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就这么点儿空间, 两个人就算背对着，看不见对方。
但是也还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不轻不重, 却清晰入耳。
棠梨原本是打算背对着他换衣服的，可是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单纯的不相信齐烨。
她总觉得对方会突然转过来。
犹豫了半晌, 棠梨还是转过了身子正对着少年。
“……你先别急着换，我现在正对着你。你要是敢转过来我把你头扇飞。”
齐烨沉默了一瞬, 这还是棠梨头一次这样慎重的警告自己。
他觉得有些奇怪。
就算他实在没忍住，回头看一下又如何？他有的自己也不是没有。
虽然他们在谈恋爱, 但是两个人都是男孩子, 有什么好扭捏的？
少年这样戒备的态度让他心下疑惑。可是又奈何武力值差距太大, 齐烨只能有贼心没贼胆。
不敢这时候还硬往棠梨木仓口上撞。
于是他压着唇，背对着棠梨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棠梨见他点头了，心下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刚才时候一直没太注意这件衣服长什么样，只顾着从箱子里取出来了。
现在要换上了, 棠梨下意识将手中的这条月白色长裙展开。
它的材质很丝滑柔顺，丝绸质地, 触手微凉。
裙摆上面缝着些亮片, 是那种月下人鱼色, 没光线时候是白色的，有光的话会稍微折射着浅淡的蓝粉光泽。
最让棠梨觉得新奇的是裙摆下面坠着的一层白色流苏, 她没穿过更没怎么见过。
那流苏乖顺贴在裙摆, 她伸手轻轻一拨, 如珠帘般从指尖滑落。
跟拨琴弦似的, 很是有趣。
这个设计, 到时候排练跳舞转圈的时候一定很好看。
齐烨虽然没转过来, 却一直留意着身后人的举动。
他听着棠梨一直都没什么大的动静, 眼睫一动。
“棠梨，你是不是不会穿？”
“陈甜甜说里面还有一个裙撑，她教过我怎么穿，你要是不会的话我可以帮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在之前时候陈甜甜就说过里面有个专门撑裙子的东西，她说棠梨和他应该都没见过。
到时候要是棠梨问他怎么弄，让齐烨他顺势帮一下她。
“不用不用，这个我会。”
棠梨正在欣赏这条裙子，听见齐烨说想要过来帮她，慌忙回绝。
她是没穿过这种裙子，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会穿。
去年文艺晚会的时候，她虽然演的是魔王，可是陈甜甜是公主。
当时陈甜甜穿得裙子也有这个裙撑，她瞥见了，也知道这东西是穿里面的。
齐烨听到棠梨说会穿，心下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可惜。
“那好，你要是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叫我。你放心，你不让我看我不会看的，我到时候闭着眼睛帮你也成。”
“……”
不知道为什么，齐烨越这么强调不会看，棠梨越觉得他会乱来。
得亏她是选择正对着他的，他要是一有动静她第一时间就能觉察到。
棠梨也没再怎么欣赏手中这条裙子了，现在她只想赶紧把衣服给换了完事。
这个隔间实在太小太逼仄了，孤男寡女这么长时间待着实在不大合适。
她这么想着，再三确认少年还是乖乖背对着自己后这才开始三两下把衣服脱了。
然后快速将裙子给套上。
夏天的衣服轻薄，棠梨也就穿了一件短袖短裤。脱的时候也没费什么时间。
但是这个裙子不一样。里外三层。最里面还有一个裙撑。
棠梨虽然知道怎么套，但是却也是第一次很不熟练。
隔间里面也不怎么透气，等到她穿戴好的时候，鼻尖已经沁了一层薄薄的汗。
齐烨什么也看不见。
可人在看不见的时候，听力会格外的敏锐。再加上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
他能够清晰地听到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棠梨呼吸的声音。
还有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茉莉花的气息也萦绕在他的鼻翼之间。
也不知道是因为空间狭窄闷热，还是少年紧张到浑身发烫。
他的额头，手心，也渐渐沁了汗珠。
齐烨喉结滚了滚，尤其是在听到身后细碎的声响。
他突然有些后悔刚才一时冲动，没有将棠梨放走。
对方可能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他不行。
光是嗅到她的气息，意识到两个人单独待在一个空间，他就心跳加速，呼吸也跟着乱了起来。
齐烨手不自觉攥着衣角，缓缓平复了下情绪后，突然觉得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他一直在等身后人换好衣服，结果等了许久她还没说好。
渐渐的，齐烨有些按捺不住了。
“……你还没好吗？”
“已经很久了，你，你别这样故意折磨我，我现在全身都难受。”
棠梨其实衣服早就换好了，只是她还在努力和拉链搏斗。
拉链在后背位置，她只能拉到一半，剩下的根本没办法完全拉上去。
她也想过脱下来拉好再套进去。
可是她头套进去时候还是会把拉链给撑开。
棠梨皱着眉伸手往后努力拉拉链的时候，身后少年的声音喑哑，突然冷不丁这么来了一句。
她手上动作一顿，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不为别的。
