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姜晚点头：“他表姐是我闺蜜。”
史主任眼睛一亮, 忙问：“那你和他本人熟吗？”
姜晚虽然听乐遥念叨他好些年，但真正认识到现在也才短短十来天。
她想了想还是道：“不算太熟。”
史主任面露失望，再次重重叹了口气, 像是又续起了之前的话：“体教结合不是句空话, 15年cba开始选秀，大学生球员进职业有了正式通道, 前两年cuba签了视频平台, 视频平台有直播有推广, 这个比赛现在也越来越广为人知，最近教育部那边还稍微讨论了下学生球员提前参加选秀的话题，虽然一时半会儿可能还无法实现, 但估计越来越多的家长会把孩子往学校送了。”
“走青训的路子实在太苦了，也太难出头了，家长都希望能让孩子多学点东西，也多留条退路，就连陈遇天赋那么高，不愁打不了职业, 乘风也只是早早准备好了培养协议，但一直没给他在青年队正式注册，估计也是他家里想让他多一个选择。”
“高中那三年，各大学校为了抢他就差没争破头，结果他不声不响地凭文化分考进了我们学校, 因为这事, 我们那位新校长偷着乐了快一个月。”
“我们起步晚, 平白占了个top3的名头, 在招生上却毫无优势, 学校本来是想让陈遇带着这群新队员打上一届, 打出成绩和名气后，以后也能好招生一些，但他是凭文化分考进来读书的，没义务帮学校打球，去年为了劝他进队，学校还花了不少功夫，结果分区赛还没开始打，就闹出这么件事。”
“虽然你说跟他不算太熟。”史主任再次抬头看向姜晚，“但如果等下确定是个误会，陈遇又不肯归队的话，你能不能稍微帮着劝一劝？”
史主任办公室的门没掩实，陈遇走到门口时，恰好听到后面这几句话。
他宿舍其实离这边有段距离，但刚刚还没走到一半，翟少宁就忽然说想去小超市买零食。
小超市刚好就在附近。
陈遇无意偷听，正想敲门，就忽然听到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
“行。”
陈遇脚步蓦地一顿。
屋内姜晚应完这一句，不知怎么，忽又想起那两通南城本地的陌生来电，以及这段时间与他相处时的情景。
她看着史主任道：“不过我觉得应该就是个误会，欺负女孩子这种事情，他应该做不出来。”
“是误会最好——”史主任话没说完，突然听见外面突然有急而快的脚步声响起。
走廊上，翟少宁拎着袋子跑过来，气喘吁吁停在陈遇边上：“我就差付个款了，让你等我一下，我陪着你一起来，你都不等，还好我知道史主任办公室在哪，哎——”
“阿遇？”翟少宁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发什么愣呢？”
陈遇抿了下唇，没理他，抬手敲门。
里面安静了两秒，传出来一声：“请进。”
史主任听到刚才那些话时，就知道了最先到达的人是谁，可此刻真见到带着一身冷意推门进来的陈遇，还是忍不住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跟在陈遇后面进来的男生大概就是刚才在外面说话的人，他没什么印象，估计不是队里的球员，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陈遇过来，对方手里还提着一个超市里的透明购物袋，购物袋装得满满的，乍一看上去，五颜六色的。
像是……
一袋零食？
史主任：“？”
他这是来春游的吗？
不过看着这一袋五彩缤纷的零食，他莫名又觉得事情可能也没有那么糟糕……吧？
“其他人估计也快到了。”史主任道，“你们先稍微等等。”
翟少宁先被陈遇挡了视线，此刻才看见办公室里的姜晚。
“姜晚姐。”他一脸惊讶，“你怎么会在这儿？”
姜晚看着他手上那满满一袋零食，好笑又无奈：“接了个工作，来这边商量下时间，拿点资料。”
“是在学校的工作？”翟少宁好奇地问。
姜晚点头：“嗯，学校给篮球队请了个外籍训练师。”
“请你当翻译是吧。”翟少宁道，“那不巧了，要是上学期请你，你估计和阿遇还能再早点见面，现在他都退队了。”
姜晚偏头看了眼翟少宁旁边的男生，想了下，还是走到他边上，轻声问：“史主任刚刚接电话的时候，我刚好也在，听到了一点内容，没什么事吧？”
陈遇定定看了她一眼，隔了两秒才开口：“没事。”
