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最后换了衣服出来后发丝之下的耳尖还是红的, 许久都没有消退。
三班和五班都在一楼，往常时候她一般都会跟着齐烨一起回教室的。
然而这一次棠梨别说等了，换了衣服直接推门出来头也不回离开了。
要是这时候有人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少年走得速度比平时要快上许多, 跟躲着什么洪荒猛兽似的。
齐烨也不急着去追, 从棠梨离开隔间之后他就在里面不慌不忙穿好衣服。
校服外套上的拉链被他轻轻拉上去, 他眼眸闪了闪, 恍惚之间还觉得是在碰触棠梨刚才衣裙。
神情也有些意犹未尽。
棠梨推门出来的时候也没怎么注意看, 因为自己的心思被齐烨这么直接戳穿了，她很是恼羞成怒。
直接气呼呼地走开了。
在她“啪”的一下推门时候, 门外的陈甜甜心下一惊，慌忙侧身躲在了门后面位置。
好在棠梨走得急, 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身影。
少女松了一口气，将捂着嘴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刚准备平复下呼吸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你在外面待了多久？”
陈甜甜刚才躲门后面的, 以为棠梨和齐烨都出来了，这才放松了警惕。
结果没想到齐烨却没跟以往时候一样跟着棠梨回了教室。
这时候才拿着衣服从里面出来。
她欲哭无泪, 偷听被抓包了没办法。怕齐烨生气, 陈甜甜慌忙开口道歉。
“那个齐烨，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我就是看你们在里面待太久了，我怕你们，你们年轻气盛容易擦枪走火, 怕你们被人给发现了, 这才想着过来帮你们把把风。”
陈甜甜担心对方不信, 又让他看了下周围的人。
“你看, 这时候都打预备铃了都还有好几个人没走呢。可想而知刚才这里的人有多少, 我是真……”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齐烨一边说着一边将衣服上的褶皱稍微整理了下, 神情什么都很平静，哪里有刚才在隔间面红耳热撩拨棠梨的紧张模样。
“那就好那就好，你相信我不是故意的就好。”
“你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是你也没忍住偷听。”
“……”
陈甜甜被噎住了，这话她没办法反驳。刚才里面那么刺激，这个时候她要是真走了她就不是人。
她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那个，你生气了？”
毕竟这件事的确是她做的不好。
陈甜甜斟酌了下语句，正准备想要好好给齐烨道个歉的时候。
齐烨先一步打断了她的思绪。
“生气倒不至于，就是不怎么喜欢她在那个时候的声音被别人听到。”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薄唇微启又补充道。
“你下次如果实在好奇我可以给你口头描述下，毕竟你也算是我的朋友。这点好奇心我是可以满足你的。”
“……不用了，那就是虐狗了。”
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和别人转述，这两者哪有什么可比性？
也不知道是不是陈甜甜的错觉，她总觉得齐烨有什么地方变了。
他平时面对棠梨的时候眼里的情绪都是克制的，稍微对视久了都会面红耳热。
给她的印象是那种纯情又腼腆的感觉。
可现在的齐烨，纯情尚有，可更多的是侵略性。
就像先前隔间时候，尽管陈甜甜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却也能够明显感知到一直都是齐烨占主导性的。
棠梨反而有些被动。
这种主动被动不是根据谁强谁弱来定义的，只要棠梨不愿意，齐烨根本连碰她的机会都没有。
而他不仅碰到了，还成功拍到了照片保存了下来。
从一开始，棠梨都是被他牵着鼻子走的。
以前的齐烨不是这样的，只要棠梨有一点不愿意，或者觉察到她真的生气了，他的试探便会停止。
小心翼翼，软着语气去哄。
“齐烨，刚才棠梨明明已经生气了，你太冲动了。虽然她最后还是同意你存那个照片了，但是你这样很容易适得其反的……”
要是换做平常时候齐烨肯定会听陈甜甜的话，因为她了解棠梨，作为旁观者也自然看得更清楚明白。
然而这一次齐烨没有，他只静静听着她把话说完。
“陈甜甜，你错了，我也错了。”
“你以为要温水煮青蛙，不要把棠梨逼得太急，慢慢来才是最好的办法，对吗？”
“之前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克制又小心，稍微有一点不对我就不敢轻举妄动。”
