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华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知道我手里的证据是什么吗？送他们进监狱？秦聿，你真是太天真了，秦锋怎么可能和他说这种事？他知道他儿子喜欢唐伊人，如果真的告诉秦少杰是他弄死了唐伊人，恐怕你这个罪魁祸首也活不到现在，哈哈哈，我录下来的证据，可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能够威胁到那两个人的，除了他们设计陷害杀死他母亲的证据，还能是什么？

    李玉华却在听到他这句话以后，再次笑了起来，“我手里的东西，你绝对不会想听到的，听我一句劝，暂时收手，老爷子这会儿病的不轻，你与其想着用证据来打败他，不如多找点事情气一下他，让他直接气死。”

    李玉华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没有了之前在秦锋面前尊敬的模样。

    显然她这些年坐在秦夫人的位置上，并没有外面的人看到的过的那么顺心。

    “那照你说的，都不用气他了，反正他年龄比秦聿大，总归是要死在他前面的。”

    容璋非常不赞成这类似于精神胜利法的观点。报仇报仇，当然是要在对方活着的时候报仇，等他死了，你挖坟鞭尸吗？

    秦聿也没往这方面想，对他而言，秦锋是一定要报复的，他也不会真的把他熬死。还有，不管李玉华手里的东西是不是证据，他都要知道。

    李玉华不说话了。

    “我只要你手里的东西，你把它给我，只要你和害死我母亲的事无关，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秦聿看着她道。

    “不行。”李玉华摇头，“我不会给你的。”

    一来，那么恶心的东西她自己知道就好了，她不想拿出去恶心别人，二来，如果说现在某些事还有转圜的余地，那秦聿得到了录音，就彻底完了。

    “你说不给就不给？秦先生，要不我帮你审审吧，保证一个小时，她就愿意给了。”

    “不用。”

    虽然知道李玉华不是他母亲，而是这么一个恶心人的存在，但对于秦聿而言，她依旧存在着某些特殊。

    秦聿不想用那种手段来逼迫她。

    “你不愿意给我也行，不过接下来的时间，就要委屈你在这里待着了，至于秦家，我会让你看到他们后悔的。”

    他说着，也不在掩饰自己好了的事实，直接站了起来，朝着楼上走去。

    李玉华看到他站起来的一瞬间，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惊讶，但很快，秦聿的话就让她忘了惊讶，变得惊慌起来。

    “把她身上能和外界联系的东西都拿了，然后关起来。”

    “是。”

    容璋越庖代俎，还嬉皮笑脸的笑了一声，“保证帮秦先生看住这位秦夫人。”

    说着，示意下属将李玉华直接带走了。

    李玉华自然不乐意，再次挣扎起来，但抓着她的两个人都是武功高手，怎么可能被她挣开？很快，人就被带走了。

    客厅里一片安静。

    容璋和容荣面面相视，好一会儿，福至心灵。他们两个都知道，或者是猜到了真相，但是，显然这件事，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不该由他们两个拆穿。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

    晚上，秦聿被容璋推着来了遇见西餐厅，约了唐乐。

    遇见西餐厅在南城并不是什么特别有名的餐厅，他约在这个地方，也是在告诉唐乐，他都知道了。

    至于对方愿不愿意来，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秦先生，你确定那位唐乐小姐会来吗？”

    秦聿摇头，“不确定。”

    “其实我觉得你根本没有必要来见她，之前她还打主意，用你来做压倒唐家的最后一根稻草，我觉得她是敌非友。”

    “我没打算让她帮我。”秦聿坐在轮椅上，被秦聿推着往里面走，一边淡声开口，“我只是想她收手。”

    容璋：“……怎么，之前见过？就是见过你那时候也不知道她身份啊，这就护上那个养姐了？”

    “不是护，只是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

    秦家人也好，唐乐也好，他都不想再和这些人扯上关系。秦家等他报复完了就完了，唐乐，他也不希望对方来帮他报仇。

    免得到时候又欠这欠那的，烦。

    “你不想和人家扯上关系，人家未必想和你扯上关系，如果真的不想扯上关系，那不来见她就算了，她要报仇是她自己的意愿，再说，当年你母亲收养她，她为自己的养母报仇，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容璋这话其实说的很对。

    唐乐显然是为了报仇这件事准备了很久很久，甚至很有可能从当年唐伊人死去，她就开始谋划这件事了，又怎么可能因为他的三言两语放弃？

    “我说了，愿意怎么做是她的事。”

    容璋白眼，“我怎么感觉你说这话有点矫情呢？”

    秦聿没回应。

    这不是所谓矫情或者不矫情，他的确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两个人都是为了报仇，但完全可以互不干涉，自己做自己的事就好。

    但是他知道，他们有同一个目的，他母亲是她的养母，她只要做了，两个人之间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联系，这是由不得他说要不要扯上关系的事。

    所以即便知道对方会答应他的可能性很小，但他还是要说。

    “先生，你们两位吗？”

    “我们之前订了包厢。”容璋说着，走上前，拿出手机找到他们订包厢的凭证，然后被服务员引着去了包厢。

    “请问两位是现在就点餐吗？”

    “暂时不用，我们等人，我叫秦聿，一会儿如果有一位名为唐乐的小姐来了，请帮我们请她来这里。”

    “好的。”服务员应下，然后离开。

    他们并没有提前太久来，唐乐会来赴约的可能性也不太大，原本秦聿也想着，如果来见不到人的话，等几分钟就离开。

    但唐乐来了。

    而且还来得很快，就在他们后的几分钟。

    但她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推着一个同样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这个是秦聿的调查里面没有出现过的，但这会儿能和唐乐一起出现在这里，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人，也和当年的那件事有关。

