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啸歌与御堇年从归雀出发,一直往北,仍然能看到有灾民络绎不绝地前往京城。
她如在归雀城中那样,将解药化入水源之中,灾民身上所中的毒,便可迎刃而解。
御堇年脚程飞快,以他现在的修为,便是要将整个南景走上一遭,也不过只需半日光景。
顾啸歌来到北境才发现,归雀城中收到的消息怕已是月前的旧消息了,北离已然攻入南景境内,而且连破数城,势如破竹。
若是她在来的晚一点,只怕北离已经直捣黄龙,攻进归雀了!
南景北境,锦城外。
夜凉如水。
北离的营帐内,一男子身穿暗红色盔甲,身披英雄氅,眼如鹰隼,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案前铺陈开的南景的舆图。
但是,那张脸却十分骇人。
被火舌亲吻过的伤疤层叠地堆在左侧脸颊上,狰狞可怖,只看一眼,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营帐外,有人通报,“末将陈强求见!”
男子这才将目光从舆图上抬起,淡淡道了一声,“进。”
一个副将模样的人走进来,国字脸上满是意气风发,“二殿下——”
他刚刚开口,便见男子的视线骤然锐利如刀,立时让他狠狠打了个冷颤,双手抱拳,慌忙改口,“将军!”
男子的神色这才稍有缓和,“何事?”
“末将已按照将军的吩咐点兵,随时可以出发!今夜定可大破锦城!明日便可直捣黄龙,与西辰,东盛合围归雀,取南景皇帝的项上人头!”
陈强说的眉飞色舞,俨然已是跃跃欲试。
试问,带兵打仗的,哪一个不希望建功立业?若是明日是他取了南景皇帝的项上人头,必然会在整个清月大陆扬名立万!
可是,那男子却是一脸严肃,“今夜一战非同小可,吩咐下去,让所有人警醒着,切不可大意。”
陈强却是哈哈大笑,摆摆手,满不在意,“如今南景爆发疫症,人人自危,兵不兵,将不将,如同一盘散沙,
“只要末将带人破开城门,取锦城便如探囊取物般,手到擒来!将军大可放心!”
说到此,那将军的神色又暗下几分,“药,可吃了?”
“吃了,都吃了,一个不落!”
陈强摸着肚子,砸吧着嘴,“大家可都是亲眼见过南景那些身染疫症之人的惨状,啧啧,那叫一个恶心!谁还敢不吃药?
“那便好。”
将军稍稍放下心来。
陈强又感慨道,“要说我们国师也真是神通广大,一个几乎让南景上下都死绝的疫症,我们国师三两下就给解决了!连日来攻破南景数城,竟是一个染病的都没有,哈哈,真乃神人也!”
笑着笑着,那副将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陈强,你的话太多了。”
将军眼神阴翳,显然已是动了杀心,“离开北离时我已说过,此乃绝密,绝不可与外人道。”
陈强脸色一白,急忙跪在地上,“将军,末将得意忘形,无心之失,还请将军恕罪!”
男人眼底闪过一抹让人胆寒的杀气,但转瞬即逝。
这陈强虽然是个脑袋缺根弦的东西,但带兵打仗很有一套。
而且他手下的那些兵,个个骁勇,且全听他的号令,这也是这次,他必须带他来的原因。
心底漫开一声浓浓的叹息,将军摆摆手,有些不耐,“退下吧,吩咐下去,一盏茶后出发,前往锦城。”
“是!”
陈强懊恼不已地走出营帐,偷偷抽了自己两个耳光,“这张臭嘴啊!”
可刚出了营帐,便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陡然间,陈强铜铃似的眸子狠狠一凛,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拔出腰间的佩刀,大声喝到,“什么人搞鬼?滚出来!”
无人回应。
四周除了火把的光亮之外,到处都是黑漆漆的。
营帐内的将军闻声,心下一沉,快步走出,“出了何事?”
陈强猛地将他往账内一推,喊道,“别出来!”
他咬破舌尖,口腔里传来的刺痛让他神智无比清醒。
“啊啊啊啊啊!”
突然,一声声痛苦的哀嚎传入耳膜,陈强立刻飞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绕过一座营帐,眼前的情形,顿时让他傻眼了——
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兵,此时正横七竖八地瘫倒在地,双手狠狠在身上抓挠着,已是鲜血淋漓。
更有甚者,已将自己抓得肠穿肚烂!
“陈将军,救命,救救我!”
有人看到他,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求救,手上仍旧不停。
看着他们身上那些血淋淋的抓痕,陈强竟也觉得浑身发痒,恶心不已。
饶是他这么多年带兵打仗,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今日也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得不轻。
他上前握住那小兵的手,厉声喝道,“别抓了!”
那小兵一脸的苦不堪言,“陈将军,我也不想,可是,可是太痒了,难受,好难受,就像是浑身上下都有蚂蚁在爬……”
闻言,陈强竟也觉得自己的身上像是爬上了蚂蚁——不,是五脏六腑都爬满了蚂蚁,从心里往外痒得难受。
他顿觉不好,急忙转过身,奔向将军的营帐。
在营帐门前,他看到两个人。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背对着他,正撩开帘子走入营帐之中。
陈强立刻大喝一声,“哪里来的贼人?算计到爷爷头上来了!”
然后,他奔入营帐,却见营帐之中哪里来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只有将军,浑身上下脱得只剩下一件亵裤,身上已被他自己抓出道道血痕。
看得陈强一阵头皮发麻。
他狰狞着一张脸,像是无论如何也解不去从体内钻出的痒感。
见到陈强,那将军便厉声大喊,“快去找太医来!”
“我的毒,北离的太医怕是解不了。”
“……”
一道清越的声音从营帐内响起,陈强立刻拿起刀,对准声音传出的方向。
御堇年大手一挥,设在自己和顾啸歌周围的空间禁制被抹去,在陈强和那位将军看起来,他们两个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那将军已是痛不欲生,哑声问,“你们是谁?”
顾啸歌轻笑一声,“我们本可以过几年再见的,北离二殿下,夏泽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