此时齐烨的声音她很熟悉，之前时候他在浴室里也是这样喑哑着一遍又一遍唤着她的名字。
压抑又难耐，让她耳根发烫。
棠梨咽了咽口水，这个时候她已经穿好了，只剩下后面一点拉链还没有拉。
犹豫了一会儿，她这才闷闷开口。
“好了是好了，就是后面拉链够不着。”
她将因为一直抬起而发酸的手臂放了下来揉了揉，抬眸看着齐烨还背对着没有转过来。
“……你帮帮我吧。”
齐烨听到这话后薄唇抿着，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往棠梨那边过去。
不过他是低着头的，只大致上瞧见棠梨的位置，在距离她半步的地方停下。
他什么也没看到，只能瞧见那月白色的裙摆及地，还有那如粼粼水光般波动的流苏。
因为是后背的拉链没拉上，棠梨此时是转过身背对着齐烨的，所以并不能看到他。
“就后背上面那点儿，你往上拉严实就成。”
棠梨这么叮嘱了一句，话音刚落，少年的手却没忘拉链那里放。
而是带着点儿试探的意味，从腰侧这边缓缓往上。
他的指尖发烫，好似火苗，在他碰触的地方，隔着衣料都能把棠梨给燎到。
棠梨最开始时候还能忍耐，直到感觉到对方指尖划到她的蝴蝶骨位置，磕磕绊绊了一路也没碰到她拉链。
反倒把她给燎的一身的火气。
她咬了咬牙，最后实在没忍住回头狠狠瞪了过去。
“到底是老子在折磨你，还是你他妈在折磨我……”
棠梨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话语一顿，抬眸看见少年闭着眼睛。
只睫羽颤颤巍巍，暴露出了内心紊乱不定的情绪。
“你闭着眼睛干什么？”
齐烨手上动作一顿，而后闷闷开口，语气颇为委屈。
“不是你不让我看的吗？说要是我看见了的话，你就把我头给扇飞。”
“……这个时候倒是知道听话了。平日里我让你别总在学校乱来，我说了那么多次你有听进去过吗？不照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现在装什么乖宝宝。”
棠梨被噎住了一瞬，瞧着对方委屈巴巴的样子感觉好像是她怎么欺负了他似的。
她磨了磨后槽牙，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啧，赶紧的，拉个拉链都这么磨磨蹭蹭的。”
少年睫羽微动，这时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棠梨为了方便他动作，此时是低着头的。
她的皮肤本就白皙，哪怕在这样稍显昏暗的空间里也如雪细腻。
棠梨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背对着他露出脖颈，还有下面裸露一半的背。
齐烨没立刻动，视线炽热又克制的往棠梨的背上看了一眼。
背后的蝴蝶骨在衣服之下若隐若现，腰肢也纤细得一手就能掐住。
这不是齐烨头一次觉得棠梨纤细漂亮得像个女孩子。
但是这种感觉从来没有像今天时候这般强烈。
那身月白色的长裙衬得她恬静温婉。
她眉眼低垂着，整个人看上去如白天鹅般优雅高贵。
齐烨突然有些不敢碰触她了。
棠梨现在漂亮得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他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将她给惊吓到。
“你干什么呢？怎么半天都没动静，不会还闭着眼睛吧？”
少年前一秒还因为眼前人太过美好不敢碰触，在听到棠梨不耐烦的声音后又如梦初醒了。
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棠梨是男生还是女生又如何，他喜欢的只是她而已，性别对他而言没什么好在意。
而且尽管她生得再像女孩子……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是女生，棠梨也不可能会是女孩子吧。
“……哪有女孩子这么凶的。”
少年这话只是下意识将想的吐槽说了出来，没别的意思。
然而棠梨却听得真切，她瞳孔一缩，猛地回头看了过去。
“你刚才……说我什么？”
棠梨脑子里没有听到系统传来的ooc警告，但是她心下还是因为齐烨那句猝不及防的话而感到紧张。
她咽了咽口水，手不自觉攥住了裙子。
少年没想到自己刚才无心说的一句话会让棠梨反应这么大，他一愣，缓了一会儿斟酌着语句开口。
“你别生气，我不是说你像女孩子，我的意思是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不自觉往棠梨身上落。
因为棠梨的转身，他这时候才真正瞧见了她的模样。
棠梨的头发不长，就擦着下巴位置。可却很是柔软柔顺，这么乖顺地贴在面颊处。
她那双茶色的眼眸剔透，唇红齿白，在配上这身月白色的长裙，看上去清丽美好。
大约是因为这里比较昏暗，齐烨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朦胧感。
觉着眼前的人好似隔着远山雾霭，稍微一碰便会消散不见踪影。
齐烨没忍住上前了一步，两人本身就离得近，这么一上前直接将棠梨逼着背抵着墙面。
他指尖微动，在棠梨愕然的神情下抬起手用手背轻轻碰触了下她的面颊。
齐烨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滚烫，让她不自在地别开了脸。
“你真美。”
“……你到底想说什么？”
棠梨不可否认被他夸赞时候心下悸动了一瞬，可是她的注意力还在之前时候他无意间说的那句话上。
她眉头拢起，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是说我穿着裙子像女生？”
“不是像。”
齐烨喉结滚了滚，在看着对方错愕的神情后，轻声开口。
