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南被黑衣男子横抱着在半空中飞檐走壁,虽然已经是五月份的天气,但她在寝宫之中只穿了中衣,夜里在外头还是觉得凉。她不知道黑衣人要将她带到哪儿去,她刚开始挣扎过,威胁过,也利诱过,可黑衣人油盐不进,还吓唬她如果她再多嘴就把她的肚子剖开。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林初南选择闭嘴。而且,她感觉黑衣人抱着她的方式是明显照顾到她的肚子的,否则就是直接把她夹在掖下了。
那么,这个人应该不会真的伤害她,只是想利用她和肚子里的孩子达到某种目的。
她下意识地用双手捧着圆圆的肚子,再过四个月,这个小东西就会降生到这个世界上,跟他的父亲母亲见面,她绝对不能让他有危险,她要好好保护他。
黑夜之中,林初南早已分辨不出东西南北,无从分辨身在何处。过了一会儿,黑衣人带着她落了地,是一个巷子,林初南发现还在城里。前头有一辆马车,黑衣人抱着她到了马车前,将她放了进去。
她感觉到马车内还一个人,但当她要扭身去看时,便见黑衣人不知何时打开了一个小瓷瓶凑到了她的鼻端,她嗅到那里面的香气,只感觉头晕脑胀,昏了过去。
......
孟轩鹤坐在马车之内,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目光阴鸷骇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渗人的寒意。
连昭说已经找到了皇后的下落。
能够从皇后的寝宫之中把皇后掳走的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可又这么容易被禁军找到了皇后的下落,实在是蹊跷。
但孟轩鹤此时已经顾不得想那么多,他只想赶紧见到林初南,确认她没事。
马车在夜色之中狂奔,很快就到了城外的一个小山坡,连昭与高辰各自骑着一匹马,四周围站了一个卫队的将士,手持火把,将一辆马车围住。
孟轩鹤的马车停下,连昭与高辰上前见礼。
他简单地挥了一下手,跳下车就到了那辆马车前,挑开车帘一看,林初南静静地躺在里面。
连昭道:“娘娘无事,只是吸入了迷药睡着了,肚子里的孩子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孟轩鹤点点头,钻进了那辆马车,命人迅速回宫。
失踪了两个时辰的皇后娘娘被成功找了回来,宫里的人都暗自松了口气。椒房殿内,冯太医为皇后诊过脉,说皇后娘娘受了惊吓,动了胎气,不过并没有大碍,他开了几副安胎的药,又嘱咐让娘娘卧床静养几日。
孟溪舟已经睡了。
六月与玉儿趴在床前,看着皇后默默流泪,暗暗自责,她们是皇后身边贴身伺候的人,皇后娘娘出了任何事情她们都逃脱不了责任。
秦平也站在后头一言不发。
孟轩鹤坐在茶桌前,孟悦慈跪在他的面前禀报着她从掖庭狱里翠羽那里得来的消息。
“......我过去的时候,她就咬舌自尽了,皇上现在那个要害皇后娘娘的人还在宫里,奴婢想来想去,那日皇后所接触的东西里,全都查过了,只有那束牡丹了。华容华还是充仪的时候就对皇后娘娘多有冒犯,出言不逊,她与废妃张氏关系好,现在张氏还在关牢里,明年才问斩,一定是张氏指使华容华来害娘娘的......”
孟悦慈说了半天,说了很多。
孟轩鹤俊眉凝着,面色冷峻,似乎还有一些不耐烦,也许是疲惫了,并不是不耐烦,毕竟都后半夜了。
孟悦慈识趣地闭了嘴。
孟轩鹤过了一会儿才淡声道:“皇后能够平安回来是最重要的,在皇子出生之前,朕不愿意再动干戈。你说的,朕暂且记下了。会加派人手盯着华容华与牢里的张氏。你好生照顾皇后便是。”
孟悦慈点了点头,谢了恩。
孟轩鹤走到床前,玉儿和六月感觉到皇上来了,赶紧起身准备让开。他摆了摆手,“无妨,你们守着皇后便是。朕还得去处理一些事情,在这儿不免会打扰到皇后休息,暂且回建章宫了,皇后醒了之后,派人来给朕通报一声。”
“喏。”
孟轩鹤离开了椒房殿,一路上沧海还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地说着宫里这一晚上的混乱,但他都没有接一句话。
沧海感觉自己被皇上讨厌了,识趣地闭了嘴。
到了建章宫前,孟轩鹤就让沧海退下了,一个人进了宫殿。
里头值守的宫人看到皇帝进来,默默行礼,轻声唤着皇上。
他没有什么反应,左右瞧着,慢慢地,一步一步走了进去,在包着明黄外罩的龙榻上落座,抚了抚桌子上摆放着的几本书和一张未完成的画稿。
“皇上。”
一个小太监不知何时凑近前来。
孟轩鹤吓了一跳,冷声道:“什么事?”