    这也是秦聿查到上一次两个人在这里面见面，就已经印证了的事。

    “秦先生，好久不见。”

    秦聿笑笑，“好久不见。”

    “不知道秦先生今天约我过来做什么？”

    “唐小姐先坐吧。”

    秦聿抬头看她，然后收回视线，告诉旁边的人，“能去帮我点一下餐吗？”

    容璋笑笑，没拆穿这故意为之的行为，起身离开了包厢。

    他走了，唐乐才在秦聿面前坐下，她旁边的，是陈鸿。

    “唐小姐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什么身份，唐家大少爷？”唐乐所以里没有特别明显的讽刺，但绝对不是什么好语气。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否则也不会去做我和他的亲子鉴定。”

    这话戳中了唐乐的通点，也是她最不愿意提起的一件事，“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你做好你的秦家大少爷就算了，问这么多做什么？”

    “她是我的母亲，我应该比唐小姐更有资格为她报仇吧。”秦聿并不退让。

    “为她报仇，怎么报仇？杀了你亲生父亲？”唐乐直接笑了出来，“秦聿，你是有多天真？一个是你母亲，一个是你爷爷，不，父亲，你要怎样向他们报仇？杀了你那名义上的爷爷，实际上的父亲，还是毁了整个秦家？”

    “我不会杀他们，但我会让他们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至于秦家，到时候会成什么样也不是我该管的。”

    唐乐闻言，沉默了一瞬。

    实话实说，从那天晚上在这里那份亲子鉴定被抢走，后来实验室也遭到人的袭击，她就知道这件事他会知道的。

    但知道以后会做一个怎样的选择，她没想过。毕竟人心难测，她作为一个养女，都不能忍受那些事，要为唐伊人报仇，并且为之谋划了这么多年。

    而秦聿作为他的儿子，却又是秦家的继承人，谁知道他会为唐伊人报仇，还是为了自己的名利，将这件事瞒下来？人心叵测，所以她从来不试探人心。

    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先联系她，而且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你约我出来，是想要让我和你一起吗？”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她都只能想到这么一个理由。

    “不是。”秦聿摇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母亲的事我会自己处理，我想让你退出。”

    “凭什么？”唐乐立刻不满起来，“秦聿，你以为你是谁？当初母亲养了我两年，养你不过几个月，这十多年来，你认贼做母，怎么看也没有我有为她报仇的资格吧？”

    “我不知道她养了我多久，我也不知道她是怀着怎样的想法把我生下来的，只是唐小姐，我身体里面流着的血有一半是她给的，你如果非要用资格说话，我反倒觉得你没有我有资格。”

    “对，你身体里面有她一半的血。”唐乐满不在乎的继续嘲讽，“那你还知道你身体里面另外一半的血是谁的吗？正好是害死她的那个人的！”

    秦聿沉默了。

    唐乐也是说完了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她在迁怒。

    秦聿身体里面流着秦家一半的血是没错，可是当年的事秦聿从来就没有过半点选择的权利。他只是一个被制造出来的工具，一个被瞒了二十多年的工具。

    她当初离开的时候四岁，虽然依旧是懵懵懂懂的年龄，却已经能够勉强记得，记得那场夺走那个人生命的火灾，记得是她在危机时刻让她走，她才能活下来，模模糊糊记得那个人的温言细语，记得那人是她的救赎。

    她都记得。

    可秦聿什么都不知道。他出生是错，他喊了一个不是他母亲的女人妈妈二十年，是错，他生在秦家是错！他到现在才知道谁是自己的仇人是错……

    可这些错误怪他吗？

    不怪。唐乐都知道，秦聿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非要说错，只能怪他生在了这样的一个地方，生在了那样的一个时刻，生在了他不该出现的家庭，不该出现的时间，不该出现的世界。

    “你报仇，是对你父亲以及养你长大的地方报仇，而我一直都是在报复我的仇人而已，你不用故意约我出来，大家自己做自己的事，互不干涉就行了。”

    她终归不想迁怒。

    “我不想欠你什么。”

    “我报仇是因为我自己，你没有欠我什么！”唐乐立刻反驳。

    “小乐。”旁边的人终于开了口，唐乐看向他，也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陈鸿没有说她，而是看着秦聿，缓慢开口，“秦聿，我是你母亲当年的朋友，小乐她只是这些年吃了太多苦，所以说话有点冲，你别放在心上，你们都是好孩子，不要为了那样一件事争吵，伊人如果还在，也不会想要看到你们这样，伊人的仇，我们都有资格报，秦聿，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件事本来就不能说谁有资格谁没有资格，也不能说谁欠谁的，秦家对不起你母亲，而我们都是和她有关系的人，我们都有权利，也有资格为她讨回公道。”

    唐伊人是一个极其温柔的人，否则不会在自己都不太过的去的时候，收养一个小孩儿，也不会，在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该存在的时候，也没有选择杀死他。

    她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宁可自己死了，无人问津，也不会希望自己曾经爱过的人，去为了她争执。

    一番话了将两个还想要争执的小辈都说的停了下来，他看着这两个人，再次开口，“这些年我也在想着为她报仇，小乐是，秦聿现在才知道真相，却也没有打算包庇那些罪人，我们可以合作，也可以自己做自己的，都是顺从本心，不让自己后悔。”

    顺从本心这句话再次让秦聿动容了，之前容尧就告诉过他，无论怎么选择都不存在对错，但不能违背了自己的本心。

    自从知道了这件事，他也在内心问了自己无数遍，报仇？怎样才算是报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