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汤敛恒的年头，獒犬是在前往自己院子的路上醒过来的，各房院子门口都有人看守，看到獒犬过去，肯定会关门或阻截。因此便便獒犬咬了人，多半也都是下人，出不了大事。

    但谁想到汤舒光在上房玩腻了，缠着使女要去花圃里转呢？

    要不是朱磊为了奉迎师娘，挺身而出去给有些咳嗽的江荷月抓药——而他现在跟江铮、贺氏住在一块，都在太傅府背面的街上，这后街上虽然有药铺，但诸瑶儿的陪嫁家当里也有药铺，贺氏跟江铮作为诸瑶儿的陪嫁之人，江荷月又不是十万火急要用药，天然宁肯多走些路去照望自家买卖……诸瑶儿陪嫁里间隔太傅府最近的一间药铺便在府门前不远处。

    而汤敛恒打听到獒犬差点咬了自己三哥的嫡宗子，也晓得闯了大祸，吓得死而复活，飞奔到生母苗氏处乞助。苗氏闻讯差点没昏过去！汤家现在这几个孙儿，哪个不是被汤宣伉俪当做心尖尖对待？尤其是汤舒光，三房嫡宗子，由于以后接办家业的是三房，这未来的少主啊！

    苗氏当下连衣服都来不足换，拖着汤敛恒便赶到上房来请罪——她可不懵懂，这獒犬如果是只咬了或惊了下人，照着庄夫人的为人，便便查明汤敛恒之过，念着他是汤家的公子，总也会给他留份面子，暗里里惩罚一番也便是了。可现在惊扰了庄夫人的至亲孙儿，或是她切身抚养过的，庄夫人岂能轻饶？！

    其实庄夫人这一关都算比较好于的了，如何说她也是汤敛恒的嫡母，为了防止旁人研究她为了嫡孙刻薄庶子，想来便便愤懑也会有个底线。但汤舒光的母亲诸瑶儿可没这许多温忌，何况诸瑶儿年轻，年轻便等闲沉不住气，一沉不住气，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依着诸瑶儿是汤天下元配，又生有二子为依靠，她便是失手把汤敛恒打出个好歹，汤家肯定也会替她掩蔽！苗氏晓得这位三少夫人那是亲手杀过人的，可不像平凡闺秀那样文弱！

    并且这种事儿基础便瞒去！想不认都不行能！

    因此不如趁诸瑶儿还没到，先跟庄夫人请罪，如许诸瑶儿来了以后如不依不饶，有庄夫人给圆场。

    但这只是苗氏的一厢情愿，现实上诸瑶儿听完为什么獒犬会发现在内院的原因以后，便肝火填膺，对他们子母请罪的话那是听都懒得听了。抱着还在揪住自己衣襟大哭的汤舒光，上前便给了汤敛恒一个耳光！

    她由于已经把儿子抱在怀里，亲眼看到儿子无事，这时候清明未失，因此部下面还略略留了力，饶是如此也打得汤敛恒嘴角沁血，扑倒在地上起不得身。

    诸瑶儿兀自发得不解恨，怒斥道：“现在时势堪忧，我们父亲与叔父日日殚精竭虑，为合族计！你大哥酣战燕州，重伤乃还！你三哥至今坐镇燕州，虽年节亦不可以还！你五哥与你长侄都去西凉戍边、为国效劳！你身为季子，现在又幼年，不须你去受那行军风霜之苦，金衣玉食养你在深宅大院以内，聘着教师教你礼仪廉耻——你不学无术、全日里惦念取走马斗犬也还罢了！明晓得獒犬凶猛，便便在外院放它们出来看家护院时，也是夜深人静了才会松开铁链！竟听任它在内院乱走，视人命如草芥！岂非你自幼以来，父母师长教你做人的事理你一切都学到狗身上去了吗？！”

    上首庄夫人低着头品茗，像是什么都没瞥见没听见，显然是默认了诸瑶儿的举动。

    庄夫人不出声，别的人也不敢出言圆场。倒是仗着地利，比诸瑶儿先一步到的郭姨娘，年长色衰以后虽然由于有二公子汤敛实，在太傅府里仍有一席之地，但关于后来者里年轻美貌的苗氏连续心存嫉妒，现在自不肯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时机。

    当下觑得庄夫人的态度，便古里古怪的道：“三少夫人说的极是，按说我们家护院的那些獒犬何其凶猛？妾身听说，早些年有不开眼的小贼，意图潜入府中行窃，只一条犬，便将那小贼活活咬死呢！如许凶狠的牲口，八公子您果然听凭它在内院随意伤人，自己一走了之！乃至连告诫也不告诫一下内院众人，岂非我们这些人什么时候获咎了八公子您而不自知、以致于八公子您恨我们恨到这种地步？”