“难道这样不对吗？他，他本来就不能逼太急了，他很容易出现逆反心理的。”
少年眼眸闪了闪，神情也冷凝了起来。像是覆了一层霜雪。
“错了，别的人可以选择温和一点的方式来。可是他不行。”
“他不是对我没感觉，他是不敢面对，他是害怕。他怕我的感情，他怕，他想逃。我偏不让他逃。”
“有些人如果不逼他，他永远也不会懂的。棠梨就是这种人。”
齐烨很少和陈甜甜说这些，见少女听得一愣一愣半晌都没有反应的样子。
“陈甜甜，你是个好女孩。你如果你再勇敢一点，或许就不会有我什么事了。”
“你记住一点，能让你喜欢的人他肯定也会被其他人觊觎。”
“我很感谢你之前的成全。但是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让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后又沉声开口。
“我想要的，哪怕不择手段我也要得到。”
陈甜甜知道齐烨是为自己好才说这些的，他这个人性子很凉薄，心也冷。
他是真的有把自己当朋友，他希望自己不要再错过了。
棠梨只有一个。
她以后可能再也不会遇到比他更好的了。
陈甜甜也不知道齐烨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在齐烨开口的那一瞬间。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她觉得自己如同一点一点沉入深海的石头。
又像是被人捂住口鼻般沉闷难受。
她以为自己放下了，她是豁然的，是不在意的。
结果在齐烨说完这番话后，陈甜甜心抽疼了一下，鼻子一酸。
在眼泪快要掉下来的时候，怕被周围人发现，慌忙推开隔间的门将自己和外界阻隔。
里面还有少年身上清浅的茉莉花的气息萦绕，明明已经快要忍住的眼泪此时不受控制，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喜欢的。
她还是喜欢的。
陈甜甜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身子因为压抑着情绪而颤抖得厉害。
她将自己蜷缩在了角落，头埋在膝盖里，长长的头发散落在肩膀。
垂落下来刚好遮掩着她的面颊。
外面上课铃已经响了，外面的几个学生听见了赶紧离开了旋转教室往各自的教室方向跑去。
等到外面的脚步声听不见了，陈甜甜想要放下捂着嘴的手，稍微放纵着自己发出些声响。
她手还没来得及放下，不想外面又突然传来了动静。
陈甜甜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睫羽上还挂着泪珠，将掉不掉。
她以为只是折返回来拿东西的，应该很快就走。
然而那脚步声却渐渐往隔间方向过来，她愕然抬眸。
在她反应过来对方要进来后，慌忙起身想要堵住门的时候。
不想还是慢了一步，那人已经“啪”的一下把门给推开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棠梨。
她刚才走太快了，刚回教室坐下，一摸口袋发现手机不在。
棠梨想着估计是刚才换衣服落在隔间了，这才折返回来拿。
这隔间门没锁，轻轻一推就推开了。平日里要是里面没人的话会把门给敞开。
可这个时候人都上课去了，棠梨下意识以为里面没人。
结果门一推开，便瞧见了蹲在角落捂着嘴哭得眼眶都红的陈甜甜。
棠梨一愣，和陈甜甜对视了一秒后。大约也知道自己这时候撞见人这样子不大好。
她咽了咽口水，垂眸当什么也没看见，伸手准备轻轻将门带上。
陈甜甜没想到来人是棠梨，她恍惚了一瞬。
不知道是齐烨那番话给了她勇气，还是只是单纯憋了两年，她这一次没有逃避。
在棠梨快要把门关上的时候，陈甜甜想也没想，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一把扑了上去将她紧紧抱住。
“诶不是，陈甜甜你等一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
“你是棠梨！你是棠梨！呜呜呜我知道，你是棠梨……”
棠梨话还没说完便被陈甜甜哭着打断了，她抱过来的姿势不是那种抱着腰。
少女是将手圈着她的脖子，将头靠在她肩膀。
刚开始时候还算克制，后头越哭越大声，要不是知道这里还是学校，陈甜甜将脸埋在她肩膀遮住了声音。
她的身子颤抖着这么闷闷呜咽着，眼泪止不住地掉。
棠梨还没见陈甜甜哭得这样伤心过，在她印象里陈甜甜总是笑得很甜美，就算遇到什么事情也不会垂头丧气多久，总是会积极面对。
她眉头拢起，指尖微动，最后还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笨拙地安抚。
“……别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你给我说，我帮你揍他。”
