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京下楼和鹃儿吃了点东西,听了一段戏说,觉得没什么意思,鹃儿却捧着脸听得津津有味,张京只得陪同。
他无聊就打量鹃儿,意外发现她属于越看越耐看的大美人,五官精致可爱,肌肤雪白细腻,秋湖活鲤眸,细柳远山眉,虽然衣着简朴狼狈,却胜于浓妆艳抹千倍。
她梳着少女发髻,长发编成两股用鱼骨梳夹于头顶,系以嫩黄发带。脸颊两侧各有垂发,显得文静,有隐居美人之风。
客栈里的男人有不少都看着她移不开眼。
鹃儿感觉到那些灼热的视线,有些错愕,逮住一个路过的店小二问道:“你们为什么都在看我啊?”
张京一怔,都服了,连忙拉住她:“我们出去逛逛。”
店小二被她拉住,脸一热,没想到美人如此直白热情,正要说话,却见美人已被张京带走出门。
“鹃儿你以前来过平安府吗?”张京问。
“没有呢。”鹃儿习惯性地抱着张京的胳膊,嘿嘿笑着,“爷爷不让我出山,现在发现什么人都有。”
“什么样的人呢?”张京想听听这个涉世不深少女的看法。
鹃儿眼珠一转:“心怀鬼胎的人很多。店里的客人们盯着我,偷偷地笑,好烦。”
张京:......
“鹃儿是对的,就要这么警惕。”张京感叹。
鹃儿止住笑意,风拂起她的发丝,“那么张京哥会害我吗?”
“不会。”
张京斩钉截铁地乱说。
“现在你和我一起找出洞明天王。好吗?”出奇地温柔下来,说明张京心里已经有了阴谋的盘算。
少女眼眸一眨,像有夏光浮动:“好。”她捏住张京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又抠抠他的手心,嬉笑:“痒吗?”
张京被她这又土、又非要犯皮勾引男人的举动引起一阵心脾不适:“还行。”
“你怎么知道洞明天王吃喝人血,那魔王骗我说他从未杀生。”
张京转移话题。他在进入魔山后,一直谨记鹃儿告诉他的话,才没被哄骗。
少女叹道:“听哥哥一描述,我觉得他吃的尽是婴儿肉。他确实杀生,这是首戒让我感知到的。”
这玩意还能和你远程遥控,让你感知?张京对这个上古宝贝的好感趋于下降。
“那些受害女子,也不知身在何处。六千多个女人失踪,平安府会不知道吗?”张京思考着。
还是要赶紧宰了洞明天王,不就是仗着他穿越回万亿年前,再穿越回来,还被杜河车那个子午鸣鼓弄的体内磁场有点紊乱,实力大幅下降,也不至于如此。
张京已经决定,以后占领全部人界直接升级武仙,他现在就属于没有升级武仙,但有了武仙的能力,但因为没有升级所以类似于有这个实力却没有得到身份许可。
因此就很容易下降实力或者受重伤而没有保障。等张京一旦升仙,必然是最强天帝,届时呼风唤雨,穿越一万次都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这就是人体和仙体至关重要的区别。
不过张京答应了法界大观要占领整个世界,包括人界和魔界,所以暂时不能升仙。
鹃儿道:“也许吧。”
张京略一思索。
“洞明天王应该是有自己的撒种期和收婴期,也就是收傀儡期。”张京给鹃儿买一串糖人,拉着她的手喃喃道。
鹃儿看糖人的造型小巧可爱,欣喜地转不开目光,小脸泛起兴奋的粉色。
鹃儿欣赏完毕,一口吃掉大半个糖人,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唇。
“哥,婴儿平白失踪的话,肯定会引人瞩目的啊。辛苦生下的婴儿,当然要好好养着。”
鹃儿喃喃道:“难道是群体幻术吗?”
“这事得看看府库记录才行。”张京却又摇摇头。
现在自己无权无势,在平安府人生地不熟,上哪儿找关系看记录册子?
