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誉卿能感受到独孤觗一直不喜欢她心底装着白落,此刻她听到王东枢说白落就在西岭竹海,下意识的反应竟还是有些惊喜的。
所以他有了些微怒意。
他握住她的手不禁发力,将她握痛了。
她还没说什么,只听王东枢在一旁嗤笑,“独孤公子竟这般小气,放心不下她,莫不是心虚,怕自己魅力不够,比不过别人?”
王东枢是故意的,打他肯定打不过独孤觗,但他就是想在嘴皮子上占占上风,揭独孤觗的短处。
独孤觗不理会他,目光始终落在晏誉卿的身上。
“独孤,其实我跟白落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曾是我师父,我想去见他。”她第一回向他解释她跟白落的关系,其余没有,只有师徒关系。她幼嫩的手覆在他的手上,神情恳切。
他虽很不想她去,不过,她那样的眼神让他无法招架。最终,他松开她的手,低垂着眸子,轻轻道了句,“早去早回。”
晏誉卿为了让他安心,她见到白落后不会有什么变故,便旁若无人的抱了他一下又松开,冲他嫣然一笑,“等我哦。”
说完,她极高兴的转身,撑着伞奔向后山,那处是西岭竹海的边缘地带。
很快雪中便不见她的影子。
王东枢见独孤觗还在恍惚中,便哀叹了一声。
“没想到传说中冷面无情的越陵王也有这般儿女情长的时候,实属罕见,实属罕见啊!”他连连感叹。
独孤觗立马又恢复了一贯冷峻的模样。他凝向他,“这个时候,你提起要她去见白落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想报复你一下!”王东枢不知死活道,见独孤觗面上有了怒意,他又连忙出声,“越陵王不会真要动手杀了我吧!我这儿还有冶铁术和铸剑术呢,你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那两样东西对我来说不过是‘如虎添翼’,但老虎本就强悍的话,这翼不要也可。我北齐国家逐渐富强要是开战未必就胜不了南楚!”独孤觗这一刻的模样大概就是他指点江山的模样,霸气,从容,气吞山河。
独孤觗的气势告诉他,事实的确像他说的那样,王东枢悻悻的没再说话,适时的咳了两声。
这时独孤觗瞥了向章一眼,向章得令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儿递给他。
“这是治疗内伤的良药,每日早晚一粒,不出五日便可痊愈。”独孤觗冷声道。
王东枢接过便往嘴里送了一粒,吃了药他才缓缓道了一句,“打伤我又来给我送药,越陵王可真有意思~可是还想要我的那两样宝贝?”
这时他直接将冶铁术和铸剑术称为宝贝了,被人惦记着可不就是宝贝了。
要是他对他别无所求便没有必要亲自再跑这么一回,所以他这次来肯定还是为了那两样东西。上次把他打伤了,他就真不担心他一硬气偏不给他了!
“怎样,现在你是以和平的方式给我,还是等着被折磨一顿再给我?”独孤觗嘴角突然挂着一抹残忍的笑容。
“什么意思?”王东枢突然恐慌。
“给你的药你想也没想就吃了,就不怕那其实是颗毒药?”
王东枢半信半疑,“开玩笑,越陵王一向光明磊落,才不屑学那些宵小之辈……”
独孤觗淡笑,没有说话,就那个样子,王东枢却突然觉得恐慌,赶忙趴着身子压着舌头催吐。
向章在一旁看到王东枢那样都被他恶心到了,独孤觗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半晌等把他折磨够了,独孤觗才道,“那是伤药没错,别吐了。”
王东枢气急败坏,“越陵王这般折磨小人有意思吗?”
“我只不过想告诉你,若不乖乖将那两样东西给我,我随时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是你还是像上次我们谈的那样遵循左先生的遗愿将冶铁术和铸剑术交给我,我还是可以满足你一个我能办到的要求。这两条路,你选那一条?”独孤觗一副等他自己做选择的泰然态度。
“那我肯定还是选第二条。”王东枢毫不犹豫,他轻松愉悦,“虽然这浊世不尽人意,但好死不如赖活着,我王东枢什么都不想管,小日子倒也过的舒坦!这么美妙的小日子,让我怎么舍得放手啊!”
