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雪还在跟君辞聊着，多半是她说，君辞偶尔敷衍地嗯一声。
倒没有赶人的意思。
温如雪会跟他聊剧组的事，也会聊公事，只是对他们之间那毫无效力的婚约只字不提。
“这次《归来》的收视率破了新高，聂导很满意，下部新剧招新试镜有意向在栖木主办，我可给你省了一大笔开支，作为老板，阿辞，你没有什么奖励吗？”
君辞靠在沙发，长腿弯曲，修长的手指勾着茶杯，他低头看杯面的茶叶，“节省的费用可以加到你的年终奖金里。”
温如雪眼中的光暗淡了一下，随后开玩笑地，“阿辞，你可真是壕无人性。”
君辞眸子慵懒抬起来，掷地有声，“别叫我阿辞。”
温如雪笑容僵硬一瞬，她搭在腿上的手收紧，“阿辞，你开什么玩笑，我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叫你的……难道，苏小姐还介意这个？”
“她不介意，我介意。最后一次，别再让我听见。”君辞完全没在跟她商量。
苏灼走出来，穿了外套，看了眼君辞，往门口走，“我还有事，先走了。”
君辞站起来，大步走过去，一把握住她转动门把的手，语速不快不慢，“不是走不动？腿不疼了？”
这话说得着实暧昧。
秦垣缩着脖子躲在角落里吃瓜。
温如雪面色有些白，却坐得端正笔直，温婉大方。
苏灼觉得手背发烫，她一下抽回来，“我，我自己能走，你有事就先忙，我回去看爷爷。”
说完，她转身。
半步都没迈出去，右腿悬空，身后男人忽然将她打横抱起，“我送你。”
苏灼身子一僵，低声，“你别闹。”
还有人在看着呢。
君辞垂眸凝睇，重复，“我送你。”
“我真没事，可以自己走。”苏灼推他，“你松开。”
“刚才还让我抱，才几分钟就反悔了？”君辞凤眸像勾人的魔，旁若无人地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你！”苏灼低头支支吾吾，“我骗你的，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来。”
“骗我？嗯？”语气说不出的危险。
完了。
苏灼意识到她又戳到他生气的点了，以前她都会哄着，可现在她有点烦，就想回阁楼里自己待一会儿。
最主要的，她胸口发闷，感觉出了什么大事。
直觉告诉她，要立刻回苏家，去找玉石项链。
“君辞，你放我下来，我怕把你推坏了。”
她叫他的全名。
君辞眼眸倏然眯起，“你喊我什么，再敢说一次试试？”
苏灼抿唇，很认真，“我力气很大的，你威胁我也没用。”
说完，她双手抵住男人的肩，腰身用力，侧旋，挣脱了禁锢。
君辞怀里一空，他错愕一瞬，随后看躲他老远的苏灼。
苏灼觉得这个男人生气了，出门开溜。
“阿……君辞……”温如雪拦不住，君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追了出去。
秦垣尴尬地笑笑，“那个什么，温影后，您还有什么事吗？我代您转告给总裁。”
温如雪肩膀微颤，极力掩饰眼里的悲恸，她礼貌微笑，“麻烦你转告阿辞，下个月二十号是我祖母的七十大寿请他和伯父来参加，请帖已经印好，明天就能送到君家老宅。”
提到君城，秦垣笑容淡了淡，但依旧礼貌，“好的，我会原话转告给总裁。”
温如雪点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今天麻烦秦秘书了。”
是麻烦。
麻烦到他追剧了！
秦垣颔首，“不麻烦，温小姐客气了。”
出了门。
温如雪仿佛虚脱一般靠在墙上。
是真的，他真的喜欢上别人了，不，他那个眼神，分明是爱，爱到了骨子里，剔除不掉了，不会有她的任何位置。
怎么办？怎么办啊？
温如雪，你要放弃吗？放弃你二十几年的坚持吗？
阿辞，阿辞……
温如雪深吸口气，拨通电话，“伯父，是我，关于订婚的事，我想跟您聊聊。对，是有些事情，我想您应该有知情权。”
不会的，她不会放弃。
——
深秋的白昼太短暂，铺天盖地的夜色裹挟黑暗如一团摸不到的黑云将城市笼罩住。
草莓迈巴赫。
车缓缓驶到中医馆。
苏灼下了车，没一会儿拎着个药包出来了。
她上车，系好安全带。
一路无言。
别墅区路口。
君辞把车停在了苏家别墅的北边，步行需要五分钟。
苏灼看了眼指示牌，她解开安全带，“我走了。”
刚转身摸上把手，左胳膊突然被一股大力拉过去，然后重心不稳，一头栽进硬实的怀抱。
男人深吸口气，“躲什么，生气了？”
心神不宁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苏灼握着药包的手紧了紧。
可以感应到。
风眠，出事了。
他是唯一知道她重生的人。
也是唯一有希望治好君辞身体的人。
“我没有生气，你松开，我要回去了。”
君辞下颚绷紧，他低头，“我跟她不熟，你别瞎想。”
苏灼点了点头，她知道。
烦躁只是因为觉得在温如雪面前有些自惭形秽。
是，自惭形秽。
她人生第一次自卑了。
苏灼得承认，前世今生她见过的温如雪，都那么温柔贤淑，泛着耀眼的光站在舞台上。电视上，网络上，很多人都喜欢她。
而她，从来都是别人口中的怪物。
可那又怎样呢？
君辞的偏爱在她这里，足够了。
她不稀罕世人的称赞，因为她见过极致的恶。
她只要君辞。
只是现在，苏灼得去找那条被她放到盒子里的项链。
“我真的有事。”她推开君辞，下车，刚走出去两步又跑回来，眼神专注，“我没有生气，真的。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君辞心思太多，她怕不说清楚这男人又胡思乱想。
解释完她就走了。
后视镜。
昏黄的路灯下，人影拉得修长。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男人的目光才移开。
君辞墨眸深邃，寡淡的脸上是卸去伪装的阴森和骇人的沉寂。
不是妖精，是恶魔。
他摸出手机打出电话，“温如雪的合约什么时候到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