白家估计都当他死了。
“张京哥不要这副愁相。”鹃儿抬手摸摸张京的眉毛,眼睛水亮亮的,“一定有办法的。”
“谢谢。”张京握住她的手,状若淡定地一笑。
“哥哥真要谢我的话,就背我走吧。”
鹃儿坏心眼地不走了:“我走的很累嘛。”
张京二话不说,蹲下身:“上来。”
“嘿嘿。”鹃儿扑到他背上,发丝贴在张京衣服上,低低地叹息,“鹃儿现在好幸福.....”
张京翻了个白眼:“我会帮你报仇。”
瞎说的谢谢。
“那哥哥答应我,不要封印,要杀掉洞明天王。”鹃儿的呼吸喷在张京后颈。
“嗯。”
张京也不是没见过嗲的,作为一个阅女无数的老油条,他但总感觉鹃儿的嗲是纯天然。
集市人潮汹涌,一派祥和,却突然又有一队军士携枪带棒地狂奔而出:“抓盗贼!”
他们语过之地,鸡飞蛋打。张京向左边闪避,避开两个大白天蒙面、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问题的人,其中一人看了张京背上的鹃儿一眼,又向前疾驰而走。
张京带着鹃儿回客栈,嘱咐她躺好,自己则收纳吐息,检查体内的内气魂力。
内气在去过大黑山幻境一趟后,竟然磅礴如海,气势恢宏起来。而魂力则还是水火不相容的状态。
现在的他,必须借助鹃儿的力量。
熟睡的少女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侧躺着打起小小的呼噜。她的衣衫和发带都叠的整齐放在床边,张京决定明天给她买新的发带。
夜已深,张京还在调整体内魂力,虽然希望渺茫,但他不懈努力还是归化了不少魂力。
窗棂突然一阵响动,接着响起声音。
“就在这里?”
“白天时看到的那个小美人,就在这间房。”
“嘿嘿,我看她身边的男人魂力很弱的样子,这把刀给你,一会儿迅速结果了他。”
“好嘞。”
压的极低的声音,比蚊蝇还小,却被张京悉数听到。
他是一等的雷系高手,但现在体内魂力变异,所以气息就跟十二等的新手没有区别,但就算魂力不能用,一等内气也不是闹着玩的。
张京原本闭着的眼倏然睁开,鸦黑的眸子沉着杀气。
两个男人的影子在窗户上晃动,张京索性吹灭蜡烛,屋内陷入一片漆黑。
仿佛因此得到了更多信心,一人伸手推开窗子。
寒光一闪,接着有东西接二连三掉到地板上。
“我的手指、呜——”那人还没尖叫出声,就断了气息。
张京的匕首飞溅鲜血,手掌翻动,内气应召而出,浑厚的内气聚集在一起,比普通魂力攻击还要强势。
另一人的身体一歪,倒下窗台,重重摔在地上。
张京回身一看,鹃儿还在安然睡着。
他打开窗子,翻身而出,地上躺着两具尸体。
“找死呢你们,知道我谁吗?”张京一脚踩烂一个男人的脑袋,脑浆混着血都崩了出来,他邪笑,“我可是未来的燕国大帝,世界之主,你们敢算计朕?”