    汤敛恒被嫂子掴得昏昏沉沉的，到现在还没回过神，苗氏赶紧替他辩白：“郭姐姐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恒……八公子他如何会这么想呢？都是他年幼蒙昧，这才闯下大祸！”说着便饮泣着朝诸瑶儿磕头，“求三少夫人开恩，八公子他真的是无意的！他是二孙公子的叔父啊，如何会存心害了自己的亲侄儿呢？”

    诸瑶儿哄笑着闪开几步，道：“苗姨娘你是侍奉父亲的人，你的礼我可受不起！”

    “三少夫人开恩！开恩啊！”苗氏晓得自己子母本日的生气全在诸瑶儿身上，素来古道的三公子汤天下不在，作为汤舒光之母的诸瑶儿如果不罢休，便便庄夫人也不行能一下子了却此事，真相汤敛恒这次着实是太懵懂了。

    便便庄夫人端出尊长的架子强压了诸瑶儿垂头，但诸瑶儿现在当着家，她要熬煎苗氏子母，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苗氏现在已经假想到，接下来自己子母在太傅府中的日子有多么难过了。

    可那都因今后的事儿——当前这关要如何过呢？

    她又是追着诸瑶儿磕头，又是给庄夫人磕头……好半晌，庄夫人才放下茶碗，不痛不痒的道：“光儿刚刚吓得不轻，嬴儿你也别跟恒儿急了，先带光儿回金桐院，让蓝姑姑给他煎碗安神汤，周密夜晚发热。”

    这话提示了诸瑶儿——给儿子报仇哪有儿子来得紧张？当下也无论苗氏子母了，谢了婆婆，急忙引去而去。

    回到金桐院，蓝氏早便接到动静在堂劣等着。

    而汤舒光哭了许久，在回归的路上便靠在母亲怀里昏睡了过去。只是他睡得不服稳，不时抽搐一下，或在睡中哭出声来，显然以前被那獒犬吓得狠了。

    蓝氏心疼得陪着诸瑶儿一起掉泪，恨恨的骂汤敛恒：“狠心歹命的东西，昏了头了！的确便是猪脑子！那么凶的獒犬丢在内院，便便只咬了下人，岂非下人便不是人了吗？从阀主到我们孙公子都没好似许做主子的，贱婢生的便是贱婢生的，半点儿人样也无！”

    诸瑶儿则是默默垂泪，低问：“主要吗？”

    “今儿夜晚肯定要发热了。”蓝氏叹了一口气，道，“少夫人您不要忧虑，今儿夜晚婢子来陪二孙公子睡。”

    又说，“婢子再给二孙公子做个驱犬的香囊。”

    次日朱磊由贺氏陪着一起过来，却将昨晚诸瑶儿赏的一斛明珠也带了来，贺氏代他道：“他救二孙公子那都是应该的，说来也是二孙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他是刚好路过搭了把手而已。哪里能要少夫人的厚赏？何况这几年来少夫人对他也是极照拂的。”

    诸瑶儿昨日看苗氏子母有多痛恨，本日看朱磊便有多悦目，尤其朱磊或是江铮的门生，论起来乃至可以算她的师弟，现在便平易近人的道：“不好这么算的，昨日如果非朱磊激动援手，光儿他……”想到其时凶险，便便过了一夜晚，诸瑶儿情绪清静了许多，现在也不禁又红了眼眶。

    话说到这份上贺氏也不好再阻截了，便道：“那么少夫人随便赏他点什么便成，一斛明珠却是太多了。便便他以后成家立业也用不了这许多的。”

    诸瑶儿摆手止住贺氏，对朱磊道：“我们都师从江伯，严格论起来也不算外人了。这会你不要客气，凡是我全部，凡是我能办到的，你只管说来。”

    这朱磊在数年前或是没到束发之年的少年时便长得老成，这两年在幽燕游历，染了些许风霜，越发显得粗犷，看着倒宛若是个年逾三十的虬髯大汉一样。只是现在显得很不好用途，颇为做作的道：“我辈武人，行侠仗义……呃……”

    话说到一半被贺氏瞪了一眼，才觉醒起来自己这会可不是在游用时了，讪讪的摸了摸头——诸瑶儿倒是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对贺氏道：“看来朱磊游用时，没少行侠仗义？”

    贺氏道：“他呀，便是胡乱游荡。出去几年，回归居然或是孑然一身！”

    诸瑶儿现在天然帮着朱磊说：“婚配大事，或是做尊长的给掌掌眼的好。朱磊这不是尊重姑姑跟江伯，才不私定毕生吗？”