毕竟是事件的关键人物，史主任和章晓瑜小声搭几句话的同时，又忍不住关注了下陈遇。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表嫂这位女学生跟陈遇开口说话那一瞬间，男生一身的冷气好像就散了不少，甚至回话的时候他嘴角还浅浅勾了一下。
嘴角浅浅勾了一下？
勾了一下？！
史主任并非在陈遇进校后，才和他有所接触的，早在陈遇进国少的时候，篮球圈的人，包括他在内，就对他没少过关注。
他试图回想了下，上次见陈遇笑是什么时候。
但是完全没能想起来。
姜晚见他看着确实不像心情太差的模样，稍稍放下心：“没事就好，等下史主任问你们话的时候，你好好把误会说开就好了。”
她声音没刻意压低，办公室也不大，史主任也听见了这句话。
然后史主任就看见陈遇唇角弧度加大，笑容明显了几分，接着乖乖巧巧一点头，声音像是都放轻了几分。
“好。”
史主任：“？？”
……这叫不算太熟？
他就没见陈遇对谁态度这么好过。
你们年轻人对“熟”这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疑惑间，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
王教练带着剩下的人到了。
走在最后面的是一个长相漂亮、妆容精致的女生，进门时，姜晚看见她双眼通红地往他们这边看了眼。
“人都到齐了。”史主任道，“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等其他人开口，章晓瑜起身道：“我带阿晚先回避一下吧。”
姜晚点头，正要跟章晓瑜出去，手腕忽然被旁边的人隔着衣服轻轻拉了下，又很快松开。
“怎么了？”她偏了偏头，不解地眨眨眼。
陈遇：“不用回避。”
“是啊。”翟少宁拎在手里那一大袋零食稍微一动就哗啦响，“这有什么好回避的，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史主任就看向王教练和孙助教那边：“你们呢？”
王教练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不好开口。
孙助教不知道史主任这是在问他们觉得用不用回避，还是在问他们有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忙摆手道：“史主任，这事儿真是个误会，陈遇真没欺负我妹妹，她真的就是摔了下，是鲍辉怎么都不相信，非要闹到您这儿来。”
“摔一跤，下巴摔得红肿是正常的，但谁摔跤能把衣服领子摔破？”鲍辉道，“你这叫我怎么相信。”
翟少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当然是因为孙璇为了给阿遇告白，那晚在球馆里搞了一堆气球蜡烛，还有些杂七杂八的装饰品，她衣服领子被其中一个东西刮破了，人也被带着摔了呗。”
“陈遇这么跟你说的？”鲍辉冷笑道，“这你也信？”
翟少宁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这还用他跟我说？我亲眼看到的啊，那晚我和他一起去的球馆，还好那天我跟他一起去球馆了，不然你们就更方便造谣了。”
“我怎么就造谣了？”鲍辉涨红了脸，“要真是这样，陈遇为什么要心虚退队？”
“心虚退队？”翟少宁气笑了，他转头看向孙助教，“姓孙的，阿遇每次去训练，孙璇都在球馆就算了，为了帮孙璇制造机会给阿遇表白，你故意拿训练当借口骗阿遇去球馆，阿遇烦得不行才退队的，他嫌麻烦懒得跟你计较，你居然还编出这么个谣言来，怎么，敢做那么不敢认吗？”
王教练一愣。
史主任脸色骤沉，也看向孙助教：“他说的都是真的？”
方才鲍辉和翟少宁你来我往，语速还飞快，孙助教根本插不上话，在史主任这里，他也不敢随意喝止鲍辉。
他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不是，我没拿训练当借口骗陈遇去球馆，我就是不小心给他发错了训练时间。”
姜晚听到这儿，偏头问陈遇：“他当时通知你是打的电话，还是发的微信？”
许是怕打扰到别人，她声音压得有些低，是凑近过来和他说话的。
陈遇一垂眼，就看见她右眼角下那颗小泪痣，他低声道：“微信。”