他把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恶」,这两人属实是恶人了,原本想着将这二人的魂魄封印进戒指试试,张京却惊立原地。
这两个恶徒的灵魂的确收进了戒指里,一个断手,一个脑袋去了半边,两个如此形态的残魂嚎哭着在戒指上晃动,如微火在炉,细弱的绝望之气。
然后,他们的肉身尸体就那样消散成烟了。
两缕轻烟,融进空气里。
地上只有他们留下的血液,已经干涸。但是转眼间,血液也蒸发了。
如此干净的毁尸灭迹,让张京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这个首戒,竟能直接销毁尸体。
“饶了我吧——”
“我好苦啊——”
戒指里两个恶人的魂魄发出微弱的鬼哭。
张京斜睨一眼,两恶人哆嗦着闭嘴。
如此一来,张京大可以随意杀生,封进首戒,无人可知,也无人能抓到他的把柄。
他现在能够使用首戒,得到了使用许可,首戒是神的法宝,是封印这一门的至尊物。
弹指一挥间。
张京内心的恶意骤然放大,他这时候才明白自己拿到的是怎样的宝物。
是夜,平安府的都督老爷乘车从青楼十八院回家,十八院的姑娘们常年生活在血深苦海里,就算那几个爬到花魁的头牌,也有身体器官的顽疾。
这其中有一个知名的头牌,人称葛洲兰,穿立领嵌金丝的白梨褙子,一走一过香气馥郁,气质羸弱,被都督老爷看中,几次三番要抬回家。
她虽是头牌,却也身不由己,讨厌都督老爷也只能逢迎,又是不能修炼的体质,连寻常女子的体质都不如。今晚她刚伺候完都督,送都督出门,看着都督回府的车走远,自己回去准备和衣睡下,突然又被吵醒。
老鸨在门外喊:“都督老爷叫你去公馆伺候一夜。”
葛洲兰气的翻白眼:“叫别人去不行吗?”
“赶紧的,你别把自己当个人物。”
葛洲兰眼前发黑,但毕竟为了钱还是能当上赶着的狗的,赶紧换了衣服坐车往公馆去。
她的车马刚到公馆门口,突然看到公馆上空白光一闪,又归于寂夜。
“我眼花了?”
车夫听这小娘们儿说话细声细气的,道:“我也看见了,不知怎么回事。”
“都督老爷的公馆又请来修炼者了?”葛洲兰下轿子,惯例也是没人来迎接她的,她自己从小门摸进去,走在小径上,看着落花,突然又开始悲伤。
“昙花一现,阑梦终休。”她用手帕擦泪:“若是有人能让我痛痛快快死了,就好了。”
伤感了一会儿,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公馆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就连笼子里也没有鹦鹉,门厅下的狗也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忽然看见篱笆下站着一个青年。
那青年一头黑发有些凌乱,回头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五官具有震撼力得让人觉得不该过于接近。
葛洲兰看见他手指上滴下鲜血,不由害怕,但转念一想,死在这也好,于是站在那不动。
张京抬手,戒指寒光一闪,葛洲兰的身体一晃,倒在地上,蒸发消散,魂魄已经归到戒指里。
戒指里人魂有几十个,上到都督老爷,下到门堂小弟,张京用手指按按戒指,又都戴到右手。
这些被封印的人魂渐渐消失了以前的记忆,只听张京的号令,此时四面八方飞走去打探消息了。
张京微微一笑,果然这法宝是该这么用的。
他在都督老爷府上四处为祸多端,直到来到了都督的正房,已然是一身的血,都是别人的血。
血还未干涸,顺着张京的衣角往下滴。
夜里,小道都雾蒙蒙黑亮亮的,张京也不废话,直接瞬移进去,手里召唤出昆仑鸣天剑,对准了床榻上似乎暗含熟睡的人而隆起的被窝。
猜的没错的话,都督应该已经被洞明天王附体了,毕竟洞明天王这货要是附身小喽啰的身上,他也早就看出来了。
果不其然,那剑还未刺下去,被子直接翻开,里面并没有人,只有一大团黑影,亮起两只血红色的眼珠似的光点,张京听到了“嘎吱——嘎——!”的笑声。
那笑声十分怪异诡谲,黑影朝张京扑了过来,张京怕被附身,却也好对付,直接蕴含全力,当场卧室里喷溅了到处的血,哪里都是血,黑影被昆仑鸣天剑和九星连珠剑直接双叉,从中叫嚣窜出洞明天王的黑影,拽着张京去了空间。
空间里,张京也算是见识到了洞明天王至今为止数量一共是繁衍到了20万的子子孙孙傀儡,全部是僵尸一样充满死气。
浴血奋战,仅此而已。
到天光开始的那一刻,鹃儿在客栈刚刚睡醒,平安府众百姓和官吏、上等人们都在睡梦中或是刚刚苏醒之时,张京已经提着洞明天王被他斩下来的真身头颅,浑身是血地站在山坡上看破晓之景了。
首戒的光逐渐扩散,斩杀了第一个魔天王的张京不再需要更换佩戴的手指来更换首戒的能力这么古早愚蠢的方法,而是可以直接使用。
他的元力心境也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展开和破土,更为坚固。
系统提示音虽然带着机械僵硬电子感,但却不得不让人倍感欣慰。
【首戒完全归化进行中——】
【30%】
【50%】
【70%】
【80%】
【95%】
——【100%】
「首戒
能力——封印万物,封印活人,封印魂魄,封印一切生灵
归属人——张京、鹃儿」
张京是真的微怒了,这个鹃儿怎么还在归属人这里,搞了半天这是她家遗产?