暮春夏初的时节,小太监竟然打了一个冷战。这小太监是建章宫的粗使太监,秋冬负责添碳掌灯,春夏季节就添茶掌灯。去岁,他进来添碳,皇上还跟他说了会儿话呢。当时他可吓坏了,可皇上很温和,还让他不要怕。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被人平等地对待,而不是被当作奴才。因此,他对皇上就死心忠地,决定誓死追随了。
他叫小顺子。
此时小顺子明显觉得皇上不对劲,想到今晚宫里出的事情,小顺子相,皇上一定是受到了惊吓,此刻心有余悸。
小顺子温声劝道:“皇上,都三更了,您该歇着了。”
孟轩鹤不悦道:“朕睡不睡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管着了?退下!”
小顺子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体贴换来皇上的斥喝,小命要紧,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躲着点儿吧。
小顺子悄摸退了出去。
小顺子到了外头,沧海就将他位住了,问道:“皇上怎么样?”
小顺子想到方才皇上的语气与眼神,还有些害怕,摆着的道:“沧海公公,皇上的心情不太好,正在气头上,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沧海有些想不通,娘娘平安回来,应该庆幸才对啊。
五更的时候,孟轩鹤宣布今日不早朝,倒头睡了。
一大清早,沧海进了建章宫,跑到孟轩鹤的寝殿高兴地喊着:“皇上——皇上——”
才睡了没多久的孟轩鹤听见叫声皱了眉头,坐起身来,见是沧海,忍着起床气问:“怎么了?一大早上的就这么吵,还让不让朕休息了?”
沧海笑着说,“是喜事儿,方才椒房殿来人,皇后娘娘方才醒了。”
孟轩鹤的眉几不可微地蹙了一下,淡淡道:“醒了就好,让她们好好照顾皇后。”说罢,准备再躺下去继续睡。
沧海说,“皇上您不过去看看呐?”
孟轩鹤似想起了什么一样,点了点头,“对,朕是要过去看看的,朕当然要过去看望皇后。给朕更衣吧。”
温室殿内,林初南醒过来就靠在床上由玉儿与孟悦慈伺候着静了手静了面,又梳了头。喝了口润口的茶。
孟溪舟一早起来听说娘亲昨晚被坏人抓走了,差点就回不来了。他一想,这太险了,他差一点就没娘了。他死活不肯去太学,说要看着娘亲,要是再有坏人过来就把坏人打跑。
下人们拗不过,又知道太子殿下对皇后的亲厚,甚至超过了亲母子,便为他请了一天的假,让他在家守着皇后。
林初南吵着饿,六月早就在厨房准备了,孟溪舟还跑去厨房帮忙,虽然都是倒忙。
没一会儿,六月就领着宫女把吃的端了进来。玉儿已经在床上架起了炕桌,菜肴一一摆上。
有清蒸鲈鱼,香菇炒虾仁,茄汁虎皮鹌鹑蛋,外加一道山药排骨汤,还有寿司。当然,寿司是之前皇上亲自教授的。
闻着美食的香气,林初南食指大动。饿了一夜,又受了惊吓,她需要很多能量还恢复。
她提起筷子就开吃,一旁的孟溪舟馋的直舔嘴唇,林初南看着他小馋猫似的,不时夹一个菜送他嘴里,问道:“你要不要上来吃啊?”