“聊天记录删没删？”姜晚问。
陈遇：“没有。”
“你找出来。”姜晚轻声道，“拿给史主任看看？”
陈遇“嗯”了声，拿出手机。
这边剑拔弩张的，那边有两个人却在交头接耳，气氛看着还挺和谐。
史主任忍不住就又分了下心。
“那你和他本人熟吗？”
“不算太熟。”
这段对话刚从脑子里划过，史主任就又看见陈遇把自己手机递给了旁边女生。
姜晚稍稍一怔，然后接过来，帮他把手机递到了史主任那边。
“史主任。”见他似乎在发愣，姜晚叫了他一声。
史主任回神，压下满脑子刷屏弹幕一般的“不算太熟”，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内容，然后点点头，脸色又沉了几分。
那边翟少宁早忍不住回怼了史主任：“哦，不小心发错时间，然后孙璇刚好也不小心在球馆里精心摆了上百个气球和几十根蜡烛，也不小心在训练开始的时间刚好到了球馆，刚好点燃了所有蜡烛，刚好跟阿遇表了个白是吧？”
“陈遇。”史主任看向表情淡漠得像是与己无关的男生，“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陈遇把手机从旁边女生那接回来，微微抬眼：“调监控吧。”
孙助教脸色一白。
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远在他意料之外，他一时无力反驳，呐呐道：“那个……东西是我们布置的，但这真的是巧合，阿璇其实是打算第二天跟陈遇表白的——”
“行了。”王教练打断他，“别当大家都是傻子。”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孙璇跟陈遇表白，明明就是陈遇喜欢孙璇。”鲍辉这时忽然喃喃开口，他顿了顿，神色又坚定起来，“他都为了孙璇打过架的。”
“？”翟少宁一脸问号，“阿遇什么时候为孙璇打过架，跟谁打的架，你们这是造了一个谣还嫌不够，还想造第二个谣言吗？”
“去年基层赛总决赛的时候，和南理后卫赵俊星。”鲍辉也是一脸怒意，“怎么，你们连这个都要否认吗？”
“赵俊星啊。”翟少宁想了想，“我想起来了。”
鲍辉：“我就说——”
“但他什么时候跟赵俊星打过架了？那天我和阿遇正好撞上赵俊星骚扰一个女孩子，阿遇顺手拦了下，赵俊星怂得很，直接走了，南理球馆走廊太暗，我们连那女生长什么样都没看清。”翟少宁打量了下一直低头没说话的孙璇，似乎是还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原来就是孙璇啊。”
“不可能。”鲍辉还是不信。
翟少宁：“那你去问赵俊星本人，或者这不还有另一个当事人吗，你让她亲口跟我们对质啊。”
鲍辉倏地看向孙璇。
孙助教等人也朝她看过去。
孙璇低着头，手握成拳，指甲快嵌进掌心，也没感觉到疼。
当初她虚荣心作祟，把那天的情况夸大了告诉别人的时候，是真没想到这个谎话会以这样的方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拆穿，她也更没想到，陈遇那天竟然根本没认出她是谁。
她这时候选择沉默，几乎就等同于默认了翟少宁这话。
鲍辉脸上的怒意慢慢变作不可置信。
孙助教瞪着她：“你不是说陈遇对你有意思吗？”
孙璇还是没开口。
孙助教看着她泛白的脸色，不知怎么，反倒忽然急中生智。
他重新看向史主任，叹气道：“哎……史主任你看这叫什么事，就因为陈遇那次帮了阿璇，阿璇可能就误以为陈遇对她有意思，然后我听阿璇说了之后，就也跟着误会了。阿璇脸皮薄，想挑个没人的时间跟陈遇表白，我就想着两个孩子都成年了，彼此情投意合的，也不是什么坏事情，就答应给他们创造个表白的机会。”
……当然不只是表白机会。
他当时特意挑的晚上，就想着陈遇既然有意，他妹妹又确实漂亮，发生点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那样就算他留不了南大，说不定也有机会能进去乘风。
“就是让两个孩子在球馆见个面，都是熟人，我当时也在体育馆里待着，不会出什么事，没想到好心办了错事，好在除了这一重接一重的误会，最后也确实没出什么事。”孙助教说着故作懊恼地一拍手，“我就说呢，陈遇怎么会这么生气，不应该的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翟少宁年纪小，没见过有人能这么不要脸：“你还是好心？”