如果非要和人共享这个宝物...张京觉得也不是不行。
但是肯定是不能长久的。这个宝物虽然厉害,但鹃儿这种姿色的如果继续留下,对死了的聂高兴和汲连宜来说也太不公平,那俩多漂亮啊,不还是说没就没,死在历史长河里了。
“你改名吧。”
回去后,洗完澡,张京对鹃儿笑着说:“改名叫汲连宜。”
虽然对鹃儿来说有些理解不能,但她的小脑袋瓜让她还是不太想答应。
“鹃儿改名的话,祖宗会不高兴的....”
“你....”张京实打实无语,“不如这样好了,你就叫一天,汲连宜,好不好?”
鹃儿同意了。
看着“汲连宜”对自己百依百顺还各种土憨撒娇样,张京总是时不时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不过汲连宜要是复活的话,肯定会想砍死他。
张京果不其然又看见了大黑山,一个洞明天王解决了,还有十一个天王。像张京这种绝对力量很强大的,解决起世俗纠葛来也是觉得剪不断理还乱。
反派系统:【若宿主想一次性解决大黑山,赶紧回到原本时空,不如去寻找本地大家族的庇护】
本地大家族都是三千年前那种武士家族,姓氏也很奇特,姓桔的,姓杜的,关系错综复杂,不过本质都逃不了一个黑字。
张京进入当地武人馆,一通挑衅,直接各种高位者武力碾压,简单粗暴,得到了参加武者盛会,正面接近当地豪族的机会。
但其实去了才知道,没有背景也是挨晾的,张京这个实力摆着,未来的堂堂准天帝,何至于跟他们谄媚,直接坐着即可,细细品茶,偶尔还骂两句人。
他自有他的办法,也不急。
接近尾声时,大堂里顿时空寂了不少,不多时进来了另一群人,这回都是青年人,意气风发,为首的竟然是个少年人,看样子刚从训练场过来,身上还穿戴着一片青铜胸甲,手里拎着一把长剑过来,刀光凛冽。
武士众纷纷起身,那少年面色冷淡,环视了一圈,找到张京的位置。
彼时张京正在把螃蟹解体,吃的满嘴流油,动作不慌不忙。
富贵少年大喝一声:“你就是那个武人馆新出来的黑马人才,张京?!”
在场年轻武士们一刹那转头去看,多半惊呼了一下子,互相窃窃私语,少年也不阻止,踏上前两步,他身边的人看样子都是伴随武士,只是跟着,个个脸上都神采奕奕。
张京拿侍女给的布擦擦嘴,拍拍手,一声不吭,专心吃案上小菜。
“这人也太狂了!”有人议论。
少年眉头一皱,清清嗓子,又迈了五步,直接走到张京面前,隔着桌案居高临下俯视打量,从鼻腔里出了一轻哼。
这一声很轻,十足的少年派头,身边的伴随武士抽出一把刀来,直接扫向张京脸上,道:“我们小公子跟你说话呢,你聋了!”