    “回归都这些日子了，也或是如许。”贺氏话里的用途很清楚了。

    诸瑶儿便沉吟：“我跟前的几片面倒也划一，人也勤劳伶俐……”

    她身边的大使女现在都到了许人的时候，最多再奉养个一两年肯定要嫁了。未来主母的近侍，人才出众又有跟主母的主仆情分，觊觎之人天然多了去了。只是诸瑶儿回帝都以来不是忙这个便是忙，三亲四戚跟亲生骨肉们都温来，一光阴也无暇理会使女的毕生大事。

    而贺氏是自从朱磊回归后便给他瞄上朱衣几个了，只是朱磊不是汤家或诸家的下仆，江铮也不有望让他入奴籍，如果朱衣这些人里要嫁给他，肯定要脱籍。这一点上家生子未必肯——真相为人奴仆虽然生死操与他人之手，但似朱衣这种家生子里势力不小的人家，过得比外边小士族还滋润，连主家后辈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慢待的。

    并且现在的局势，庶民庶民旦夕难保，跟着汤家反而更安全。

    但诸瑶儿还没想到究竟把大使女里哪个许给朱磊，朱磊自己倒急了：“少夫人跟前的姐姐们都是极好的，恐怕在下配不上。”

    听出他话语里的回绝之意，诸瑶儿有些猎奇，贺氏却狠狠瞪了他一眼，谴责道：“你都说了你以前碰见的那其中意的佳不喜悦跟你，现在两地相隔，时势又乱，这辈子能不可以再会一次都是个疑问，你岂非要惦念着她一辈子不结婚吗？！”

    ……合着朱磊以前出门碰见了动心的佳，如何人缘不敷，竟连续惦念取，因此才至今未娶。

    朱磊被贺氏骂得缩着脑壳不吭声，但神态显然或是不想娶诸瑶儿跟前的大使女。诸瑶儿见这情形也不好牵强，便道：“那这事儿先缓一缓，朱磊你有旁的什么想要想做的么？”

    “回少夫人的话，在下现在跟着师傅师娘，平静无事，没什么想要的。”朱磊快速的道。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这么认为——诸瑶儿对他的评价未免又高了一层：虽然说她这次下定锐意，朱磊便便狮子大讲话，她也不会回绝，但无论如何说，一个不贪心的人老是更能够获取尊重与浏览的。

    诸瑶儿思量了一会儿，道：“这一斛明珠你们且拿回去，正如贺姑姑所言，便便你现在无意男女之事，以后总归也是要成家的。何况对我来说，一斛明珠不算什么，是聊表心意。”

    朱磊看贺氏，贺氏想了想，道：“既然如许，那婢子给他收着，等他结婚时给他。”

    “朱磊你现在既然无所求，并且听着你在江伯那边也没什么差事。”诸瑶儿呷了口茶水，道，“那么我给你派件事儿可好？”

    贺氏闻言一喜——朱磊毕竟年轻，还在谨慎道：“在下必当尽力。”

    结果诸瑶儿朝他笑了一笑，和气的道：“我儿舒光已经五岁了，昨年他便在文事上发蒙。现在开始习武的话，跟我幼时倒是一样的岁数。不知你喜悦不喜悦收他为徒，教导他近身搏杀之技？”

    “……”朱磊呆了好半晌才确认自己没听错：诸瑶儿说的是收汤舒光为徒，而不是教导汤舒光武技。要晓得这两个天地之别！前者是有正式师徒名分的，便便做门生的身份高贵，而师傅出身寒微，门生始终都要对师傅执礼以待。

    后者却是跟江铮昔时教诸瑶儿一样，是教习罢了。虽然说由于诸瑶儿，江铮在下人里也颇有地位——但只是在下人里，在士族看来，江铮也是个有几分面子的仆众而已。

    昔时衡王申寻或是太子的时候当街殴打江铮出气，由于江铮只是诸瑶儿的教习，事后诸瑶儿乃至还要进宫向皇后请罪。但如果江铮是诸瑶儿正式拜师的师傅，那诸瑶儿进宫便是替自己师傅喊冤了。

    当然做师傅跟做教习也是有差，后者只传授部分武技，前者普通会将压箱底的绝技至少拿出几门来传授，方不负师徒之名。

    可汤家是什么人家？汤家后辈的武技，一贯都是由族中尊长来教导，历来不假外人之手的。数百年戍边的望族，自有驰骋沙场的手法。

    便便朱磊这一脉善于的是近身搏杀，以汤家的门楣，既然能够练习出私兵暗诸，哪还没有这一类的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