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烨盯着棠梨发来的那条警告意味十足的消息一愣, 睫羽之下那双眸子有什么情绪闪烁。
他手不自觉用了些力，指尖也泛白。
这时候宁棣应该还没走，她让自己不要走难道不怕被发现吗？
而且……看她的样子好像也没睡好。
齐烨余光瞥向了窗边位置, 阳光落下来，她眼下那片青黑浅淡。
却也一眼能够瞧见。
昨晚是打游戏了，还是单纯没睡好……这些都让齐烨心下慌乱。
尤其是在她这般态度强硬让自己留下来等她的时候。
要是换做往日，她起不了这么早。
虽然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一起上下学的, 但是她不会主动让他等。
她是不是有话要和他说？
因为昨天的事情？
齐烨薄唇压着，想到对方可能会借着这个原因和自己断了，又或者发生其他什么不知的变数。
他猜不到，所以不安。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在棠梨都这么说了的时候他转身径直往院外跑了出去。
他害怕，他害怕听到他不想听的答案。
棠梨刚发了消息让他别走, 听到外面男人正叫自己起床洗漱了出来吃饭。
她才应了一声，便看到少年突然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跑了。
跑了？！
在看了她的消息后她竟然跑了？
还他妈是当她眼皮底下跑了？！
棠梨气得够呛，尽管大致上猜到了齐烨估计又因为昨晚上的事情在胡思乱想。
觉得自己瞒着他不告诉他是不坦诚, 并不打算和他长久处下去，只是玩玩而已。
或者觉得配不上自己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的这些想法棠梨一开始是猜不到，到后面相处下来她基本上闭着眼睛都能猜到。
因为至始至终能够让齐烨这般逃避害怕的只有这段感情, 只关于她。
棠梨一时之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明明昨晚上还敢那么撩拨自己, 这才一天不到又给缩进壳子里去了。
她也没多想，一瞧见人给跑了, 直接手撑着窗边翻了出去。
齐烨这边刚跑出去没多远, 他身体不大好，跑不了多久就气喘吁吁了起来。
他薄唇微启, 停下来稍微平复了下气息。
结果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齐烨心下一慌, 都不往后面看是谁就想要继续往前跑去。
然而身后人的速度快他一步, 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就把人给拽了回来。
“老子让你等着你没看见？啊？”
和齐烨跑几步就气喘吁吁不一样，棠梨跑了这么大一段路呼吸都没乱过一分。
她将还想要跑的少年给拽到面前，另一只手掐着他腰，不让他乱动。
“可以啊齐烨，看来我平日对你太好了，背着我跑就算了，还他妈敢当着我面就跑，当我空气啊？”
齐烨也没想到对方会追上来。
他红着脸和耳根，听着棠梨的话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对，臊得慌。
“我，我不是，我只是……”
“啧，只是什么？昨晚你摸也摸了亲也亲了，想赖账？”
棠梨眯着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之前时候还只是猜测，毕竟她那个对a一般人应该很难瞧出什么端倪。
如今看着少年这般躲闪的眼神，大致上也确定了。
他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是女生。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扮成男生，脑子很乱，一直在胡思乱想。
然而这些，恰好是棠梨不能告诉他的。
至少在他戳破这层纸之前，她不能说。
因为棠梨不确定在齐烨没有主动询问之前，她主动告知的话算不算ooc，自我暴露。
想到这里棠梨眼眸闪了闪，眼前的少年很是局促。
他不敢碰她，被自己抱着的时候身子僵得厉害，大气都不敢出。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齐烨发现喜欢上了自己，又不敢告知，小心隐藏的时候。
“……算了。”
棠梨也不知道该拿对方怎么办好，见他颤巍着身子也不说话的样子，只这么沉声开口。
“你吃饭没有？没吃和我一起吃了再走，这才几点，你去那么早做什么？”
齐烨今天早上只做了饭，并没有什么胃口吃。
听到棠梨的话后他顿了顿。
现在时候他不大想和棠梨待在一起，总觉得下一秒她就会说出些他不想听的话来。
可是她都已经追出来了，自己拒绝了她也不会轻易放他离开的。
说实话，齐烨心里除了不安，还是有些高兴的。
因为她追上来了。
“……你哥哥在，我这么跟你回去会不会不大好？”
要是之前时候棠梨可能还会担心下，可是现在人都要跑了，她反而无所谓了起来。
“有什么好怕的？他又不知道我们在处对象，就当我带朋友来家里吃个饭而已，难不成他还能把你赶出去不成？”
棠梨说着也不管少年什么反应，怕人又一不留神给跑了。
她伸手牵着他，比平日要用力一些。
走到一半的时候棠梨回头瞥了对方一眼，少年低垂着眉眼，看不清情绪。
而这种时候才是最异常的。
因为他不想让她看到。
清晨时候阳光还算柔和，轻轻浅浅落在了齐烨的睫羽。
他薄唇抿着，皙白的肌肤近乎剔透。
齐烨很安静，除了先前时候一上头慌忙跑开之外。
他什么也没说，就这么乖顺任由她牵着。
棠梨沉默了一瞬，最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昨晚的事情……你就没什么想问是吗？”
来了。
她果然还是提起了。
齐烨心下一慌，他不明白棠梨这时候问这个出于什么原因。
他不敢贸然开口。
而且昨晚发生的事情，棠梨是男生也就算了，可是她是女孩子。
他竟然那么撩拨她，还想要她帮自己……
齐烨咬了咬唇，觉得这种行径更让人厌恶了。
他从一开始好像就这么不知羞耻做了这些事情，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随便，很放.荡恶心。
“……抱歉，昨晚上的事情，我，我以后不会那么做了。”
