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她勇敢?
他严肃认真,不像是在说反话?从他口里听到这么一句略带赞扬性的话还真是稀奇。
“一般勇敢。”晏誉卿眉毛飞舞,“我们尽快行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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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石崩射,响声震天。
连景晗实在感觉身体里就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让他无比痛苦和难受,他需要发泄来释放自己。
洞里飞石乱溅,是他用内力击打的结果。
走火入魔让他已经失去了本性,他此时没有任何意识,与好斗的野兽无异。
原本只有他和一堆废石渣的洞里,突然不知从哪里出现一身着素色衣衫的女子。
连景晗神识不清,他恍惚之间像是看到了,又仿佛是幻觉,那女子在他眼前忽隐忽现。
晏誉卿站在洞口,没有进去,让他大概能看到她的身影。
她有意将头发弄过来遮住了她额头上的曼陀罗花,再将眉目化妆成与施蕴类似的样子,形不似,但求神似。
连景晗本来发狂是制止不了的,不过在他看到洞口那道身影时,他却像是突然克制住了一秒,浑身一僵。
接着他蓦的转身,不敢面对那道身影,晏誉卿却在他的转身中仿佛看到了一丝羞愧?
他会羞愧?他在羞愧什么?他疯魔之时恍惚所见真的是施蕴姐姐?!
他背转过身,继续发泄,他现在这个样子,蓬头垢面,活的都不像个人,他怎么好面对她,这一刻他潜意识里竟然觉得他如果看不见她,那她肯定就也不会看到他这个可怜的样子。
晏誉卿鼓气走近了一些,他看到她会故意避开她这个方向,她觉得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你别过来!”
原来他感知的到她的靠近,他并非全无意识。
晏誉卿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只感觉他凌乱披散着的长发的肩头剧烈的颤抖,好像在隐忍着什么。
她被他一吼止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
“蕴儿,求求你不要过来。”他声音里满是哀求,听起来无助又真挚。
“你怎么了?”晏誉卿探出脑袋,问他。
连景晗突然身体停止了抽搐,身体缩在墙角里,他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缩在墙角,居然可以缩成那么小一坨。
他疯魔止住了?
晏誉卿疑惑,他现在是在干什么。
“我的样子太可怕,我怕吓到你,你不要看。”他声音弱的几乎不可闻。
他怕他样子太可怕会吓到她?连景晗此时泄露的是他的真情,还是他疯魔之后的精神错乱?
“你为什么怕被我看到?”晏誉卿在身后问他。
“在你心里我永远不可能会是这个样子。”对,永远不可能。
她和他在一起时,他风光霁月,她与他让世人艳羡。
现在,她风姿依旧,但他,已经没有那个和她在一起的资格了。
他声音里透着无助,他此时真不像个魔头,像个孩子似的。
“你不想看到我,那我走了。”晏誉卿说完转身。
她才踏出一步,突然感觉背后被猛的一撞。
她身体一怔,连景晗从后面猛抱住她。
“别走,蕴儿,别走。”他祈求,“我不是不想看到你,我想你,很想你,这么多年都想着你!”
连景晗果然像上次走火入魔一样,虽然疯魔过了,但是神志还是不清楚。
“连景晗,你对我真的是真心的吗?那你为什么要伤害我!”晏誉卿冷漠以对。
“蕴儿,我没有伤害你,我怎么会伤害你呢?”他言语真挚,紧紧将晏誉卿抱在怀里,好似这是他渴求已久的温暖。
没有伤害?!那‘蚀骨’算什么?他还差点害了施蕴姐姐的孩子,也不知道孩子现在还在不在。他居然还装无辜?
“你敢说你没有害我之心?你利用我,折磨我这还不叫伤害吗?你口口声声说想我,你怕是在想怎么报复我把!”
晏誉卿狠狠甩开他的手,挣脱他的胸膛,伪君子装无辜!
晏誉卿眼神凌厉射向他,只见连景晗高大的身躯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脚下的步子。他低头沉默着,好像满是受伤。
良久他才道,“蕴儿,你是不是嫌弃我现在的样子才这样说的。”
什么?晏誉卿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得,一不小心还笑了出来。
他伤害了施蕴姐姐还不承认,还问她是不是嫌弃他?