独孤觗不再言语,径自坐下,等着晏誉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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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雪下大了,晏誉卿奔至后山,望眼一看,高高的竹林耸立,细雪穿过竹林投下来,此境别有深意。
她摘下人皮面具,踏着轻缓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前走,宽大的披风曳地,摩擦起遍地枯黄的竹叶。
恍然,眼前负手背立一道颀长的身影,白衣蹁跹,永远是那么纤尘不染。
“白落。”她侧着头,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那人先是身体一僵,良久才缓缓转过身来。
绝世出尘的容颜展露在她面前,晏誉卿此时看到依旧惊艳。
他没有撑伞,细雪就那般簌簌的落到他的身上,白雪与他的白衣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就仿佛他的白衣正是雪来织就而成的。
他淡淡一笑,温柔的像一潭春水,“卿卿,好久不见。”
晏誉卿奔到他面前,有些兴奋,“秋千台一别,差不过半年了,他们可都还好?师父,你怎么会来了南楚呢?”
她急切的发问,一双充满好奇的眸子正揪着他。
“他们都很好,你若是想他们了就回去看看他们吧。”他神情柔软的,就好像在看某样他宠爱已经的小动物一样。
“师父,当日我不是故意什么也不留下就消失无踪的。是因为……因为我惹上了麻烦。”晏誉卿有些歉疚,“对了师父,我走了以后有没有官府的人来秋千台找麻烦?”
“没有,你不用担心。”他爱怜的伸手,想抚一抚她脸上被风吹起的一丝头发,不过手僵在半空,却迟迟没有落下。
她已经自己将头发刮走了,她兴奋的好多话想对他说,“师父师父你知不知道我虽然逃出上京城的时候很狼狈,不过我这半年来可有了好多惊心动魄的经历,涨了不少见识呢!而且我还学了易容术呢还有武功,路上我又拜了个师父!”
听到她此句,白落神情微有些波动,只是一瞬,没有让她发现。
“这样很好,以后你便可以更好地保护自己了。”他柔声道。
“对,我刚来临江城的时候跟三个小偷打架,他们都打不过我呢!”晏誉卿很得意,想到这里她又想起了王东枢,“师父,你真的跟王东枢是好友吗?你来临江城可是来看他的?”
“他是我多年故友,每年冬季这个时候,我都回来看他一次。”白落耐心的向她解释。
晏誉卿轻抿着唇,本来很想问他为什么那几日来他都不见她,不过想想便问了其他,“师父你什么时候走呢?你是不是要回秋千台啊?刚好我也要去北齐了,应该也是住在上京城里,以后我们还是可以经常见面。”
她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一脸期待。
他心底一沉,有一种痛感在心底蔓延,不过他面上并没有让她看出任何,他仍然宠溺的瞧着她,“师父不回秋千台了,永远都不会回去了。”
“为什么?!”晏誉卿激动地抓住他的手。
他站在雪地里良久,双手都是冰冷的,而她的手却很暖和。
“因为师父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以后还不知道要去哪儿。”他故意忽略这来自她的温暖,说的云淡风轻。
不知道为什么,晏誉卿听到他要走,竟是这样舍不得。正如再次见到她,她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指引她一定要见一见白落,好似他是她一个不能失去的人。所以她才会如此执着的来找王东枢,想让王东枢告诉她白落的下落。
白落终究不忍看到她眸子里的伤心难过,冲她一笑,“卿卿,今日别过,你要尽快离开南楚回到北齐去。你现在身边有一个人可以保护你,你们若是……若是两相喜欢,便不要辜负了彼此。”
说到‘喜欢’,白落言语哽咽。
“师父怎么知道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晏誉卿惊讶,不过一想,“肯定是王东枢告诉你的吧!”