有大胆武士在他们后面看戏:“你们是谁啊?”少年只又轻哼一声,另一个伴随武士回头轻蔑道:“好没见识的家伙,杜氏门生不该有你一个。”
张京知道他们姓杜,暗中比了一下,果然还是三千年后杜河车他们家看着面善一些。不过都姓杜,其实八竿子打不着,国别都不一样。
那个打酱油的插话武士就瞪眼,看起来脾气不小:“你说话怎么这....”
转眼一把匕首就飞到耳边,当的一声,扎进绣纹的墙壁上,直接震出了一些裂纹。武士后知后觉,他的同伴连忙招他到另一地方去,嘘声道:“杜氏就是城里的大族啊....这人应该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神童杜银亭了。”
少年确实就是杜银亭,不过他此时无心去志得意满,只是有些微怔,立在原地。刚才他左侧的伴随武士正是抽出刀来去砍张京,无非是个威胁,刀尖只是打算堪堪在其脖颈附近下巴之下,谁料刀刃刚出,半道就被截了,是两根修长的手指。
张京以食指和中指夹住刀身,动作随意如拿件东西,那把刀却如磐石般不再动弹,抽刀人再怎么抽刀都无果,心道不能丢脸,使了死力再拔,张京趁机松开手指,连人带刀往后踉跄而去,差点栽倒。
这一出很滑稽,盛气顿时消去一半,几个看戏的低声笑了起来。
杜银亭暗下决心,一扬眉道:“好,果然很像张京的行事风格。我今日来不为别的,就是打算和你比试比试。”
张京懒懒抬起眉毛瞥了他一眼。
“你特么谁啊?”
正门处突然一声又大响,又是一群华服人士一齐走进来,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留着山羊胡,瞧见屋里乱糟糟的,拧眉笑道:“好小子,杜氏的又派人来抢我们门生了?我来瞧瞧,是哪个?”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桔舫,是平安府刚刚崛起的氏族派来的代表。
桔家和杜家,一个新起势力,一个老牌大族,在平安府互相伤害已久。
杜银亭随便行了个礼道:“晚生不才,听说张京是个能人,把二等的武先生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这已经是媲美皇室禁卫的能力,我和他比试一番,难道先生不乐意吗?”
桔舫身边几个人张口结舌,桔舫则是神色无常,顿了顿,还是道:“张京?”
“是....”杜银亭转过身来说,拿刀尖指指张京,正要回话,这毕竟也是他们贵门武士之间的往来对话,一般人都是围观且安静的,这样才算有礼谦逊。
谁知他的刀突然一震,刀身蜿蜒出两条裂痕,刀尖细又长,直接断折弹飞到了张京身后的墙上,断裂处甚至冒出几缕灰津津的烟雾来。
桔舫眯了眯眼睛。
他作为一家之主,早就习惯了旁人的乖巧听话,作为一个长辈,更是从来没见哪个后辈敢对他无礼。就是有仇的杜氏,杜银亭见了他也得乖乖作揖才能礼数周全。
换言之这也是对桔舫的一种无视长辈行径,他心下不悦,带来的徒从和弟子门客自然都贵门微怒,火气腾起,攥紧拳头,道:“谁如此不知礼数?!”
凭空断刀,必是武气娴熟至极,而且有能穿透金属而攻击之力,按情况看,必然是离那把刀很近的人所为。
杜银亭只大蹙眉头,瞪圆了眼眶有些慌乱地看着自己的刀尖。
杜银亭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来自还坐着、毫无礼数的张京。
是张京远程直接让那刀脱手扎墙上。
张京轻轻挑眉,坏笑道:“抱歉,我不喜欢别人拿刀指着我。”
桔舫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张京,他吸吸鼻子,闻到屋里甘松香燃的太浓。
杜氏总是这样浮夸和没见识,怎么都该燃紫山香才对,那才配得上武士们清冷高贵的身份。桔舫暗暗不屑地嘲笑杜氏。
杜银亭还没反应,身边的伴随武士全部抽出刀来,一时间室内刀光剑影,几人大叫:“小贼,你当真是不怕死?”
