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以为张京起码被责罚,起码矢恩。
结果他刚出来竟然就直接大宴同僚,丝毫不慌,完全不需要悔过的样子。
难道这么得皇帝的恩?
宴客的地方还是在奉京最大的万燕同飞楼,人均消费八千通宝。
张京豪宴,包下五层楼,所有桌席全部宴客,京内能上台面说话的大小官吏就没有敢不来的。
付款一事则是全权由魏帝包揽。
平日里,万燕同飞楼接见的都是大燕的要员大臣、外来的使臣、仙门的道霸一类的人物。
张京俨然一跃成为当今最显赫、最蒙恩、离九五之尊最近的大燕第一权臣。
比起在姑苏张京身为钦差大臣被聚众吹捧的小场面,现在才叫真正的千人低头,万人跪舔,空前绝后,史无前例。
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魏帝直接还命张京这段时间见自己不需跪拜,这是何等的皇恩浩荡。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无数朝臣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缩脖垂头唯恐缩脖不够怯,垂头不够低。
中层普通臣子更是轮着送礼,每天都在尚书府门前排长龙,仿佛去寺庙烧香拜佛的虔诚信徒。
底层臣子更是不寒而栗,听见张京二字就要毛骨悚然、胆战心惊,宛如谈虎色变,汗不敢出。羡慕崇拜张京出身垫底,居然跻身如此高位的京人更是如山如海,达到十人十慕的可怕程度。
“张大人的八字简直空前绝后之霸命!”
“张大人的命格,就像北斗七星,难得一见——”
就连街口算命的都改姓叫张半仙儿之类的。
曾经在张京未出水镜时,对金翰学和张婉婉穷尽嘲讽苛待的京臣们,一部分中底层已经跑路了,连夜拖家带口搬出奉京城,下一秒他们的家就被巨车直接推掉,当场抄家。
许多臣子的家人不仅去尚书府门前跪着,还跑去张京的公馆门前,负荆请罪,在雪地里卖惨乞求张京把他们的父亲、哥哥从牢里放出来,最后全部被赶走。
如今的宴客之景,张京坐在首座,众人一进来就懵了,张婉婉衣着华丽自不必说,此时居然坐在张京的腿上,张京正像逗孩子一样喂她吃葡萄,言笑晏晏。
许多京臣目瞪口呆,顿时化身惊弓之鸟,争先恐后地四处查看,结果门口重兵把守,逃也逃不出去。
——自己以前居然把权臣的妹妹戏耍于酒桌,喝令于台前,现在恨不得自戳双目当场死了算了。
京臣们一看见张京的脸,又想起张京以前在奉京被众同僚排挤、针对、轻蔑、无视的场景,顿时魂飞魄散。
有的懦夫居然当场双膝一软就跪了,少数聪明人则是直接装晕被侍从带下去。
张京看见之后,略略抬眼笑道:“怎么,诸位要走吗?来晚的人,还清醒的人,就自罚三杯吧。”
“哈哈哈哈。”“正是此理。”张京的座下幕僚像一群群野狗,在阴影里坐着,附和不停。
当场侍卫抬来三个大斗碗,洗脸盆那么大。
张婉婉一愣,面露不忍,她凑到张京耳边,低声说了什么,然后不好意思地看向那些臣子。
臣子们脸上划过一抹喜色猜疑,以为她女儿心肠,妇人之仁,结果张婉婉的嘴角突然勾起弧度,然后依偎着张京就不说话了。
张京则是听完她的话,就“哦”了一声,一拍脑袋:“我忘了,要不是妹妹提醒我,我还不知道,原来奉京流行自罚五碗呢。
来,再上两碗!”
两个大脸盆又被“咣”但是一声端上来,顷刻倒入烈酒。
“本官大难不死,实乃拜天子之福。
今天咱们大家都不是外人,不醉不归,谁不喝.....”张京阴测测一笑,“就是不给本官这个面子。”
“那怎么能啊,大人洪福齐天,大人厉害!”
“大人,下官实在是不能喝,下官来时刚吃了药——”
“怎么,御史这是故意吃了药再来?”张京冷笑,“御史就说,给不给本官这个面子。不给那就算了,本官不敢多言。”
“大人啊,下官头热腿疼,最近是真的无法.....求大人宽恕了下官吧。”
张京怒而起身:“你不给本官面子就直说。”
张婉婉和一堆人开始各种劝说,御史只好喝了,最后倒在椅子上奄奄一息。
金翰学从灯下走出来,端着酒杯坐在御史旁边,温和地笑道:“以前蒙御史照料,本官敬御史一杯。”
“不、不敢...不敢....”御史缩着脖子略有些瑟瑟发抖。
“御史莫要见外,您干杯,我随意,御史觉得这样可以吗?”