陈甜甜明明已经稍微平复下来了情绪，又因为她这话哭得更凶了。
“棠梨呜呜呜，我，我喜欢你。”
“我从高一到现在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
她不是想要给棠梨困扰，她憋太久了，她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说出来。
说出来，才是真的放下了。
两年的暗恋，哪怕无疾而终，也不该被这样遮遮掩掩不见天日。
陈甜甜想说出来，她的喜欢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
她想正大光明地说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感觉到少年身体骤然僵住了后。
陈甜甜松开了手，红着眼睛直勾勾注视着眼前的人。
然后再一次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
“棠梨，我喜欢你。”
“但是你放心，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困扰让你为难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也想给自己这两年的暗恋一个交代，划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他们不了解你，说你目无尊长，性格恶劣，傲慢无礼。这些你听听纠结哦，都不要放在心上。”
陈甜甜伸手鼓起勇气紧紧握住了棠梨的手。
这是她第二次握她的手，第一次是以为对方喜欢齐烨，这样握住她的手给她加油打气。
这一次，她是在给自己汲取力量。
“你很有爱心，你会抽空去公园喂流浪猫，你还会自掏腰包给它们做绝育。你很温柔，有谁受欺负了你也会第一时间冲出去。只是你什么都不说而已，所以他们误会你。”
“可是你的好我都看在眼里。”
“棠梨，我很庆幸，我的初恋是你。”
“在我眼里，你最好了。”
“能喜欢你真的太好了。”
陈甜甜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眼泪“啪嗒”一声掉在了棠梨的手背。
棠梨被她从头到尾的一番告白给震惊到了，近乎是神情恍惚着听完的。
半晌，她咽了咽口水，尽管还没回神，还是先将纸巾递了过来。
“……你先擦擦。”
陈甜甜吸了吸鼻子，乖顺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
可是眼泪擦了又掉，视野也一直模糊着。
“你，你别太把我的话放心上，我就是憋太久了难受，没别的意思。”
棠梨做梦也没想到，齐烨喜欢她也就算了，女主陈甜甜也喜欢她。
她整个人都懵了。
在听到少女的话后顿了顿。
她觉得这样不好，人都这么鼓起勇气给自己告白了，她再这么瞒着对方太不是东西了。
而且陈甜甜不是齐烨，告诉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顶多只是扣些气运。
棠梨这么想着，见陈甜甜红着眼眶无声哭着。
她顿了顿，而后沉声说道。
“陈甜甜，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
“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棠梨话还没说完，便看到陈甜甜勉强朝着自己笑了笑。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棠梨，我说了你不用把我的话当回事。我不想你因为我的喜欢而困扰，而且我明天开始我就不喜欢你了，我不像齐烨那么厉害每回都能考年级第一。我数学不大好，我要多练练，我，我要好好学习……”
她说到后面声音又哽咽了起来，手上的纸巾已经湿透了。
陈甜甜只得抬起手用手背胡乱擦着眼泪，鼻尖也红，看上去特别委屈可怜。
棠梨有些看不下去了，伸手给她擦了擦眼泪。
“别哭了，你先听我说完。”
“呜呜呜，你好过分，我都说我知道了，你还想再拒绝我一次……”
“……不是。”
棠梨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开口。
“陈甜甜，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你别说出去就成。”
“其实我是女的。”
沉默了一瞬，陈甜甜不但没被安抚住，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你为了拒绝我竟然，哇哇呜呜呜更过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