,而且也沉迷诗文更多一些。”
张京顺口瞎编,那沈氏庶子的为首者,名叫沈天干,他抿着嘴拱起袖子立刻让下人呈上弓箭来,还让张京先来。
张京都无语了,你这么火急火燎绝对是有毛病吧?
看了看手里的弓箭,张京笑道:“这弓不是我的弓,箭却是我这里的箭。”
沈天干敷衍地应了一下,也去拿自己的弓箭,张京突然叫住他:“这弓箭本官用着不顺手,本官要换你的,你不介意吧?”
沈天干为难起来,不情不愿地和张京换了弓箭:“大人,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张京又看看四周,仔细盯着十米外的红色箭靶。
“督武你离本官这么近干嘛,影响本官发挥。”
张京突然假装心直口快地对着那官员笑道。
官员脸上闪过一丝怪异,走到另一边了。
张京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但是已经换了弓箭,已经让不明人员离自己很远了,为什么....
沈天干在张京看不到的方向,偏过头阴笑了一下。
早就料到这小子多疑,其实他自己手机原来拿的弓箭才有问题,张京非要更换,才是自己找死。
张京听见那督武念道:“就以谁射中圆心,谁为胜出。”
张京料到这些货不至于再在弓箭下毒,重蹈覆辙没意思。
何况他已经买了一个「中毒解除道具」可谓大出血,就是为了防备这群人。
持起一箭,张京刚把箭搭在弓上,就感觉这箭尾沉甸甸的,有些怪异。
那么到底是哪里怪异,也说不上来。
立刻在箭即将离开弓的时候进入系统,张京在这一个暂停的瞬间看清了。
一张黄色纸,会随着箭的中靶而脱手,弹在箭靶上。
一看那金黄色,张京立刻明白,沈氏庶子要陷害自己谋反,包藏祸心,在自己的箭里藏匿大逆不道之言。
搞笑呢,这货什么时候偷天换日的,自己一直盯着,他们能更换还真是费心了。
张京眼神阴狠地看了眼系统面板。
“退出系统。”
既然你小子想玩,老子就陪你玩到底。
沈天干眨眨眼,一直期待的箭即将脱离弓,即将射到箭靶上,很快就可以一声令下,让前厅督武作为见证人,直接把张京当场拿下!
隐隐的兴奋,让沈天干手指颤抖。
马上....马上就可以制服这个人了!
自己一房的叔叔伯伯都认命自己来主动带这个任务,自己绝对不能让他们失望!
其余跟来的庶子也都满眼含着嘲讽,看着张京的手指。
松吧,你以为你松开的只是一根箭,其实你松开的是你自己的命。
你的头颅会随着你的松手,而飞离你的脖颈。
你的人生就这么完蛋了。
然后......你的那些诗句,到时候就被我们瓜分,让我们来署名。
我们替你名留青史,我们把那些诗句送给皇上,皇上一定会褒奖我们的。
沈天干就等着那箭飞到箭靶上,但是眼前突然一黑一闪,片刻之间,一只手生生握住了那箭。
张京的速度居然比箭还快!
庶子们瞠目结舌,下一刻张京微笑颔首:“射歪了,就不丢脸了,这一回合算我输。”
沈天干目瞪口呆,根本就没来得及看清张京的具体动作细节.....根本就看不清。
这是何其恐怖的速度,如果他来杀自己,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死在当场了。
这么一想,脖子突然一凉。
“难道督办的箭有什么问题吗?居然不射了?”
前厅督武忍不住了,这时汪天和蒲吉轻咳一声,督武只好欲言又止。
蒲吉阴阳怪气地摆弄自己腰间的刀剑,发出金属之声。
汪天瞪着一双眼睛定定盯着,像一尊雕塑。
张京让开一步,语带讽刺:“我们现在手里拿的是都是我府上的箭,又有什么好怕的呢?难道您计划着什么?”