她真是搞不懂他!
突然他面具下的脸变得阴沉。
“在新婚之夜,我俩心甘情愿种下鸳鸯双蛊,便一生一世是夫妻,永远都要不离不弃,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你不能嫌弃我!”他语气突然又变得冷冽。
他好似人格分裂一样,跟刚才那个无助,语气真挚说着想‘蕴儿’的那个人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晏誉卿突然觉得他浑身凝结着寒霜,这寒霜一点一点侵袭上她。她的呼吸仿佛都要被夺走了。
连景晗一步一步逼近她,晏誉卿心里一沉,身体不由自主颤抖着后退。
此时的他跟当日他上归云山庄,用黑扇来夺她性命的神情一模一样。
晏誉卿退到墙角,已经不能再退了,她戒备的狠瞪着他。
近距离,她第一次透过他的面具直视他漆黑如墨的眼睛。
他眼神迷离,完全一副看不清眼前人的样子,他只当她是他想象之中的那个人。
突然他凑近她,还好晏誉卿眼疾闪得快,差点就让他亲到她嘴唇了!
“蕴儿,你躲我?!为什么?我们是夫妻!”连景晗不敢置信,言语含着怒意。
混蛋,你丫的!我才不是你的‘蕴儿’!
晏誉卿想推开他,手刚推上他的胸膛就被他大力握住了手腕。
“神经病放开我!”晏誉卿大呼。
她越是抗拒他,越激起他的愤怒。
连景晗大力将晏誉卿的双手扣在她头顶的墙上,他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沉重,他在她的脖颈处重重喘息,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突来的**。
“蕴儿!我好想你,不要拒绝我,我想要你!”他的灵魂已经空虚好久了,他想有人能拥抱住他,他要他心里的那个人来陪他!
晏誉卿瞳孔猛的收缩,他刚才说什么?!
就在她还在他那句话里震惊不已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剥她身上的衣服,他的脸隔着面具在她脸上亲吻。
晏誉卿心里一万句草他妈!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尝试被人强的感觉!
她好想抽出短靴里的那把刀把连景晗千刀万剐!可惜她的手被他压着根本动不了!
突然,晏誉卿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一下子被抽走了,双手也被释放开。
接着她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挥倒在地。
她呼痛,赶忙支起身子,刚好看到连景晗犹如杀神一般眼光直射向她。
“你不是施蕴,为什么冒充她!!”
靠!被发现了!连景晗这模样像是疯魔又发作了!她隐约在他眼里看到了燃烧的熊熊烈火。
他虽不知道怎么看出她不是‘蕴儿’的,但他好像神识还是不清,没看出来她是‘断宝儿’。
晏誉卿首先想到的是自卫,她顾不上疼,一套动作极快的在从地上爬起来的同时从短靴里抽出匕首。
“找死!”连景晗阴鸷出声,向晏誉卿发起攻击,他手上没有拿他的武器黑扇,徒手来接晏誉卿的剑招。
晏誉卿比剑的姿势做的很好,然而一点用都没有,才一招就被打倒了。
真刀真枪来干的时候,她总是不堪一击。
一道黑影从洞口矫捷飞入,将连景晗要袭击到晏誉卿身上的利爪引到他身上。
晏誉卿大概都摸清楚独孤觗每次出招地规律了,不到最危急关头他是不会现身的。
她将身子拖着尽量离他俩战斗的地方远一些,接下来靠独孤觗的了。
连景晗再次疯魔,这次因为受到欺骗,他的疯魔程度更胜以往,凭着天煞九决的阴毒,晏誉卿看到他的指甲居然都变成了黑色?满头的头发蓬乱,整个人呈癫狂状态。
相比连景晗的癫狂,独孤觗从始至终冷静,一招一式都沉稳有力。
连景晗练得天煞九决武功自然也不同凡响,况且他此时的癫狂无疑又给他助了把力,所以他们相斗了好几个来回都没有分出胜负。
晏誉卿帮不上忙,只能在旁边看着。
连景晗突然向她看来,她背后暗生凉气,只见他突然改变了招式的方向向她袭来。
可能他觉得独孤觗这个对手太强劲了,再打下去没有什么好处所以打算挟持她或者直接突然转向对付她,再趁机逃走。
晏誉卿眼疾手快拿出匕首来挡,但她眼睛根本不敢看魔鬼般的连景晗。
下一刻她感觉手一松,紧握着的匕首居然从她手里滑了出去。
她以为她手里唯一的格挡武器被连景晗给抢走了,她内心已经生无可恋了。
“额……唔……”
晏誉卿睁开眼,只见连景晗利如鹰爪的长指近在眼前,他面具下的下颌处有几滴血滴落,而他的胸膛上正插着一截匕首的顶端部位。
晏誉卿惊讶到嘴里能塞下一个皮蛋,难道刚才从她手里抢走匕首的居然是独孤觗?他刚才明明离她比连景晗离她还远,他是怎么做到先连景晗一步接近她抢过她的匕首再将它插入连景晗胸膛的?!