齐烨说着手下意识想要用力回握住他，然而想起了什么，又轻轻松开了。
她是女孩子，他这样做好像太轻佻了。
棠梨觉察到了他的动作后一顿。
这时候天还早，街道周围也没什么人。
“齐烨，你怕什么？”
“我要是真不喜欢你也碰不到我，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想碰就碰，我不会拒绝你的。”
齐烨睫羽一动。
她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她在安抚自己。
尽管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瞒着自己这种事，但是齐烨还是被很轻易安抚好了。
他好像又钻牛角尖了。
她还是和以前时候一样，没有排斥他的亲近。
其实这就足够了。
就算棠梨没告诉自己又如何，其他额也不知道。
她应该是有自己的隐情的，她不是故意要隐瞒的。
这些事情其实稍微想一想就能看得通透，可是齐烨在在意棠梨了，想什么都会往不好的地方想。
然而只要那个让他患得患失的人给他肯定答复，或者一句安抚，他便会心安。
齐烨一向好哄。
只要是棠梨，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少年慌乱无措了一晚上的思绪在这个时候慢慢平复了下来，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敢抬眸看过去。
他看向身边的人。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自从知道棠梨是女孩子后，他觉得她更漂亮了。
她的眼睛是蜜糖色泽，唇如海棠红，就连皮肤也白得通透。
阳光落下来，还能瞧见上面细小可爱的绒毛。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而这样好看的人属于他。
齐烨万分庆幸的同时又觉得恍惚如梦，很不真实。
“棠梨。”
“嗯，怎么了？”
“没，我就是想叫叫你。”
少年一边说着，指尖微动，一边用指腹缓缓摩挲她细腻如玉的肌肤。
棠梨一脸莫名地看了齐烨一眼，发现他低着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啧，齐烨，我刚才说的话你是不是没听进去，我说了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你……”
“我听进去了。”
齐烨抬起手用手背贴了下自己的面颊，眉眼低垂，耷拉着脑袋很是落寞。
“……我就是突然觉得我好丑。”
“你那么好看，我和你走在一起你会不会觉得很丢脸？”
“……？”
棠梨被对方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给愣住了，她以为齐烨是在开玩笑。
结果发现他是认真的。
不仅语气什么是认真的，他的眼尾也红了起来，看上去特别低落自卑。
对，他是真的在为自己的长相自卑。
“我，我长得一点儿也不像男孩子，我身体也很弱，什么都做不了还要你保护……”
齐烨声音哽咽了起来，眸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凝了水汽氤氲。
“棠梨，我好丑，我好没用。”
棠梨张了张嘴，她觉得自己可能和齐烨审美不大一样。
或者更准确来说是天差地别。
眼前的少年顶着这么一张脸和她说丑，那她算什么？
她一直以来还觉着自己高攀了，结果人还觉得自己丑。
棠梨愕然了半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齐烨看着她这反应，以为她默认了，只是不忍心开口说什么伤害他。
他一开始时候还能忍，而后心里越发难受了起来。
齐烨伸手紧紧抱住了她的脖子，将脸埋进了她的颈窝低声哭着，也不让旁边人瞧见听见。
跟受了伤的小兽舔舐伤口一般，又委屈又可怜。
“你别不要我，我以后，我以后会好好挣钱养家的，你要是不喜欢我的样子，我呜呜呜……”
他想说去整容的。
但是整容太痛了，他又怕疼。
齐烨吸了吸鼻子，眼眶红得厉害。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有些生气。
“都怪你，你，你为什么要生得这么好看，这样显得我好丑呜呜呜……”
棠梨还是头一次遇到把自己给丑哭了的情况，听着他每说一句，心头就微妙一分。
她还没他好看呢，这人还在她面前这么自卑。
但凡她心理脆弱点，早跳楼去了。
“行了，谁给你说你丑你难看的？多少人想长你这样都不行，你胡思乱想什么。”
“我，我本来就不好看啊……在女生眼里，我不好看的。”
齐烨说到后面半句的时候顿了顿，见棠梨没什么反应后又闷闷地继续说道。
“我从小就不怎么受女孩子喜欢，或许有一些喜欢我给我告白，但是没过几天她们就不喜欢了……”
“比起我这样的，她们更喜欢……更喜欢楚北辰那样的。”
齐烨没说谎。
从小到大他身边不乏追求者，可是都不长情。
同性会对他有些兴趣，但是却不喜他孤僻冷漠的性子。
女生也会因为他生得漂亮喜欢他，然而也只是浮于表面。
她们本质上更偏爱像楚北辰这样男孩子气概的类型。
棠梨顿了顿，顺着齐烨的话想了下，好像是这么回事。
至少她身边好像去看比赛的女生大多也是冲着楚北辰去的，在学校也没多少人谈及齐烨。
一是他对谁都冷冷淡淡，平日里就一个人在角落。
二来则是他太漂亮了，是那种让人不敢随意靠近的昳丽。
好像连提起都是一种亵.渎般。
想到这里，棠梨或多或少知道了他在不安害怕什么。
她叹了口气，抬起手习惯性的和往常时候一样摸了摸他的后脖颈，顺着毛。
“好了，别哭了，都要到院门口了。”
棠梨说着将少年的脑袋从自己颈窝里抬起，看着他哭红的眼睛跟兔子似的。
又想起他竟然因为这么个事情哭成这样，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少年因为她这一笑，委屈得眸子里又蓄了水泽。
棠梨连忙伸手拭去，抬头安抚性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她们喜不喜欢有什么干系？你在意她们做什么？”
“可是我，我真的不……”
“我喜欢。”
“我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