“不用麻烦了。”杜银亭收敛地淡淡一笑,眼睛里却迸射着火花,“恶意破坏我的刀具,我们去官府评理吧。”
几人就要扭送张京交官,张京任他们张牙舞爪:“那正好出去说。”要是在大堂里继续闹就不好了。
桔舫左手把玩右手拇指上的檀香龙雕指环,眼睛在百忙之中还瞥了一眼张京身后的枣木杖兄弟。他眼底一亮,那根枣木杖做工粗糙,不堪入目,但暗纹流光,「力」在四周聚集,自成云海之势,称得上是一件中上宝贝了。
张京无奈地被拉拉扯扯出大堂,众人才如释重负纷纷归座。
刚才被投掷匕首的武士伸手去拔墙上扎的匕首,手握住刀柄,正往外拔,桔舫身边一侍从抬手叫道:“先别拔!”
可是匕首已经拔出,刀尖一离墙壁就开始冲腾起了白气,几个周围的武士听墙内地动山摇之声,无不后仰身体,匕首尽出,那武士“啊呀”叫了一声,连忙松开手,原来是手掌都被刀柄烫红。
匕首“咣啷”一声落地,原来的墙壁裂口内部叫众武士大吃一惊。里面纵深如山洞,这才看清这雕栏画栋的大宅墙壁林立,大堂墙壁直接洞穿出一个喇叭形的口,某个武士凑过去细看,嘴角抽动,只见那裂口外可以一窥远远的另一大堂外壁。
“不必惊慌,原本就是他杜银亭的下人破坏的,怪不到你们。”桔舫身边的伴随武士哈哈大笑道。
武士们心如惊兔归座,那个被匕首烫手的武士一边吹手,一边连连暗叹自己福大命大。
桔舫带着自己的伴随武士、弟子、门客一一落座,仆从们在门外垂手而立。大堂内的侍女们再次呈上茶点,却是没有了刚才杜氏族人专供的热烧酒。
底下的新人武士们只看首座那一排桔氏武士目不斜视。
侍女如何如花似玉也不曾看一眼,桔舫拿眼神扫视大堂各处,其余人倒都闭上眼睛静心起来。
等到侍女都离开,他们才睁开眼睛。
这色也是戒得牛逼了。
桔舫并不喝茶,隔着茶氤氲的热气铿锵道:“各位,今日一见,果非凡常庸俗之辈。在下有意招揽,各位可听我一言。”
室内静静的。
桔舫又道:“我桔家自与杜家不同,可并不差矣。”
他只望着墙壁上那被匕首烫穿的裂洞,匕首落在地上,已有侍从去捡来递上,那匕首还周身滚烫,仍向外冒着白烟,一武士道:“先生,还是不碰比较好。你看给我烫的,就差起水泡了。”
桔舫身边弟子一听,连忙招呼侍女:“没眼力见的,快给他冰敷。果然是杜氏的侍人风格。”
侍女只得去拿了冰块和毛巾,小跑过去坐到旁边伺候。
桔舫一个弟子看也不看,直接大手握住那匕首,众武士眼神都粘到他手上,只见白烟像条垂死挣扎的白蛇,在空中狠狠抽动两下,灰飞烟灭,再没有痕迹,那弟子松开手,展示自己的手掌,平和如初。
桔舫:“把这匕首呈下去,给各位试试。”
侍从照做,先前的武士还不敢,小心翼翼碰了一下,只叫道:“好冰啊。”
其余人挨个试了,轮到那对兄弟,弟见兄试过后面色无变,放心去伸手一抓,“嗷”地全身弹跳了一下。
众人笑道:“你怎么?”弟道:“太冻手了.....”