孟溪舟眼睛亮睛睛,“可以吗?”自从爹爹常宿在椒房殿,他就很少有机会爬上娘亲的床了,娘亲怀了小弟弟之后,他更是被勒令不准在床上闹娘亲,一次也没再上过。
终于能再次爬上娘亲的床了,孟溪舟高兴坏了,踢了鞋子就爬了上去,乖乖地蹲在里侧,“娘亲,你放心,我不会乱动的,绝不碰你肚子里的小宝宝。”
林初南捏了捏他圆乎乎的脸蛋,“娘亲当然相信溪舟。”
“娘亲,你昨晚被什么坏人抓走了?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林初南思索着,“天黑着,他黑衣蒙面,我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不过,我听到他的声音了。”
“那娘亲能通过声音把他找到吗?”
“这可就难了,声音相似的人可多了,而且,他也可能控制着嗓子说话的啊,又隔着蒙面的黑巾,会有误差的。”
孟溪舟叹了口气,“好可惜,不然我可以把他捉住,为娘亲和小宝宝报仇。”
林初南笑了,“快吃吧,你再不吃,我就要吃光了。”
母子二人吃的津津有味,但孟溪舟的嘴巴仍然是闲不住,又问:“娘亲昨晚害怕了么?”
“当然害怕了,不过一想到我的溪舟还在宫里等着我,就一点儿也不怕了。”
这个回答,孟溪舟给满分,探上前去往林初南脸蛋上叭唧亲了一口。
这时,玉儿突然说了一句,“皇上来了。”
众人朝门口处望去,孟轩鹤一袭蓝色便服立在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众人行了礼。
孟轩鹤被发现,不得不迈进去,抬手免礼,目光落在林初南的身上,她昨夜受惊,脸色有些苍白,细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前头的发简单的挽了一个髻,上头插了支小巧的白玉簪子,柔美沉静。
食物的油泽将她的嘴唇润的红红的,亮亮的,十分地诱人。
看到他,她浅浅一笑,脸颊一侧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甚是动人。
孟轩鹤的眸中有波动,他走到床前,声音有些僵硬,但不失温和地问:“皇后感觉怎么样?太医有没有来过?”
林初南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我没事,你瞧,我都吃了这么多了。你有没有吃早膳啊,要不要一起吃点儿?”
有孟溪舟这个小吃货在,小桌上的食物显然不够三个人吃的,孟轩鹤说,“朕吃过了,你们继续吃,不用管朕。”
悦慈命宫女搬了一个软凳放在床边,请皇上落座。
孟轩鹤犹豫了一下坐下。
林初南已经继续跟孟溪舟吃了起来。
两个人吃着你一言我一语,还互相喂食,画面和谐又美好。
孟轩鹤静静地看着,原本有些僵硬的嘴角不觉有了些弧度。
过了一会儿,孟溪舟拍了拍小肚皮说,“娘亲,我吃饱了!”
说着爬下床。
床边的六月赶紧拿了他的鞋子给他穿上,拉着他的小用使着眼色。
孟溪舟心领神会,一本正经道:“爹爹娘亲,你们两个说说话吧,我去读书写大字。”
林初南嗔笑着,“你要把今日请候落下的功课补上。”
孟溪舟拍拍胸脯,“娘亲放心吧!”
说完,拉着六月的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林初南也放下了筷子,宫女们撤掉了小桌,送来茶水面巾,伺候她擦手擦脸漱口。
待宫女们撤下去,玉儿与悦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影儿。
房里头只剩下林初南与孟轩鹤。
孟轩鹤欲要起身,说着:“我想起我还有些奏折得处理一下......”
谁知,他还没站起来,手就被林初南拉住,她微翘着嘴唇,似乎对他这种做法不太满意,半是撒娇地说,“才来就要走,谁让你走的?”
孟轩鹤愣了愣,只好坐稳,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好,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
林初南握着他的手,“昨晚我真的好害怕,以为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听悦慈他们告诉我,你是在城外找到的我,当时挟持我的人已经不见了。”
孟轩鹤点了点头,“皇后知不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
林初南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把我带到了一辆马车上,我感觉到车上还有一个人,但还没有来得及看他的样子,就晕了过去。”
孟轩鹤思索着什么,又问:“那个挟持你人,你真的看不出他的样子?”
林初南点头,“天黑着,我当时也很害怕,不过,我隐隐觉得,他对我很熟悉,他并不会伤害我。现在想想真的很奇怪,他冒那么大的风险潜入宫里,潜入椒房殿将我掳走,难道就只是为了把我弄晕,再让你把我找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