晏誉卿第一次这么后悔当时为什么闭上了眼睛没有看到这么‘神奇’的一幕。
连景晗的身躯静止了一刻才轰然倒地。
“接住他的心头血。”独孤觗扔给她一个小墨绿色的瓶子。
晏誉卿傻傻的‘哦哦’两声,蹲下将瓶子放在连景晗的胸口处,涓涓的血流入小瓶子里将瓶子装满。
小瓶子浸着血,呈现诡异的殷红。
晏誉卿看着连景晗还在流血的胸口,还有这个小瓶子里装着的他的血,头皮一阵发麻。
“他是死了吗?”晏誉卿不确定的看了看。
“一剑穿心,活命的机会为零。”独孤觗冷漠道。
晏誉卿长舒了口气,连景晗死了也活该,谁叫他做了这么多坏事!
不过她心里莫名还有一些为他心酸的情绪,他一直活在要报仇的情绪里,但是他杀了同样被人利用的冉家满门,只余一个又被仇恨填满胸腔的冉青瑶在。而真正策划这场阴谋的江应贺和断丧,他却被他们蒙蔽,他认断丧是救命恩人,对他效忠,他与江应贺同流合污,去杀了更多无辜的人。他的整个人生都过得相当的悲剧可笑,让人不知道该怜还是该恨。
“拿到了心头血,我们即刻便找机会混出幽冥曼陀。”独孤觗看了她一眼道。
“嗯嗯。”晏誉卿跟着独孤觗顺着原路先回了断宝儿的住处,她还有几样吃饭的家伙要带上。
在这里待了快十天了,离一月之期只剩寥寥无几的日子,他们必须得加紧时间快点回去了!
晏誉卿还是用她断宝儿的身份若无其事的带着她的近身侍从‘唯生’在幽冥曼陀地宫的甬道里缓步穿行。
路上遇到几个下人恭敬的给她行礼问好,晏誉卿平静的点头,一副小姐的气派。
只是他们走的路线却不知不觉靠近了地宫的大门口。
一路上都没有被·发现平平静静过来了,晏誉卿心里翻江倒海的激动。
等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出了幽冥曼陀,再将脸上的面具一摘,任断丧以后发现断宝儿不见了,连景晗死了,察觉到事情有什么不对,恐怕也不会知道是她和独孤觗干的。
很快,很快就能能回归云山庄了……
终于顺利的出了大门,就差这两条铁链桥了。
独孤觗给她一个眼神,晏誉卿将身子靠近他些,他拦腰将她一抱,踏着铁索跃了过去。
“站住!!!”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威严又愤恨地声音。
晏誉卿一惊,他们还没有完全跃过铁索,她回头一望,竟是断丧带着一大帮手下的人追了来!
断丧愤恨地眼神完全不像是看到妹妹出走时的那种怒,而是要把她剥皮抽筋的那种痛恨!
他们的身份暴露了?!
没有一点预兆,他们不是隐藏的很好吗?
从来没有人怀疑过!
还是——她一开始就想的太天真了?
独孤觗将她放在地上,她回望了眼断丧的方向,突然看到他背后走出一个人。
——天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