众人轮过,桔舫懒得看那匕首一眼,轻笑道:“桔氏和杜氏一向都是共进共退,而各位大约都认得那后生杜银亭吧。
他是总角时就大放异彩的,将「心火」一门无师自通,有过自己几项发明。
比如刚才这就是一门小小奇术,名叫「鬼烂神焦」,已初成体系,只是他并不肯将这教给天下人学,所以只有他和他的伴随会得。”
“!”
众武士道:“怪不得我从没听说过这一门奇术。”“是天才吗?杜银亭果真神童。”“我等还不会发明术法,只会跟着别人学,当真惭愧。”
然而他们都想多了,那其实是张京术法过于强大,才让刀崩到墙上还有这么强大恐怖的后余力量,和杜银亭屁关系都没有。
“但这「鬼烂神焦」,我等已破了。”桔舫老成一笑,老生常谈道,“不仅如此,杜氏术法,桔家大概都有破解之法。
就比如刚才我弟子的破解之术,专门应对这鬼烂神焦的....”
他故意把声音顿住,武士们大都倾身静听。
他道:“这术法正是名叫——「火尽灰冷」!哈哈哈哈哈。”
张京已经都在门外小庭院溜达一会儿了,听了只想翻白眼。
想太多,这三千年前的宁国老头儿。
大堂众人是这般,张京则是被推推搡搡到一处空地才挣扎:“我先说好,我就不和你比试。”
“是要交你送官.....”杜银亭随行刚刚大声说完,就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尴尬非常。
杜银亭倒无所谓似的,把断刀插进刀鞘道:“我是要和你比试!张京,你看出来这个方向不是朝官府的了?”
杜银亭接着冷淡一笑:“也不是我多崇拜你,不过是平安府每五年春季都会评选全地区的五武者,我势在必得,而你是很可能抢走我目标的竞争对手。
我需要打败你,免除后患!”
张京笑了:“从你说这话,就知道你的阅历不深。”
杜银亭回忆起自己少年时。
他虽然是天赋神童,却也勤奋刻苦,发明的术法虽然奇异,可体系不成、粗糙拙劣,破绽也多。
父亲说他可以把术法和长辈们一起探讨发展,杜银亭拒绝了。
尽管他在发明上有点天才,又有什么用呢?
他就打了包裹去深山老林里的一处家中隐宅自我磨砺,等到重新入世,已是以一当百、万夫莫敌之力。
可是最近有一个叫张京的,出身极低,毫无背景,神神秘秘的,竟然打败了二等武者,想他也就是个四等。
但鉴定的时候张京又没什么结果,不知道他到底多强。
杜银亭不服。
他不能白白浪费了自己的修行,成为五武者是他证明自己的唯一手段:他无数次辗转难眠就在想着这个机会。
杜银亭不允许这样的现实。
“五武者?”张京一怔,眼珠骨碌碌转了一下,“那我送你好了。我不会去选那玩意。”
年纪小
“你说什么!”
这种话,显然是不把他杜银亭放在眼里!
杜银亭抬手摸摸下巴,他现在不过才十七岁,瘦削挺拔,贵门气派,胡茬都清理得极干净。
“杜小公子请等一等!”
就在杜银亭寻思怎么说能既打脸伤自尊又让张京同意与他比试时,身后空旷的平地突然窜来一匹马,上面坐着一个武士,身披轻铠,腰挂短剑。
“你是哪个?”杜银亭偏头道,“我即将和这人比试了。”他搭眼一瞧,“呦呵,你是桔氏的?”
来人所骑的马,马头两侧垂下流金的竖幅,武士穿的也是桔家贵布。走过路过的人们止步观看,几个巡卫跑过来:“马匹一律不许.....”