开始只是猜测,现在是得她亲口证实。
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是独孤觗。
她有了这样一番经历过后,最后爱上的还是独孤觗。
天意如此,白落暗自苦笑一声。
面对她时,他仍然笑的很轻松,“好好把握你们的这份真心,卿卿,外面的世界虽刺激好玩,不过,师父还是希望你能够安定下来好好生活,我所愿不过你的安稳。”
果然,师父还是那个师父,在秋千台里关心她,呵护她的那个师父。他那句‘我所愿不过你的安稳’让晏誉卿热泪一下子装满整个眼眶,她什么也不想便冲上去重重的抱住他,他的身子冰冷如水,不过她就是觉得那很温暖。
“师父,我们都要安安稳稳过这一生。等你事情忙完了便去北齐的上京城看看吧,我会等你的,到时候我一定练好你教我的笛曲,好好吹给你听。”她贴着他的胸膛,向他保证。
她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久久慌了神。他心里的辛酸慢慢化解,变成贪恋,他贪恋着这一刻他们的相拥,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让他抱抱她吧。
他慢慢收紧这个怀抱,细细嗅着她发间的馨香。
久久,他才放开她,晏誉卿只见他从衣袖中掏出一管玉笛放入了她的手中,“这支笛子送给了你它便是你的了。”
原本在王东枢手里看到它,想是白落又拿出去了吧。
晏誉卿执在手中,喜爱非常,以后,这就是他留给她的念想了,她一定会好好收着。
“好了,快回去吧,雪地冷。”白落先让她走。
晏誉卿不舍,望着他没有移开步子。
“师父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嗯嗯。”白落垂眸答道,“快回去吧,你出来这样久了,他肯定等急了。”
‘他’指的是独孤觗,晏誉卿回想起好像是出来的挺久的了,待会儿回去他肯定又要不高兴了。
“你先走,我看着你。”他温柔的看着她。
“师父……”晏誉卿依依不舍。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卿卿,我们日后还会有见面的机会。”他安慰她。
晏誉卿耸了耸鼻子,一半是因为难过,一半是因为生病,今日一别又不是永别,她好不容易跟他见一次面,走的时候应该笑着道别才是。
“那好吧,伞给你,你身上的雪都浸到衣服里了肯定很冷。”晏誉卿笑将伞给他。
“不用,你不冷,我便不冷了。”他含笑拒绝。
他的话语像冬日里的烤火炉那样让她觉得暖洋洋的。不多说了,她朝他挥了挥手,缓缓转身,“师父再见,白落再见……”
她裹紧身上墨黑色的披风,朝着远方的竹林尽头走去。
白落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晏誉卿神情暗淡,心底还在回想着她刚才与白落说过的话。
突然眼前强风而起,雪似乎又下大了几分。劲竹沙沙作响,落叶的节奏仿佛变得有些缓慢。
晏誉卿停下脚步,向四周张望,总觉得四周有什么不对劲儿。
身后一道黑色的身影掠过,宛如飞鸿踏雪泥。
黑影突然出现吓了晏誉卿一跳,定睛一看,那身打扮,好像是独孤觗的影卫吧!她见过几次。
她刚正想问他怎么突然出现,吓死她了!
只见该名影卫看也不看她一眼,神色冷峻,目光似冷箭扫视周围。
他眼眸一凝,好似是找到了某个突破点,突然晏誉卿只见一枚有棱角的银片从他手中脱落朝一个方向飞去,接着听到有人闷声一叫。
掠动竹枝的刷刷声响起,一个蒙面黑衣人便从高高的竹尖上直直落在了地上。
他胸口正插着那枚银色暗器。
“出来吧!”影卫朝四周喊了一声,簌簌簌几声,便有好几个黑衣人陆续从竹尖上落下来。
晏誉卿心惊,这竹林里居然隐藏了这么多人?!
他们个个手上都亮着兵器,被雪映着,泛着清冷的寒光。
晏誉卿盯着那剑尖,他们不会是来杀她的吧?!
她只是个小人物又没有得罪什么人,这些人找上她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