“我这么说没别的意思，你别生气。我每一次和你亲近的时候，我都觉得在抱着一个女孩子。”
“你的身体很柔软，身上也很香……可能这么说有点奇怪，我觉得你比任何人都适合穿裙子。”
齐烨低头轻轻抵在她的额头，鼻尖蹭了下她。
“棠梨，你真的好美。”
“我从来没有一次这么庆幸过你是男生，如果你真的是女孩子，我可能这一辈子都没办法有机会和你这么亲近。”
“什么意思？我没明白。”
为什么她是女生他就没办法和她亲近？不是应该她要是女生他能更加正大光明和她亲近吗？
这什么逻辑？
“我说过了，因为你太漂亮了。要是你是女生的话肯定会有很多男孩子追求你的，比如楚北辰……”
说到这里齐烨皱了皱眉。
他想起好像无论棠梨是男是女楚北辰都挺喜欢她的。
心下更是沉闷难受。
“我太弱了，我既抢不过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
“要是你是女生的话，你跟着我一点也不好……当然，你也不可能看上我。”
齐烨耷拉着脑袋，伸手紧紧抱住了她。
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克制了许久，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和她亲近。
齐烨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汲取什么力量一般。
“棠梨，你能不能也抱抱我？”
棠梨一顿，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僵在原地没有回应。
她听着他声音有些颤抖，慢慢伸手回抱住了他。
“……你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觉得自己好像除了脸之外一无是处，没有一点能够吸引你的地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竟然还是性别。”
齐烨这时候突然想起了之前期中考苟寻和他说的话。
他说自己不用这么患得患失小心翼翼。因为棠梨喜欢男的，而他生得好看，在男生里再找不出比他模样更出色的了。
当时他听后有些哭笑不得，如今却莫名庆幸了起来。
“幸好你喜欢男的。”
“……”
虽然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总觉得槽多无口。
废话，我是女的，不喜欢男的难不成还喜欢女的啊？
她知道齐烨现在情绪很不稳定，系统也提醒过不要刺激他。
于是棠梨任由他抱着自己，又柔声安抚了好一阵子。
等到外面都打预备铃了，她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松手。
“好了，赶紧帮我把拉链拉下。”
少年见棠梨又转过身背对着自己，他没之前时候那么紧张了。
只是视线还是没忍住往那片光洁的肌肤落去。
齐烨眼眸闪了闪，伸手放到了拉链处
然而却迟迟没有动手。
“怎么了？卡住了？”
棠梨以为是衣服卡拉链里了，她等得不大耐烦了，用手往下拉了一截下去。
“现在呢？还卡着没？”
她以为是往上拉卡着的，于是也没多想就往下拉了。
齐烨呼吸一窒，看着眼前白皙如雪的肌肤，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艹，你到底帮不帮我拉？要是不愿意直说，别他妈一直问你话不出声，让你动又不……？！”
她话还没说完，觉得背后湿热的气息擦过。
而后两片柔软落在了她的背上，蝴蝶骨位置。
棠梨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吻给弄得莫名腿软，连忙用手撑着墙面站稳。
她缓了一会儿，而后恼羞成怒地回头瞪了齐烨一眼。
还没来得及说话，少年掐着她的腰将她抵在了墙面。
“棠梨，你知道剧本里我们最后一幕场景是在干什么吗？”
他的呼吸有些重，心跳也贴着她一并跳动。
棠梨听后一愣，还真下意识顺着想了下。
“好像是在跳舞。”
“诅咒消失，城堡里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原装。包括我。”
“我们在月下跳舞，然后我亲吻了你。”
齐烨说着还不等棠梨的反应，又低头将她的唇齿撬开，只留下细碎呜咽。
在她被吻得快缺氧的时候，他抵着她的额头，也跟着一并喘息。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面颊。
然后棠梨看见他薄唇微启，听到他轻声说道。
“那你还知道我在拥吻你之后说的最后一句台词是什么吗？”
棠梨并没有仔细看过剧本，也没看到最后一部分。
她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大概记住了自己的台词。
其他的便没什么印象了。
棠梨思索了半晌，而后摇了摇头。
“我爱你。”
轻飘飘的三个字，却如千斤巨石般重重落在了棠梨的心上。
她瞳孔一缩，错愕地看向了眼前的少年。
齐烨喉结滚了滚。
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情绪翻涌着，满溢到要将她完全淹没，近乎窒息。
“……你说的是你最后一句的台词吗？”
“是台词，但是对我而言却不仅仅只是台词。”
剧本上有这句，但是这对齐烨来说不是台词，而是他不敢言语的心声和爱意。
齐烨突然觉得他就是那只卑微粗鲁又丑陋的野兽，不敢碰触占有眼前的人。
他怕吓到她，更怕失去她。
“我爱你。”
“野兽对他的心上人说。”
“我只想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