孙助教：“我真的是好心，我是真以为陈遇也对阿璇有点意思，才会想给他们创造个机会的。”
“史主任。”毕竟是亲戚，王教练也不好不管，“您看这真的全是一场误会，小孙和阿璇确实没什么坏心，也没造成什么后果，您看就让小孙和阿璇诚心诚意给陈遇道个歉，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私下打扰他了，这样行吗？”
三言两语地就想这么轻飘飘把事情揭过？
翟少宁气得脸都鼓了起来，正想开口，却听一道轻轻柔柔女声先响了起来。
“确实是没造成什么后果。”
翟少宁一愣：“？”
陈遇也微微侧头。
女生嘴角拉平，声音是温柔的，脸上却早没了笑意。
“在球馆里点了几十根蜡烛，这可都是明火，幸亏是没出事，这要造成点什么后果，那可能就是消防事故了。”姜晚抬眸看向史主任，“史主任，我才毕业没到一年，也没听说现在学生不经允许和报备，就可以擅自进体育馆，对球馆进行装饰啊。”
孙助教猛地看向姜晚。
本来局面都已经快稳住了，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原本只要他一口咬死是误会，那这件事就只是私事，学校也不好处理，最多辞了他，反正学校本来就有这样的打算。
但扯上消防安全问题，那可就不好说了。
孙助教再没办法冷静：“你是谁，这又关你——”
话没说完，孙助教就见陈遇忽然往旁边移了移，半挡在那个女生面前。
从他们进门起，就一直没正眼看过他们的男生终于抬眼朝他们这边望了过来，眸光沉冷。
“她哪个字说错了？”
孙助教话音一滞。
“哪个字都没说错。”史主任接过话，“这事情我一个人处理不了，等下我就上报学校。”
史主任说着视线又扫过孙氏兄妹，最后落在王教练身上：“老王，你都辞职了，就操心点该操心的事吧，你又不是以后就不回国了。”
王教练偏头看了眼陈遇，心头微微一凛。
想起孙助教刚刚连他也骗，他剩下那些求情的话全又咽回了肚子。
“行了。”史主任摆摆手，“你们都回去吧，有什么别的问题，学校会再给你们打电话的。陈遇要有空的话，就再多留一下。”
孙助教还想说什么，却被王教练给一把拉住了。
鲍辉经过陈遇旁边时，脚步顿了顿，低声跟他说了句对不起。
临出门时，孙璇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
站在陈遇旁边的女生不知是低声说了句什么，表情淡漠的男生稍稍垂下头去听，神色在一瞬间就柔和了起来。
陈遇去年进校后，就没对哪个女生另眼相看过，那天出手帮她，她是真的以为她多少是有点不同的。
现在才知道，陈遇真对人不同时，是什么模样。
办公室的门从外面被带上。
史主任又开始发愁。
孙助教几人都好处理，陈遇退队的事才是真的麻烦，去年为了劝他进队，学校是真花了不少心思，甚至还请动了计科院院长，也就是他大姨父帮忙。
史主任看着面前的男生：“孙助教是聘用制，学校最多只能开除他，但圈子就这么大，学校只要放出风声，估计以后敢用他的地方也不会多，孙璇最起码会有个记过处分，你有什么别的要求也可以跟我们提。”
史主任稍稍顿了顿，见陈遇没说话，只好又接着道：“这次的事确实是学校用人不当导致的，我代表学校先跟你道个歉，也可以跟你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这段时间你国青那边也没有集训和比赛，你看你要不要考虑下归队带他们打个分区赛？”
陈遇视线稍稍扫过旁边女生：“不用。”
史主任被拒绝后也没多失望，反正他接到电话后，就已经做好了打长久战的心理准备：“你要不放心我的保证也没关系，学校新请的教练是吴宆，吴指导从乘风退役也有几年了，你们是不是有段时间没见过了，学校跟吴指导接触的时候，吴指导还问起过你，新助理教练也是吴指导指定的——”
陈遇见他似乎有长篇大论的趋势，打断道：“史主任。”
被打断的史主任忽然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陈遇：“我的意思是不用考虑。”
史主任就知道他没那么容易答应，试图继续劝说：“吴指导过段时间就来学校了，要不——”
陈遇：“我答应归队。”
史主任：“？”