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见她手里牵着的小姑娘和拎着的食盒,燕迟的眸下闪了两闪,抬起眼却不期然间与萧晟的目光撞到了一处。
两人对视了须臾,却是不约而同地各自避让了开来。
萧晟淡淡笑道,“本是打算在这里用膳的,不过既然朵儿亲自给娘亲做了吃食,想必定是急着想让她母妃尝尝......”他一边说着,目光一边往小姑娘看过去。
朵儿雪玉可爱的脸上果真满是迫不及待,亮着双眼点了点头。
萧晟一牵嘴角,转而望向楚意弦,一双眼好似子夜一般深不可测,明明笑着,却又好似还藏着让人窥之不透的深沉。“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今日多谢楚大姑娘了,改日再来叨扰!”
“既是如此,我便也不留殿下和小郡主了。不过既然来了,殿下不如点上两个菜,一会儿我让人用暖笼装着给送到府上去。”楚意弦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食盒递上前去,牵着朵儿的手也是松了开来。
“也好。”萧晟点了点头,接过了那食盒,另一只手也很是自然地牵住了朵儿。
朵儿有些不舍地朝着楚意弦挥了挥手,“楚姐姐,朵儿走了!改日再见!”
对着这小姑娘,楚意弦总是硬不起心肠,笑着和软了眸子,也是抬起手轻轻挥了挥,“朵儿再见!”
萧晟与楚意弦和燕迟两人轻轻颔首致意,便是牵着朵儿,父女二人沿着庑廊缓缓走远。
庑廊两侧秋雨潇潇,就是芭蕉和翠竹好似也染上了两分萧瑟,倒是那父女二人一高一矮,相携走远的背影显得格外静好。楚意弦有些恍惚,眼前的萧晟看上去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父亲,谁能想到他骨子里的杀伐决断?
“这人都走远了,楚大姑娘还望穿秋水呢?这么舍不得,倒不如追上去,或者借着送菜的名义去齐王府一趟,与他们一家一起共进晚膳。我看呐,齐王妃即便心里不怎么乐意,但也是有心无力,只要齐王和小郡主看中你,那么自然是水到渠成。”
楚意弦皱了皱眉,扭头睃向燕迟,“今日燕小侯爷莫不是吃了枪药了?还是喝了醋,这语气也忒酸了,就不怕我多想?”
“你少胡说八道!”燕迟却是哼了一声,“小爷我只是觉着人心善变,当真让人心中生寒。难怪楚大姑娘如今就是对着救命恩人都没有诚意亲自下厨了,敢情原来是找着了新目标,转而为旁人洗手作羹汤了啊?给他一人做还不尚算,居然还要顾着他家里的人,连人家的王妃和女儿都要顾上,楚大姑娘也真是难为了。”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啊,真让她忍不住想要......楚意弦眼里明明已经燃起了火,可目光触及着燕迟那一双黑湛湛的眸子,那火便如被扎了一针的气囊一般,瞬间......瘪了。
她叹了一声,“这个时候过来……还没有用晚膳吧?”
正暗暗鼓足了劲儿,要跟她好好斗上一回嘴仗的燕迟愣了一愣,片刻后才哼了一声,傲娇地扬扬下巴道,“来酒楼除了用晚膳还能是为了什么?”
在军营里因她专程给楚煜送的食盒,憋了一肚子的气,午膳都没有用,闷了一个下晌,他鬼使神差便顶着这么一个雨天出了门,来了这天下第一楼。
想着来就来吧,她不送他就吃不上饭了不成?谁知道,这一回又气饱了。
真是没想到她不只没皮没脸,还是个朝秦暮楚,朝三暮四之人,她都在马车之上对他那样了,还说了会对他负责,结果转眼就改而对别的男人献殷勤了,这可真是始乱终弃了,品行太差。
以往,他是错看她了!他能不生气吗?自然是气死了!
此气非跟她大吵一架不可解也!吵完了他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他就当被狗啃过一口,也不想再啃回去了。
谁知,她却不按牌理出牌,问了他那么一句,说实话,燕小侯爷有些懵。
楚意弦下一句话却让燕小侯爷更懵了,“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你要给我做?”燕小侯爷不只懵了,还惊了,一双黑湛湛的眸子都瞠圆了,比之方才的阴阳怪气,转眼成了一枚憨憨。
“不是燕小侯爷说的吗?我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都不能亲自下厨了,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我再不给你做一顿,岂不是太天理难容了,就怕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一会儿降个雷下来劈死我呢!好了,痛快点儿,想吃什么,说!”后头那个字铿锵有力,伴随着淡淡瞥过来的目光,好似带着金戈之气。
燕迟微微一震,不无纳罕,心里却也更多了两分笃定。看来,果然是不一样了,她早前对着他说话时,从来都是笑意盈盈,温柔可人的。哪儿像现在......
燕迟心里一堵,很想就这么有骨气地转头离开,可是,想起方才楚煜得意的笑容,想起方才拎着食盒离开的萧晟,他可是救了她一命呢,有什么吃不得?
这么一想,底气登时足了,清了清喉咙,正待开口,楚意弦却已经皱着眉道,“半天不开口看来是不知道吃什么。今日这天儿下着雨,吃口热乎的最合适不过,你等我一会儿,给你下碗面!”
“面?”燕小侯爷最先想到的是那一日那碗撒了葱花儿的面。
楚意弦淡淡瞥他一眼,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吃不吃吧?”
燕小侯爷一噎,说不出话来了。
“你等一会儿吧!”楚意弦说完便是扭身又进了厨房。
燕迟站在原地,目光一侧,便是透过敞开的窗户望了进去,见着她将方才取下的布围又重新系了上来,弯身从竹筐里挑选食材。
天色渐暗了,厨房内已经点了灯,一灯如豆,撒下明灭暖黄的光,将她专注的侧脸笼在其中,除了那昳丽的五官本身的艳色之外,将那专注的神态清晰地映入眼中,更平添了两分说不出的韵味。
燕迟想起方才萧晟也是站在这儿往里看着,难怪看得都挪不开眼去了。
燕迟哼了一声,转过头,见着了不远处站着的人,他目光一扫过去,对方便是微微一僵。结香站了片刻,才抱着手里的衣裳走了过来,到得近前,屈了屈膝才道,“姑娘的裙子方才被雨水淋湿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