“诶,这人一看就是老桔家的,你们要是管了,回头他们要跳脚的。”杜银亭扬眉轻蔑一笑。
那骑马武士神色如冰,颔首稍微行了个礼:“张京公子,我桔家老爷有请。”
他又转头:“杜小公子,比试一类,大可以明天再说。”
张京本来也不想和他比,打败个菜鸡过于简单,肯定这菜鸡还要哭哭啼啼的,没劲,还掉价,连忙道:“好,那以后再说啊。”
杜银亭咬牙不语,他看了眼自己的刀,冷哼:“总归你也跑不了。你们走吧。”
马上武士道:“张京公子,劳烦你和我共骑一马吧。”
张京还没说话,还没有走远的杜银亭朗声道:“果然是老桔家,还没进门就要让别人丢一遭脸!张京,我迟早和你比试!”
他扭转过来一个侧脸,露出万分嘲讽的笑。
场地上行人不少,更有人背景不足要被赶跑的,不远处看见那样一个威风的武士,都驻足。
有几个指着张京道:“我知道那是谁,我们武馆的。”
“当初巴结好了。”“可惜晚了。”
武士依旧面色无波,手无动作,意思很明白,就是要张京现在赶快上马。
张京无语,都会飞了就别欺负马了呗。
张京看看那匹马,还算矫健,可并不肥壮,载两个成年男人是有些艰难的,何况那武士蹬着脚蹬子,一点没有退让的意思。这的确是第一个下马威,让他在大庭广众下踉踉跄跄地爬上马去,给别人耻笑。
张京突然笑道:“是要去桔氏门庭那里?”
“....”武士怕他当场发火,不过这是上面的要求,他没办法,只能执行,他并不是平安府人,甚至见识很少,根本没听说过张京,今天头一次见,还是有些忐忑的。
武士道:“的确如此。”
“那我先去了。”
“啊?”
武士没反应过来,一旁不少围观的群众也没听懂他什么意思。
武士有瞬移的术法,不过是大师会秘术级别,并且作为上上术,也很少有人能习得。
甚至那种瞬移术法还不精致,只不过是一点一点将己身过渡过去,如同穿墙术,是很危险的术法,不成功便要折损半条命。穿墙术若有一次失败,就要整个身体连在墙中,得有人把墙小心砸开,否则就要腰斩流血过多而死。
瞬移术更是没几个人能亲眼观摩,只不过传说总有武士是半个身子去了那边,这边半个身子断了,还血流不止,比起穿墙术来,基本是没什么救治办法了。
所以那武士道:“你说什么?”
“我说,”张京抬起手臂轻轻挥了两下,突然他所在的地方腾起一片烟雾,不消片刻就散去,人已经不见踪影,只有那毫无感情又冷淡的声音还萦绕在武士耳边,“我先走了,回见。”
“哇.....?”“这是....”“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刹那」?”“不稀奇,五武者嘛,终归是你我无法想象的。”
不仅看到的人们叽叽喳喳,光天化日之下亲眼观看了瞬间移动后的骑马武士面色一凛,随即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太阳一般,眼神炯炯。
杜银亭也还没走过十步,伴随武士们个个瞳孔缩小地望着烟雾散尽的地方,哪里还有张京的半个影子?杜银亭扯起上唇,眼神一寸比一寸冷地看着那处,忽然猎人般地笑了起来。
“这样就不会说我以强凌弱、仗势欺人了啊。”
张京直接在门庭凭空出现,扫地侍从和正在浇花的侍女都惊呼出声,一个侍女的裙子还因此而溅上了水渍,顾不上呵责同伴,只是呆呆看着张京。
张京身上穿的实在破,破到比这些侍从仆人还不如,驼色斗篷边角破损,粗布衣裤略见针脚,鞋面还有点灰尘没擦干净。
他的胡茬依旧没有剪干净,本来年轻的脸,眼睛里透出几分沧桑。他抬头看看牌匾,匾额题字「桔氏门庭」,是由平安府的大师会书法家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