金翰学一根胳膊随意地搭在椅子上。
他身后突然出现许多脸挂笑容的臣子,都对金翰学穷尽伺候之能。
“下官跟随家父,会一手捏肩的按摩技法,今天我给金大人展示一下。”
狐朋狗友们凑近而来。
“手法不错。”金翰学嗤笑,看了过来,“御史,你怎么还不喝啊?”
张京和他们吃了一轮,又开始挨个敬酒,张京身边自然一大堆见风使舵的,专门针对以前对付张婉婉的那小部分人。
这个御史最后让侍卫回府。
带着他的绝笔信。
他府里的老婆孩子看到绝笔信,知道家主得罪权臣惹火烧身,如今被灌酒灌去半条命,估计活下来也费劲,纷纷掩面大哭,然后立马给张京的尚书府送各种金银财宝,乞求原谅。
由此有了后世的一个“奸佞敬酒,君子不接”的内涵张京的典故。
“奸臣!这是奸臣啊!”
贤人馆的人听说张京做下这种事,纷纷大骂他睚眦必报不是人,剩下一半人疯狂给张京洗地,两方论战撕dior,最后真的厮打起来。
人性如此,张京若死了是惨,简直是再世岳飞。
还活着,就要被全方面审视,若做下丑事,就像白纸沾上墨点,远远不如浪子回头让人怜爱。
万燕同飞楼里,许多京臣已经喝到昏厥,张京笑道:“喝,喝吐了正好,吐了倒空肠胃,更加衬酒。”
“真的不能再喝了,下官的胆....下官的胆要吐出来了。”
“大人饶了小的吧,小的真的不敢了,再也不敢冒犯了....”
张京一怔,然后笑道:“冒犯?没有啊。
放心,本官怎么会因为区区小事就降罪你们呢?
你们在本官被认为死亡的时候,不也很关照本官的妹妹吗?”
他和某个已经去厕所吐了三回的都统勾肩搭背,都统双手抱拳作求饶状,表情苦中带泪,脸上的法令纹都更深了几分。
然后都统眼睁睁看着张京把酒杯又亲自倒满,交到他手里。
眼前美酒,如同毒药。
都统突然想起自己前几天还逼着张婉婉挨个给他们同僚敬酒,还故意是烈酒,对张婉婉进行无数口头骚扰后,张婉婉那麻木的脸。
当时,张京被认定死亡。怪他吗?都统觉得,不怪自己。是张京死而复生太奇葩。他碰都没碰张婉婉一下,也就口头x骚扰,还让她喝酒喝到吐出丑而已,这算什么啊。
颤抖的手,玉酒杯送到嘴边,却突然被掷到地上,直接碎成残片。
“大人,都统呕血了!”
“都统....都统也不行了?”侍卫们手忙脚乱地过来查看。
张京烦躁地抽身,把玩手里的酒壶,俯视着正被侍卫抬到担架上的都统。
都统满脸都是鲜红的血,身体剧烈抽搐如将死之人。
都统喝酒喝到严重胃出血还算轻微的,有的京官直接高血压开始犯癫痫。
有的则是开始发疯,非要把筷子杵到喉咙里要把酒吐出来,侍者慌忙劝阻着。有的则是肚子肿的像皮球,过度饱腹的后果就是坐立皆不可,生不如死。
语无伦次撞倒桌椅的不少,一片惊慌中,有臣子抱着柱子大叫:“让我一头撞死吧,把酒杯拿开,我不喝!我这辈子都不喝了!”
有臣子跪着来扯张京的裤脚,被张京一脚踹开。
那臣子就被三五个张京的幕僚嬉笑着拽走,他们举着酒杯围住那人:“太仆寺卿,来喝这晋国的谷梁美酒,是您的最爱。”
“大人累了,我们喂大人喝吧。”
“哈哈哈哈哈——”
太仆寺卿嗓子里咕噜两声,那酒碗就堵到他嘴上,他接连摆手摇头,一拱脖子,立刻翻了白眼,喝酒喝到呼吸衰竭,当场晕死。
见风使舵,墙头草多,历来如此。
张京看这混乱的景象就心烦,走去内厅歇会儿,张婉婉正坐在那里吃雪花冻。
张京过去抚摸她的发顶,轻声道:“有听话吗?”
“嗯,我一直待在这里,没有去哥哥那里。”
张婉婉一个人一张桌,大桌上五十盘菜,六个女侍全部在这里伺候。
张京点一点头,笑道:“好。”
宴会厅那里实在有些恐怖,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