沈天干不想前功尽弃,立刻抢话:“我....我先射吧。”
不能让张京发现问题所在。
弓都是沈天干拿来的弓,沈天干手搭在箭上,玉扳指如光润泽,摩擦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那箭“嗖——”的一声,爆炸一般,直冲向靶子。
噔的一声,那箭摇晃着迅疾地刺在靶心,正正好好,一分一毫都不差。
其余沈氏庶子纷纷大叫:“好!”
“大哥干的漂亮——”
“大哥从小就修习射艺,一定不会.....诶?”
他们刚说到一半,就惊愕失色地看着沈天干的手,引得沈天干也是一愣,恰在此时,沈天干疑惑地低头,却突然听到张京大叫一声“站在原地不要动——”给他吓得手都一抖,手里的弓掉在地上,咣啷一声。
在弓的纹路洞里,突然冒头一个东西,然后一个黄色布条,慢悠悠地滚了出来。
在沈天干看不到的方向,张京偏头冷笑一下。
汪天立刻提刀上去,拿起弓仔仔细细一看,大惊失色,蒲吉顺势把那懵逼了的前厅督武也叫来。
“大人您看看,这上面写着什么?”
蒲吉一脸居心叵测。
前厅督武一看,冷汗直冒,如在梦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在沈家的弓里有这种东西?
“到底是什么?”张京装作迷茫地走过去,一看就立刻震惊了表情,大怒道,“「颠覆魏家江山,斩杀大燕国主」?
这这....这、如此大逆不道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你的弓里?”
——你能偷偷换,我怎么就不能偷偷换。
不就是玩陷害嘛,这玩意讲的就是一个快准狠。
张京和沈天干刚才其实正好交换了都含有大逆不道之言字条的弓箭。
沈天干吓得瞪眼,立刻指着张京:“你...你陷害我?你的箭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张京轻笑一声,摇摇头:“愚不可及。”
他就这么用手捏着那箭,直接投掷出去。
一阵劲风袭过,顷刻之间,“嘣”的一声,红色箭靶正中心被那箭迅疾穿刺,箭头居然都穿透了箭靶。
而那之后,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
张京刚才早就趁着沈天干射箭的时候,换下了那字条。
沈天干吓得后退几步,却被张京一把扯住衣襟,然后被猛地一搡,跌坐在地。
张京低下头,靠近他的脸,面容如同得逞的恶鬼,邪邪笑着,低声如恶魔之音:“你完了。”
沈天干一看见他的脸,就什么都明白了,颤抖嘴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被张京捏着衣领,那只有力的手让他根本逃不掉,只好抽搐着看向庶兄弟们寻求帮助。
但是兄弟们居然仓皇地看了他一眼,就都背过脸去,或是摇头转身。
——他们放弃他了。
转变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那个用石头砸张京居所门的少爷被马车撞成跌打损伤,躺在医馆哀嚎不止的时候,又一个噩耗传来。
张京的别苑门口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
这时分,正是游人如织,交汇如海,声音喧哗。
来往不绝的时段,各阶层人士匆忙来往奔波,还有一大票的地痞无赖蹲在街角撒尿打屁。
孩子们聚在一起做游戏,嬉笑不止。
赶运货马车的车夫叫喊一声,往大路走。
行街伎女大白天就花枝招展出来招揽生意。
在这繁乱的平凡日子里,住着四品督办的院子突然门户大开,然后哀嚎声传出来。
随即身穿华丽便装的张京就一边嗑瓜子,一边单手拎着少年的后衣领,把人硬是拖了出来。
那少年又哭又喊,仪态尽失,抱着张京大腿就是不松手,但也强行要脱离张京掌控——为此不惜坐在地上,企图借助巨大的摩擦力干扰张京的拽拖。
然后鱼贯而出一群灰头土脸的庶子,那被拖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少年失态叫道。
“你们快来帮我....我不要去官府,我不要去衙门——我没有,我没有大逆不道.....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